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伊人分别
慕容情儿见劝不住他,也只好放手让他离开,李蛰弦也不是临时起意的,其实方才在禅院外的时候,他回忆起仙矢最后施展的那一道秘术,顿时便联想起五尺观外孟昶所施展之术,那时自己就已经猜测过,当年与乾文子一战的斗笠客或许就是孟昶,如今根据慕容情儿泄露的慕容氏机密,仙矢若为天人使者,那孟昶也极有可能同样如此,那么使者便有两个了,他们如此厉害,连乾文子都不是对手,万一天人真的下界,天下岂不危矣,如今有机会除去一个,李蛰弦没有道理不冒险一下。 如今他已从王释空处习得了暗系身法,此刻又身处于自己的暗系灵力之中,李蛰弦如鱼得水一般,很快就靠近了仙矢的身边,而他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身边的异样,李蛰弦冷冷一笑,乌鸣鸿刃显露出了原属于轩辕帝剑气的凌厉锋芒—— 哪知这时仙矢猛然转身,一道华光射来,宛如箭矢一般,李蛰弦暗暗一惊,连忙施展开暗系身法逃过一劫,心中却是在惊讶他是如何发现自己的,略一思索,随即便醒悟了过来,怕是杀气作祟。 剑客战斗的五项比拼,境界、秘术、灵域、身法以及杀气,前四者乃基本,若相差无几的话,战胜的关键往往就在于杀气了,剑客修炼不易,往往极为惜命,而杀气则代表着战斗的强烈意志,一旦在意志上超出对方,即有可能会有出人意料之举。当年李蛰弦若是继续留在专诸盟的话,或许会学到一个经验,即便再想杀一个人,拥有再强的战意,也要在得手之前收敛住自己的杀气,否则杀气外溢,在高手面前绝难隐藏住行踪的,方才他便是犯了这错,刀还未出鞘,便已然作势噬血了! 仙矢此时有些毛骨悚然了,方才自己察觉到的杀气的浓烈是他生平所罕见的,便是当初下界之时,应对上的岐国剑庄庄主也没有如此令人心悸的杀气,那灵力的剑意,仿佛舔着舌头的恶魔一般,不知为何竟让他感到一阵来自于灵魂的忌惮。而且,通过方才那一记秘术的试探,华光划破黑暗侵袭的短暂一刹,印证了这黑暗不是来自于寻常的暗系灵力,而是由与他几乎毫无差距,甚至略胜其一筹的暗系业力汇聚而成,他如履薄冰的谨守住周身,浑然不知这天底下如何会有人修炼出如此庞然的业力的,莫非乾文子没死么? 想到这里,仙矢觉得眼下关键已不再是追杀那个慕容氏的女子了,而是将眼前这个敌人以及他的秘术的消息尽快告知孟镜与郁彦,不然三上仙他日再遇上此人就麻烦了,天人不日即将下界,这些年来他们便是为了此刻,若然失败,三人难辞其咎。 仙矢已然打定了主意,就在李蛰弦收敛住杀气、再次施展暗系秘术悄然靠近之时,忽然眼前一道人高的光华闪现而出,宛如衣裳般的在空中漂浮了一下,随即便见其猝然纵起,跃入了半空,李蛰弦来不及释放灵力覆盖那么高的区域,眼看他就这么消失在了空中。 他等候了片刻,黑暗之中再也察觉不到仙矢的存在了,虽然有些失望,不过总算逃脱了他的追击,何况危急关头,自己无意间创出了一个抑制光系秘术的方法,简单至极却也有效至极,姑且称之为黑天之术吧! 眼下既然仙矢已然逃走,李蛰弦不想浪费了这漫空的灵力,掌中劫印顿时逆转起来,形成了一个黑色小球,漫空黑暗便向着这小球云集而来,回到了他的识海之中,随着劫印的转速越来越快,黑球也变得巨大起来,转眼之间已有半人过高,他目力所及,可看到黑球宛如将半空切开了一般,边缘宛如刀尖般锋利,好在不多时,漫山灵力尽然汇聚于此,重归于识海黑水之中,这才停止了方才的遐思。 回到慕容情儿的身边,她似乎还在为方才的事情担惊受怕,见到他走过来,明显的松了口气,但又见李蛰弦脸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顿时又让她想起之前吻唇喂药、裸背验伤的情景,忍不住侧过了身子,不敢看他。 好在李蛰弦也没有话语轻佻,只是背起了她,沿着善行住持指点的道路往吴国水师驻扎的地方而去,到了地方,再往前走就是靠近钱塘江边的军营了,李蛰弦放下慕容情儿,说道:还是送你去万宁码头吧,这里也不知有没有人认识你,这里都是些军伍粗人—— 慕容情儿抿着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最后道了句:还是不用了! 李蛰弦知道她这是担心自己遇到了慕容氏族人,不过这样也好,他让她稍稍坐了片刻,到了军营外,拿着慕容情儿的玉佩冲哨塔上执勤的军士挥舞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一个文士带着一队甲士跑了过来,文士验了验玉佩,顿时跪下行礼,李蛰弦摆了摆手,问了句“营中可有族中之人”,没想到当真还有,还是李蛰弦认识的,就是当初将他带离泰伯古墓岛的慕容嫣然。 这个女子可没有慕容情儿那么好说话,当年她算是最想杀自己的人,李蛰弦不想惊动了她,便带着文士到了慕容情儿身边,说道:这位是慕容幻竹的甥女,你让慕容嫣然过来待她回去,我这就要离开了! 文士自然应承下来,李蛰弦最后再看了慕容情儿一眼,也不知今后是否还会见面,她轻轻一叹,转过脸去,李蛰弦终于走了,慕容情儿回头一看,没有了他的踪影,心中顿时空落落的。没过多久,慕容嫣然听闻慕容情儿的消息,连忙跑了出来,之前慕容幻竹已向她询问了几遍了,追踪仙矢下落的族人,如今只有她下落不明,她也是心悸不已,眼下见到慕容情儿虽然面容有些憔悴,但似乎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扶她回到了军营里。 李蛰弦看到慕容嫣然到后,方才真正的离开,眼下他也不知该去往何处了,仙矢曾在客栈见过他,怕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倒是他与孟昶同来,即便有那黑天之术,李蛰弦也难以确保万无一失,不过还是得先回去拿了丑木弓。 回到客栈之时,刚刚过了未时,李蛰弦拿了丑木弓正准备下楼,但从窗口正好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东来码头,这时一艘熟悉的千料大船正好驶进了码头,与他曾见过的樱花使者号毫无差别,李蛰弦不由的淡淡一笑,似乎知道了自己该去什么地方了。 苏州城南靠近太湖,这里有处城里人惯常听戏的园子,据说前唐朝时的苏州刺史经常在此流连,是以这里也被称作闲官台,等到黄巢起义后,天下大乱,苏州城落入了起义军的手中,当年的刺史一刀被叛军砍了,就扔在戏台之上,从此闲官台就成了荒草丛生的坟地,据说一到夜晚便会听到附近隐约传来咿咿呀呀的吟唱之声,而如今被专诸盟抓到的李嗣源正关押在这曾经的戏园子中。 闲官台如今叫做临湖哨所,如其名所透露的消息一般,就是靠近太湖的一处专诸盟哨所,自从这里闲置之后,专诸盟看到这里人少,又靠近太湖,可监视慕容氏出入的行径,便将其改造为江南的重要据点,看似破败的两进院子,如今地下可是复杂广阔,守卫森严,比之各国的天牢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在李嗣源乃是重要身份,倒没有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而是关在了后院的厢房之中。 就在一墙之隔的院子里,一天十二个时辰,随时都有五个专诸盟刺客守卫,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五个暗哨警惕,乍看斑驳的墙壁其实乃是坚硬的砖石所砌,就连地面为了防止有人偷挖地道,都以铁水浇筑封死了,可以说这里的房间不亚于天下任何一处堡垒,然而即便如此,主持这里看守工作的五大教习心中仍然有些不安稳。
哨所的值房里,一应俱全,此时刚刚天明,五大教习围着张圆桌正在喝着茶水,用着苏府点心,时不时的往李嗣源的房间看上一眼,这时郑辛庶小声说道:都三天了,这李嗣源不吵不闹的,也不让我们放了他,真是够奇怪的,即便真如马大哥说的那样抓错了人,也不会这么老实吧! 马卫坡轻轻哼了一声,也没有说话,其实他的话也早已说过了,从抓到这人开始,他就觉得抓错了,不仅仅是因为抓他的时候身边无一人护卫,毫无慌乱之色,更是因为那日在熙春园中中的幻术,让他觉得格外蹊跷,既然有如此厉害的护卫存在,不让他们进入园子,却又这么容易让他们抓住了李嗣源。 钱慕白此时心中也有些疑惑,毕竟他也是见识过熙春园中幻术的,与马卫坡的心思差不多,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然而从他们抓到的这人本身来看,还是没有差错的,不仅与画像长得差不多,谈吐也是格外霸气,说起梁晋之战来,口若悬河,仿佛亲临战阵一般,若没有真正经历过,着实难以说的如此细致,由不得别人不信。 武政国此时眯着眼睛,细细的嘬了一口茶水,阴测测的说道:要不给他动动刑,看能不能撬出点东西来? 吴仁孜此时开了口,说道:不可,虽然我们受雇于吴国,但不管是吴国自己还是我们专诸盟,暂时都不能直接与唐国为敌,要知道,如今北方基本上都是唐国的地盘了,梁晋合并,不仅地盘大了,剑庄都有两个了,暂时不宜为敌!更何况,吴国也没如此要求过,我们抓到即可,剩下的事情我们可不管了! 钱慕白说道:落水剑庄的人已经看过了,也没跟我们说到底要怎么办,他们不会要把这烫手的山芋丢给我们吧,万一不小心被杀了,岂不是我们给惹来了一个大敌! 武政国顿时笑呵呵的说道:这也是李嗣源这厮如此猖狂的原因,他知道我们拿他没办法,只能好吃好喝的供着! 马卫坡闷哼一声说道:说这些做什么,反正人也抓到了,他们剑庄说今晚还有个什么太子少师过来查验,等他到了就有分晓了,到时候是杀是放,由得他们说了算,我们专诸盟可不犯傻,杀也须得他们自己动手! 众人知道马卫坡这阵子心情不好,毕竟在熙春园中丢了那么大个丑,连对方身影都没有看到,就在城中走了个穿肠而过,怕是不少人都见了,日后少不得被盟中之人笑话,是以都点头呼应起来,马卫坡如何看不透他们眼中的讥诮,在这里坐不住了,瞥了他们一眼径自走开了。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吴仁孜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老马生气是应该的,你们是没有遇到那人,若是遇到了,或许还不如他了,毕竟单论境界,他是我们这里最高的,连他都着了道,我们岂能逃脱,这两日还是警醒些,万一那个施展幻术的护卫当真过来,免得我们也重蹈覆辙! 众人自然是应承了,各自分开防卫去了,不过其中钱慕白自然是听进去了,毕竟他也深有体会,但是武政国与郑辛庶二人不免有些不屑了,毕竟诸人之中,要说真正的刺客还是以二人为翘楚,一个以武技闻名,一个以身法称道,二人如今就藏身在临湖哨所外的小林里,静静的等待着可能会来的什么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