第三章 孟行吾入蜀
自从王崇一惹怒天下之后，曾经的蜀帝王家一夜之家被十国剑庄赶下了帝王宝座，接替他的乃是梁国的东京留守孟知祥，由一个梁国的大臣担任曾经蜀国的刺史，看上去仿佛蜀国成为了梁国的附庸一般，但是天下人谁也不敢这么看，因为蜀国的权力如今还集中在灵隐剑庄，虽然乾文子下落不明，但梁国仍然不敢称蜀国已是它的囊中之物。孟知祥如今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名义上他是蜀国万人之上刺史，但实际上他的权力却出不了成都府，到不了乡间地头，灵隐剑庄虽然认可他经营蜀地的权力，却将蜀国的军队收归了暗客管理，所以目前他是一个光杆司令，谁让他是梁国的人了。 于是孟知祥一心想与剑庄建立信任关系，于是他一直与乾文子商议，想将自己的第三子孟行吾送到剑庄修习，一来是以其为质，二来是作为双方沟通的桥梁，信任的初始，乾文子在位之时，考虑了很久，终究没有同意，但是如今剑庄正处在多事之秋，湘溪子秉着团结更多的力量原则，同意了孟知祥的请求。这一日，一众卫队保护着孟行吾来到了岷山下的五指溪边，等待着湘溪子的许可入庄。 很快便有人将孟行吾到来的消息禀报了湘溪子，由她以庄主之名允许其进入剑庄，孟行吾自知此行目的，不敢在剑庄之内仍然保持刺史公子的架子，便让护送他的卫队先行离开，只留一名管家两个日常使唤的随从和一个丫鬟，他让诸人先去内城安排住宿，自己便跟随剑庄的使者前往学院山。 在学院山七贤塔的议事殿中，孟行吾见到了代行庄主之权的湘溪子，这是位传说中的女性剑客，乃是天下间唯一的以女子身份获得“子”的称号的剑客，孟行吾不敢有丝毫冒犯，以最谦恭的态度向其致意，并代父亲送来一张礼单，上面是孟知祥以私人名义赠送给剑庄的礼物，其中不乏各色丹药与珍贵的珠宝。湘溪子淡淡的点了点头，并没有与他多说话，让他先在内城住下，明日由人带他往学院山的学堂去即可。孟行吾略带失望的下去，在殿中他只见到了几个更天境的剑客，传说中的暗客首领姬无涯却没有见到，不知日后可还有机会，毕竟自己不知在这里能呆多久。 孟行吾进入内城之后，在此之前早已有孟家的人过来买下了一处两进的院子，方才一同而来的管家与随从已经过来收拾了一番，孟行吾进入了院中，几步便走完了不大的院子，眉头微微一皱，那管家见状说道：三郎别怨，这剑庄之地本就是寸土寸金，居大不易，能在这内城之中置办这么一个院子也不容易，毕竟这里不是咱们的刺史府，不过是个住人的地方罢了，将就将就吧，办妥了刺史交待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这管家乃是孟知祥用熟了的人，自小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孟行吾也不敢太过放肆，点了点头，说道：我也知晓，你们先收拾着，我带大旺和二旺出去走走，查看下这剑庄的风俗！ 说完，孟行吾便带着两个随从出了门，这处院子坐落在内城靠北的方向，往南走便是最繁华的狮子大街，其实名字应该为十字大街，只是叫着叫着觉得狮子比较威风，便都叫成了狮子大街，而往北走些，依着广袤的学院山修建的便是剑庄的刘家，施家等大家族的府邸，各自划了一大片土地，只将家宅修成了半山花园。 孟行吾微微抬头看了看那隐藏在青葱翠绿的庭院深深，暗自感慨着，那才是自己此行的最终目的啊，只是如何与他们接近了！ 在狮子大街往前走了一会儿，前面不远处有个卖羊rou汤的小摊，如今天气尚显得湿寒，因此倒也有不少人坐在里面，孟行吾眼色忽然一紧，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那是一个清秀活泼的面孔，只见她唇不涂而朱，眉不画而黛，脸上荡漾着笑意，正笑吟吟的看着坐在她身旁的那个冷酷少年。 那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却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身后背着一个木匣，看上去古香古色，不知装着什么，只听那女子一个劲的在说话：萧哥哥，你再讲讲，你是如何和那个闯入太湖幻境的刺客搏斗的，他是怎么打的，最后谁赢了？ 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少年的面孔越来越红，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来：他只出手了一下，我就接不上来了，是姬先生拦住他的！ 倒是一个诚实的少年，若是寻常之人，在这般美貌的少女面前，即使是承认自己输了，也要用言语为自己美化一番才好，岂知这少年老实的过分，一句话说完，顿时便让人鄙视。但是谁知少女眼中并无丝毫鄙薄之意，仍然一脸崇敬的看着他说道：你才多大，那个人据说都是老头子了，你肯定打不过他的，不过你能够上前向他挑战，又全身而退，比其他人厉害多了！ 孟行吾这时方才醒悟，这少女就是一个花痴，不过虽然是花痴，但她的身份却是不简单，孟行吾来剑庄之前，详细了解过庄内那些大家族的后代，知晓这女子乃是蜀中施家的掌上明珠，名字叫做施诗诗，快一点念，变成了“是是是”，孟行吾初次听闻之时，也忍俊不禁。 这时只听那萧姓少年说道：我如今境界还低微，比不得那人，不过日后谁也说不准，我这就要回学院了，施姑娘，这就告辞了！ 施诗诗瘪了瘪嘴，说道：都说了多少次了，叫我诗诗就行了，你年纪不大，却跟个大人一样老气横秋的—— 少年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早点去继续修习，便没再纠结这一点，颇为诚恳的点头说道：好的，施姑娘！说完，便径自离开了，直叫那少女恨恨的跺了跺脚。 孟行吾静静的看着那个明显情窦初开的少女，暗暗的沉思着如何接近她，这施家虽然并非剑客世家，却仍然有着巨大的能量，否则其府邸不会建在靠近学院山最近的地方，其家族乃是累世官宦之家，黄巢之乱后，避祸蜀中，开始经营商业，最终成为了蜀国最大的粮商，蜀中有八成的粮食掌握在施家手中，除去蜀国自用之外，另外还供应汉中甚至梁国，除此之外，施家与吴国的风家世代联姻，乃是关系极为紧密的秦晋之好，而风家却又是慕容世家的累世家臣，靠着风家的关系，施家也能与慕容家族说上话，是以家族虽未能诞生实力超强的剑客，却能在剑庄之内稳居皇城之中。 孟行吾此次来剑庄修行，最大的目的就是结识剑庄的大家族，以增强剑庄对父亲的支持，从而摆脱受梁国与灵隐剑庄的双重压制，而施家则是最为关键的环节，因为倚靠施家的粮商关系，可以买好蜀中百姓，争取到世俗权力，而间接通过施家与慕容家族甚至是吴国结好，从侧面对梁国施加一重影响，那样更有利于父亲的大计了。 只是现在这施家的千金对那萧姓少年的好感表露无遗，自己该如何接近她，让他对自己有好感了，孟行吾暗暗思索着，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自己，如今他刚刚十六年纪，模样继承了母亲清秀婉约的相貌，颇有几分柔美之态，与那萧姓少年想必，却少了几分阳刚与冷酷，看来施小姐是不喜自己这类人了。 想到这里，他轻轻一叹，便只能作罢，留待日后再想办法，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施诗诗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孟行吾顿时眼前一亮，刚想上前搭讪，那施姑娘却转回了头对身边随侍的丫鬟说了一声“走了”，让孟行吾好一阵失望。暗自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却见到前面不远处的拐角，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呆呆的站在那里，目送施姑娘离开，表情说不出的落寞，孟行吾如何猜不到这少年对其心生慕艾，却又求之不得的情状，果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不过他再定睛一瞧，只见这少年左手空空，竟然是个残废。 他骤然想起剑庄之中的一个传闻，那就是七年多前从豫北司马家逃出了一个少年，据说还是该分家的嫡系后代，被灵隐剑庄接纳了，最近不知是何缘故，从外回来之时便成了独臂少年，莫非就是此人！孟行吾想起这些，心中生出别样心思，司马氏后人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雪中送炭可比锦上添花强多了，我且上去结交一番试试！ 想到这里，他便走上前去，刚刚作出拱手的动作，却见那人斜眼瞟了他一眼，视作未见一般的转身径自离开了，把个蜀中刺史的公子就那么孤零零的落在了那里，孟行吾此刻也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好笑了。 孟行吾意兴阑珊的带着两个随从刚刚从那条街离开，却见不远处的酒家的二楼尽头窗户边，一个隐匿在阴影处身影一直远远看着他离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街尽头，他方才一个转身，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不过这人并未真的消失，从酒楼下来之后，便顺着人群往学院山而去，背山之处的山腰有座禅院，不过两进的院落，在这奉行儒家教统的蜀国剑庄之中倒是颇为罕见，那人匆匆进了佛堂，到了后院后，便一头跳下了那口枯井之中。 枯井当然并不只是枯井，学院山腹早已被剑庄之人挖空，其中交错纵横，九区十弯，也只有庄主一人能够完整的知晓其中布局，这禅院其实只是山腹密道的一个入口，灰影匆匆从井口而入，东拐西绕的走了好一会儿，方才到了一个石门之前，轻轻的扣了扣上面的铁环，里面传来一个女声道：进来！ 灰影进去后便半跪于地说道：孟家小子已经回去了！ 淡淡的火光照射到石屋内女人的脸庞上，这时方能看清此人竟然是剑庄当前的代庄主湘溪子，只听她问道：他与何人接触过？ 灰影说道：他在街上闲逛，曾对施家小姐和萧郎二人观察良久，后来又上前搭讪司马长空，不过这几人都未曾搭理他，他一路往北走，向学院山下的众大家族府邸观察良久，似有所想！ 湘溪子轻轻点点头，她本来对孟知祥派孟行吾入蜀的目的就有所猜测，如今见他如此迫不及待的想与大族接触，如何还不能确定，只是他想结交施诗诗倒是好理解，为何对那司马长空也有青眼，想到这里，湘溪子不禁暗暗发笑，看来这孟家小子倒是个宁犯错不错过的性子，司马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他孟家而言还是有点价值的，毕竟若是孟知祥以刺史之力扶持司马长空复家，分散于各地的其他司马氏族人恐怕也会被对其心生好感，从而相助他自立。不过也仅仅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若要在灵隐剑庄有所动作，得先问问我湘溪子再说。 湘溪子又问了些话，最后说道：那司马长空还是天天跟着施诗诗么？ 灰影点头说道：是，看模样痴情的很，不过施小姐早已当面回绝过他，如今她对那萧郎倒是情有独钟，每天都会去找他聊天，只是萧郎性子孤僻，不愿与人交流，对施小姐也不理不睬的！ 萧郎么？湘溪子淡淡一笑，说道：此人来历及秘术皆有些稀奇，你继续留心这几人，另外姬无涯已经回庄了，对暗客的动作暂时先停下来，你们给我小心盯着姬无涯就好！ 灰影出奇的犹豫了一下，没有立时答应，湘溪子察觉到他的异常，眉毛一挑，灰影连忙说道：跟踪那几个小鬼倒是没什么，不过姬先生乃是暗客首领，又是暗系秘术大家，以我等的隐匿身法如何瞒得过他，属下怕坏了先生的大事—— 湘溪子毫无表情的点点头说道：你能想到这些证明你还有点头脑，不过无妨，你按照某说的去做即可，不用顾忌这点！ 灰影茫然的看了看她，见她已有不耐烦的神色，便低头应诺匆匆出去了，不过心中仍然狐疑不止，不知湘溪子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