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兵变
离舸与重羽喝得烂醉，正满身酒气躺在地上。昨夜忽来东风，将合欢花吹落，撒得二人满身都是，树间一对彩羽鸟儿正追逐鸣叫，树下一对美男抵足而眠，怎么看都怎么像是一幅旖旎光景。 出来寻重羽要果子吃的祝东风一路往后山走去，看到合欢树下的二人，啧啧叹道：“啧啧啧……平时也没多注意，这二人同榻而眠时，却还是很有些夫妻相的么，若二人发展出一段断袖情……嗯，其实单从脸来看，也挺养眼的嘛……嘿嘿，正好无聊，若在天界传出一段重羽与离舸的八卦……唔……自诩风流倜傥万花丛中过的上古神兽与高高在上、万年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紫薇帝君的八卦，可是个爆炸性话题，绝对有嚼头，有卖点！嘿嘿……” 正在祝东风目光呆滞的意yin间，却听得正晴好的天空中平白响了两声惊雷。抵足而眠的二人终于惊醒，睁眼看到对方，又看到一旁的祝东风，立刻同时清醒了过来，一下子坐起，相互嫌弃的看了对方一眼，以示自己的清白。 半晌，重羽道：“难怪我最近有些心神不宁，听这雷声，响的蹊跷，难道果真是天界出了什么大事了么？” 三人急行到青羽峰正殿，却见云泽正疾疾奔来，见了离舸，急声道：“帝君！刚刚传来的消息，三十三重天上的那位三皇子，昨夜趁着天帝历劫闭关的空档，竟，竟然……” 重羽见云泽神色凝重，端起案边的冷茶喝了一口，道：“唔……看你这神色，不会是那三十三重天上那位，等不到他父皇废了那不成器的太子，按耐不住，竟真自己反了吧？” “上，上神猜的对，昨夜三皇子墨钰，将正在饮酒作乐的太子抓个正着，以清君侧为名，将几个陪酒的小仙小妖通通引了雷火烧的灰飞烟灭，以此惹怒了太子，与其斗法，不料那三皇子墨钰武力实在强悍，而太子多年不曾出战，疏于修习，一时不支，竟被三皇子一记冥火天雷活活给劈死了！” 离舸一手覆在案上，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案面，看了眼祝东风僵硬的神色，慢悠悠地道：“哦……原是这事，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三十三重天与我们紫薇宫本是无太多瓜葛的。换个太子便换个吧，左右却不是要换了天帝，一时还轮不到我去履职的。” “他终于出手了。下一个目标，便是天后了罢……他一直以来的夙愿，便是坐上高位，替他娘亲报仇……如今，他正一步一步的施行着自己的计划。”祝东风幽幽地道。 “按说这三十三重天上谁做太子，与我们青羽峰也未有多大的干系。不过再怎么说，能杀了与自己有着嫡亲血脉的兄长，便本就不是个心存正气的仙。那墨钰竟能在短时间内直接杀了他兄长，毕竟也是个狠角色。我倒替小风庆幸，早早与他断了。”重羽打开扇子扇了几下，又嬉笑道。 “呵呵，上神说的正是，正是！不过我紫薇宫一向掌管天地经纬，人界有人界的规矩，仙界也有仙界的办法。这三皇子本就是星盘里的一个异数，小仙不知如何处理，故特此来请教帝君的。”云泽恭敬道。 “静观……其变。”离舸看了眼无甚表情的祝东风，淡淡道。 “是” 当晚，祝东风无甚兴致，她心里总觉着，墨钰离他的计划又近了一步，他杀了自己的兄长，是如何的仇恨，才能将一个曾经阳光的少年变得如斯残忍。想起那时温柔的墨钰，再想起今日云泽说起他的杀戮，竟好像是在听故事一样，不甚真实。或许，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墨钰。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祝东风心下装着事情，脚上便没有多加约束，一时不察，回过神来，竟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冥刹海边，正晃神间，隐约觉得背后有一袭黑衣略过。“唔……委实没出息。竟然幻觉都出来了。呵呵” 任海浪拍打着自己的鞋子，祝东风才觉，自与墨钰断了联系后，自己便很久未曾来冥刹海玩耍了。远处的海面上十分平静，还有些丁丁鱼，不时翻越出来，划出道小小的弧线。嗅着冥刹海潮湿的味道，祝东风竟觉得心情也好了许多，褪了外衫，也未用避水珠，一头扎进了海里去。看着海底那些红红绿绿的珊瑚水草，水波荡漾间阳光射进来，左右摇摆间倒是很有几分趣致。祝东风正打量着珊瑚，想找束形状好的，回去时掰下来，稍打磨打磨，送予重羽做发簪，顺便趁着他高兴，将他前日间在季年处得来的长生扇哄了来把玩，顺便再顺得几个好吃的果子。算盘打的正响，却听得身后一个清润的声音：“仙友这是想要将这束珊瑚搬回家去么？” 祝东风忙转身向后看去，却见一个男子，一袭白衣，只在脚下现出一条鱼尾，原是个鲛人。惊觉自己一身衣服湿透，头发如黑色的小蛇般，湿漉漉的荡漾在水中。忙不迭施了个咒，将一身衣服弄干，干干笑道：“唔……呵呵，仙友说笑了，我只不过见这珊瑚光泽可爱，驻足观赏观赏罢了，呵呵，观赏……” “哦……原是观赏，倒是我小人之心了。以前常见你来冥刹海玩，我那时因被父王贬到这里，总有些郁郁，却见你每日来这海边玩耍，捉鱼，倒有些趣味。怎得后来却不见你再来玩了呢？” “呵呵，我倒是不知这冥刹海中还有个鲛族王子呢。幸会幸会，在下祝东风，重羽峰上一散仙。”祝东风拱起双手施了一礼道。 “客气了，鲛人莫祁，见过仙友多次了。”莫祁回礼道。 二人聊了许久，从凡间有趣的小玩意儿到书上稀奇的话本子，从几万年前的上古稀奇事到四海八荒里的断袖情。没想到这斗鸡走狗，上勾栏观春宫的事，莫祁也都做过，真真是合了那凡间的言语——二人确确是臭味相投。祝东风只觉十分有趣。便约了下次带酒小酌。待得兴尽，祝东风辞了莫祁往回走去，一路上听得山风飒飒，偶尔夹带几声虫鸣。 走到卧房门口，却晃眼见到离舸正在房前梧桐树旁的凉亭中，端坐在石凳上沉着眼喝酒，见祝东风过来，略将眼皮一抬，眼珠子将祝东风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轻放下酒杯冷飕飕道：“今夜月凉如水，冥刹海花前月下，绿草银沙的，倒是正适宜幽会么。” “呵呵”祝东风干干笑了两声，眼风里扫到他那只握着杯面的青灰的手，一时竟有些像被捉jian一般，心中有些愧疚，干干解释道：“哦，方才在冥刹海遇到条鲛人，嘿嘿，聊了几句，说起他勾栏里追姑娘的情形，甚是有趣，改天给你介绍下，你必定会觉得好耍，嘿嘿……” 只见离舸放下杯子来，定定的将祝东风望着，一双眸子黑沉沉的，也看不出些情绪来。半晌无话。 祝东风只觉自己的话题开的并不好。祝东风单以为，男人都是热衷于讨论女人的，当年她每每在青羽峰闯出祸事，惹了重羽生气时，一与他聊起人界的勾栏里新出来个头牌来，总能很轻易的化解重羽的怒气。却不想这一套之于离舸却好似并不顶用。 哪知这离舸却是个阴沉不定的性子，默然了半刻，又淡淡然看了祝东风一眼，重新端起酒杯，嘴角勾起丝似乎是无可奈何的笑纹来，道：“今夜还早，不要急着休息了，过来与我喝一杯吧。” 祝东风木木然应了，坐到凳上，才发觉那桌上还放着把素白纱折扇，正是前几日季年送予重羽的那把，正要伸手过去，却见离舸拿着酒杯拦住她那双蠢蠢欲动的手，温声道：“我知你喜欢，便向重羽讨了来，只是上扇子质地虽好，却一片空白，待我明日往上添些雅致的景象，再送予你吧。来，与我喝上几杯。” 祝东风拿起酒杯讪讪应了，一口酒入喉，却发现入口的竟是重羽一直珍藏的千年荻花醉。一时兴起，占便宜似的多饮了几杯，趁着酒气，竟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 一觉转醒，天已大亮。却见自己正睡在塌上，身上盖着件淡紫的锦袍，应是离舸的，人却是好像已经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