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残忍
听到这一声传报,苏景铄才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他走到门口,叫传报的人将林锐带到了门外。≥=≥≥≤≤≈≈≥≠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锐才要跪下行礼,就被苏景铄打断,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距离王都最近,难道就没收到消息吗?” 闻言,林锐身子一怔,旋即膝盖一软,一头跪在了门口,惭愧道:“皇太孙殿下有所不知,今日事突然,臣事先并未收到任何消息,等察觉到沈将军受皇令调度沈家军进皇宫的时候,臣才察觉到不对,便立即率了轻骑奔赴了皇宫,但是……已经晚了……” “已经晚了是什么意思?”苏景铄的双眸似是充满血一般,凌厉的看着跪在当前的林锐,声音都有几分颤抖。 已经晚了……是他这时候最不想听到也最害怕听到的话,这四个字犹如给阿笙判了死刑,犹如用刀尖在一下一下的挑着他心口上的rou。明明已经痛到麻木的心,这时候蓦地又开始疼了起来,那种细细匝匝密密麻麻的疼瞬间便覆盖了他的全身上下,四肢百骸。 林锐根本就不敢将头抬起来,他垂,感觉到头顶上那一道如刀子般锋利的目光正落在他头顶上方,连忙道:“等臣赶到的时候,昭华宫外已经是一片狼藉和尸骸了……萧随,小四他们都已经死了,而阿笙姑娘……” “说!阿笙姑娘怎么了?” “那时候,臣才赶到皇宫,就听到宫里已经传遍阿笙姑娘已经被击杀,臣不相信,拼着违抗皇命的罪责赶到了昭华宫外,就看到阿笙姑娘浑身上下都是血,肩胛骨上还中了一箭,而那处伤口的血是暗紫色的,箭头应是啐了毒,而她的面色苍白如纸,应该是没有了生机了……而臣也只远远瞧了这么一眼,就见到宸王失魂落魄的抱着阿笙姑娘离开了昭华宫……” 说到后面,林锐再说不下去,因为他身前站着的皇太孙殿下在这一瞬间似是被人完全抽离了灵魂和所有精力一般,颓败的跌坐在了地上。 “殿下……”林锐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他这般丢失了魂魄的样子,实在是开不了口,只抬手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簪子来,双手呈递到了苏景铄面前。 那是一根碧玉簪子,上头镶嵌着一朵白玉雕琢的玉兰花,晶莹剔透,灵气逼人,正是苏景铄送给楚云笙的那一根。 一看到那簪子,苏景铄的无神的眸子瞬间有了焦点,他抬手一把拿在手中,看着白玉兰花的花蕊花心都已经沾满了血迹,他的眸光闪了闪,哽咽道:“这是你从哪儿来的?” 林锐垂下了眼帘来,低声道:“臣在小四的身边找到的,觉得应该是阿笙姑娘掉落的,所以便收了起来。” 闻言,苏景铄抬手将那一根簪子紧紧地攥在了手中,心痛道已经无以复加,然而,即便是如此,他却依然不相信阿笙就这么没了。 这时候,凉月从外间走了进来,对苏景铄行了一礼,道:“殿下,刚刚传来了消息……说宸王殿下在去往北郡封地的路上遇到了刺客截杀,下落不明。” “小王叔……”苏景铄听到这句话,霎时间只觉得自己四肢冰凉,心乱如麻,他一把将那根碧玉簪子收好放在怀里,便起身道:“林锐,你派人带一万人沿途查访此事,务必要确保小王叔无恙。” “是。” 林锐领了命也不耽误,当即就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而林锐一走,苏景铄也立即站起了身子,一头钻进雨水中,朝着昭华宫跑去。 昭华宫里,楚王虚软无力的躺在病榻上,听到沈将军的再三相唤,他才勉力的睁开了眼帘,朝着下面跪着的沈将军看去,低声道:“还有何事?” 沈将军看着楚王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道:“禀陛下,宸王殿下在去北郡的路上遇到了刺客……”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继续下去,而楚王却已经因为这句话而激动的从床榻上挣扎着坐了起来,他一边咳一边带着不敢置信的眸光看向沈将军道:“你说什么?宸儿遇刺?” “是的,属下刚刚收到的消息,说护送宸王殿下的守将全军覆没,而宸王殿下和那女子也……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你跟孤说下落不明!孤叫你派人好生护送,结果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咳咳咳咳……那妖女……”楚王情绪一激动,就越咳的厉害,而肺腑里也涌出越来越多的血渍,一直涌到了他的喉头,最后自嘴角边汩汩流出。 不等他将最后一句话说完,他整个人蓦地后仰,身子也再没有了力气,直接硬挺挺的栽倒在了床榻之上,两边伺候的宫女连忙上前去搀扶,然而她们才一靠近,碰到楚王的手腕的时候,面色皆是一变。 其中一个胆子稍大一点的宫女咬了咬牙,抬手去探楚王的鼻息,这一探,惊的她倒退了两步。 在沈将军和其他人宫人眸光灼灼的注视之下,她才哆哆嗦嗦的道:“楚王薨了。” 而她将这几个字吐出来的时候,苏景铄正走到昭华殿的门口,将将听了个仔细。 他抬脚跨进殿门口的身子一怔,脑子里也只有这四个字,在反复循环……楚王薨了……楚王薨了…… 他还有那么多的疑问,那么多的质疑没有来得及问出口,然而那个人却已经不管不问就这样撒手去了…… 苏景铄就保持着一只脚跨进门槛一只脚还在门外的姿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生里,从未有如此刻如此,觉得命运待他残酷如斯。 一时间,他最亲的人,最敬的人,最爱的人,悉数离他而去,恍恍惚惚间,觉得这是在做着一场梦,一场能将他打入阿鼻地狱万劫不复的噩梦。 他愣在那里,四肢犹如被人浸泡在了冰水里,冷意刺骨,所有的希冀全无。 沈将军转过了身子,对着门口站着的他伏低了身子,跪了下来,朗声道:“陛下已去,还望皇太孙殿下节哀,尽快振作起来,登基称帝,否则朝野上下必将动荡,这楚国的江山和黎民百姓又要遭受浩劫。” “殿下……” 沈将军的话还没有说完,苏景铄已经双目无神,冷冷的抽出了另一只脚,转过了身子,一步一步,脚上犹如被人下了千斤坠,然而每一步都似是踩在了棉花上,身子摇摇晃晃的,却坚持着不肯倒下。 他走下了玉石阶,任由大滴大滴的雨水拍打在自己的面颊上,他却似是浑然没有知觉一般,只是胸口里揣着的那根碧玉簪子烙在胸口,咯的心慌。 他抬手,从怀里摸出那根簪子,白玉雕琢的玉兰花开的正盛,上面的血渍也在这雨水的击打下淡了又淡,最后再没有半点痕迹。 犹记得,前一日,他还万般珍惜的将这簪插戴在了她那如瀑布般的青丝间,他犹记得她那绝美的容颜配着这簪子后,面上浮现出来的一抹娇羞的笑意,他还打趣道:“难怪古人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然而,怎的才一日不见,所有人都说她已经同自己天人永隔? 她身上那让他舒心的幽香,她丝间的清冷,他抱着她时候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仿佛前一刻钟,她还在对着自己莞尔一笑, 他不相信!不相信! 然而,从未出过差错的林锐,以及天杀的精锐花舞,这些他最为得力的部下的消息又怎么会出错,更何况,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楚王若是想要杀阿笙……即便是萧随他们拼却了性命也是无济于补。 理智如他,冷静如他,此时却希望自己是糊涂了,一定是糊涂的将这些虚假的信息信以为真…… 什么家国天下,什么黎民百姓,什么江山社稷,此时在他眼里全部都是一文不值,楚国朝野乱不乱,楚国的百姓过的好不好,又与他何干! 他现在只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那一日,跟她许下的诺言,并不是作假,他说——即便是生死也不能将你我分离,如果你死了,我就来陪你。
想到这里,苏景铄将手中的簪紧了紧,此时他心如死灰,也觉得若是她真的去了,留下自己一个人在这冰冷的人世间也没有什么意思。 心神俱灭,再没有活着的念头,他抬手扬起了簪,就要对着心口刺下! 然而,却在这一瞬间,脑子里突然滚过了许多片段,他蓦地想起了那一日她的话语——“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不要你来陪我,我要你好好活着,连同我的那一部分也好好活着,不然,我即便是死了,也会恨你的。” “阿笙,你真的会恨我吗?”苏景铄扬起脸来,迎着那嗒嗒嗒嗒落下了的雨点,任由它们拍打着他的面颊。 这时候,沈将军追了出来,看着苏景铄手中高高扬起的碧玉簪子,连忙一头跪下道:“皇太孙殿下三思,您就算不为着楚国的千万子民着想,也要为宸王殿下着想啊,他途遇刺客,现在下落不明,正等着您去营救,您怎能在这般关键时刻自暴自弃呢!” “宸王……小王叔……”一听到沈将军提到苏宗宸,苏景铄终于想起来一事来,他们都告诉他阿笙最后是被小王叔带走的,那么他一定知道阿笙到底是死是活,即便是死了,也应该知道她埋骨的所在,他怎么能这么糊涂,连阿笙的尸体都没见到就生了轻生的念头! 想到此,他无神的双眸中,瞬间似是被注入了万千星光,当即来了精神,提着步子朝宫门口走去,并同时对还跪在地上的沈将军道:“我命你和礼部尚书共同主理楚王的丧事。” 闻言,沈将军一怔,不解的开口道:“皇太孙殿下那您……” 然而,此时苏景铄已经走出了那道宫墙,并快步往上阳宫走去,他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做,他要亲自率兵前往小王叔失踪的一带。 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和阿笙找到! ***** 然而,楚王宫里生的这一幕幕插曲,远在前往无望镇的路上的楚云笙却并不知道。 自那一日苏宗宸死后,她的精神受到了重创,再加上身上因为沈将军的那一支啐了毒的箭中的毒还未完全清除,又这般大悲大恸,以至于毒入了肺腑三分,气的玉沉渊差点没把她直接扔出去。 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方法,才救活了她,等到楚云笙从噩梦中清醒过来,距离楚王宫那一次伏杀,已经过去了十天有余。 而等她醒来,他们已经在一辆飞行驶的马车上了。 玉沉渊依然慵懒如狐的半倚在马车的侧壁上,楚云笙抬眸只瞧着他的侧颜一眼,他就已经立即警觉似得回过眸子看向她,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惊喜,眉梢微微上扬,一抹魅惑至极的笑意瞬间挂在了他的嘴角,他道:“果然是个福大命大的,这样都没死呢。” 无视他的打趣,楚云笙这时候精力濒临崩溃边缘,连动动嗓子的力气都聚没有,她深吸了一口气,从软榻上爬了起来,抬手掀起一角车帘子,看着外面飞倒退的景色,疑惑道:“这是要去哪里?” 玉沉渊只瞥了她一眼,便将注意力放到了他面前摆放着的奏折上,笑道:“自然是去履行承诺。” “履行承诺?”楚云笙的脑子就跟生了锈一样,半天没有转过弯来,还是看着玉沉渊那似笑非笑的眼眸的时候,才想起来,她之前答应过他在卫国李氏一族叛变平定之后,要带他去辽国的。 这么说来,他们现在正在去往无望镇的路上。 而这方向正巧同去往楚王都的方向相反,也就是说,越走,她离苏景铄也就越远了,想到此,楚云笙不由得轻叹了一声,旋即道:“也好。” 玉沉渊不知她这一句也好包含了些什么意思,但见她神色恹恹,也没有再找她搭话,而是一门心思的放到了自己手中的奏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