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四章 通商互市
马车悠悠前行,迎着东边太阳升起的方向,渐行渐远。 就在马车后面不远处的城头上,站着一高一低两个身影。 两人皆穿着一席淡蓝色华服,衣袍的边角绣着龙纹。 刚刚在楚云笙感慨的回眸看过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楚云笙的视线,等到她上了马车留下一个离去的背影,两人才从阴影里走出。 而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莫离莫珉父子。 莫珉若有所思的看着那马车,然后转过眸子来看向身边的儿子,不解道:“我知你是真心待她,既然可以用其他的办法让她留下来,为何还要放任她离开呢?” 闻言,莫离摇了摇头,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楚云笙的马车,随着马车的移动而移动,生怕一个不小心那马车就会消失在他面前似得。 莫珉等了很久都不见儿子回答,本以为他是羞涩或者尴尬,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却不曾想,在看到那马车终于沿着那条官道钻进了前面茂密的丛林里之后,再看不见,才听到莫离道:“她的心不在这里,即便我强留也是留不住的,而且……”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抬头看天。 在这一瞬间,从莫珉的角度看过去,分明看到他的眼底里划过一丝晶亮的光芒,他那从来都坚强隐忍的儿子,在这一刻,眼底里竟然有了泪意。 “而且,我若留下她,那么昔日的情分也会被渐渐的消磨殆尽,最后只剩下她对我的恨和怨,更何况,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乖乖的就范,所以不如放她离开,让她去她想要的天际飞翔,若是有一天她累了,倦了,我总会在这里等她,为她撑起一方无忧的天地。” 闻言,莫珉一怔,他睁大了眼睛想要将面前这个突然变得有些陌生、成熟的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儿子打量清楚,然而,莫离却不知道是为了掩盖此时内心的忧伤难过还是怎的,话音才落就已经转过了身子快步的离开了城头。 莫珉只能看着他的背影以及楚云笙离去的方向长叹一口气。 “对了,父亲,其实我们现在没有必要再像以往一样封锁辽国边境,至少可以同五洲大陆通商互市,而以前之所以那般封锁交易往来,也不过是因为担心五洲大陆会伤害的辽国,而如今辽国的战船和水兵已经远非五洲大陆能及,更何况,我们跟他们之间还隔了一个无望海,即便他们有心,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互利互惠,对于我们来说只有利没有弊。” 已经走到另一边的莫离突然转过了身子,朝莫珉说出了这么一个提议。 而这个提议也正是莫珉这些日子以来跟玉沉渊商量并敲定了正在执行下去的,看到莫离有如此的眼光,莫珉万分欣慰的点了点头,并道:“嗯,为父也正有此意。” ************* 这边两父子的对话楚云笙自然不会知道,从出了辽王城之后,虽然是在马车上,她却也没有闲着,在稍作休息适应了马车的颠簸之后,她就盘膝坐在了马车内打坐,一路凝神运气,抓紧时间提炼自己的内力。 而阿呆兄本来就极少说话,而这一路更是一言不发,而蓝衣虽然是个爱笑爱说话的性子,但看到他们两人都沉默着,也不好打扰了他们,所以三人一路都很安静。 在马不停蹄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之后,他们才终于抵达了辽国的边境。 赶路的车夫也是王后安排好的人,所以带着他,基本上就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让他们一路通行无阻,一路到了边境这座城池。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那一夜暴雨,楚云笙跟着莫离阿呆以及玉沉渊、北特使风镜夜深更半夜才从无望海回来,第二天从驻军的营地就直接上了马车前往了辽王城,所以根本就没有闲暇时候好好在这里游览一番。 而他们这一次到的时间也比较晚,都已经是日暮时分了,出海的船只也已经陆陆续续的回了港,要等出海去无望镇也只能等到明日。 所以,即便是楚云笙归心似箭,却也不得不再等上一晚,为了一切从简,所以这一次楚云笙也没有让车夫直接带着他们去军营住宿,而是准备低调的在这边城里找一家客栈先住下,然而,等到楚云笙一行到了客栈之后才发现,这城里的客栈生意简直不要太好,他们连问了两家都已经客满了,好奇之下进行打探了才知道,原来是辽王近日来开放了辽国边境,决定同五洲大陆通商互市,而这消息一旦放出,这距离无望海最近的港口自然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也难怪几家客栈都是满员,那些准备出发前往无望镇采购货品的商贩以及那些从未踏出过辽国境内半步一直都对五洲大陆神往的少年游侠们,也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所以,一时间,这本来人烟稀少的边城竟然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楚云笙他们还是在问到城里最后一间客栈的时候才有一间上房。 车夫将他们送到了这里,并将王后给他们准备好的盘缠和衣服交给他们之后也就回去复命了,而阿呆兄本来就不喜欢在房间里睡而是喜欢在屋顶上盘膝打坐吐纳日月精华修炼内力的,所以这一间上房剩下楚云笙和蓝衣一起,也能凑合。 在住下来之后,也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而一看阿呆兄没了踪影,楚云笙也知道他定然是还不饿,而这客栈里的店小二似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生意的时候,所以忙的脚不沾地,根本就无暇往房间里送饭菜,所以,楚云笙只得和蓝衣两人到外面的大堂去用膳。 这客栈里鱼龙混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楚云笙和蓝衣都穿着一袭男装,做少年的装扮,再戴了一个帏帽,外面的一层黑纱完全的将她们的容颜给遮盖了起来,从外面看,跟那些行走在大街上的少年游侠并没有什么区别。 此时的大堂已经人声鼎沸,正是用膳的高峰期,她们在整个大堂里用搜索了一圈,才终于在角落里看到有那么半张空出来的位置,而那桌子另一半分别还坐着两个穿着麻衣的中年汉子。 楚云笙拽了拽蓝衣的袖摆,示意过去坐。 两人默默的走到那桌子前,楚云笙礼貌的开口道:“两位大哥,我们可否在这里叨扰一下?” 闻言,正在埋头吃着碗里的大米饭的两个人这才抬起头来,看到面前这两个穿着蓝色华服带着黑色帏帽整个容貌都在黑纱里若隐若现人,连忙露出一抹朴实无华的笑意道:“不碍事,随便坐。” 说着,他们也不客气,继续就着桌子上的一盘青菜下着碗里的大米饭。 楚云笙跟蓝衣一边道谢,一边也跟着坐了下来,看他们两人狼吞虎咽的样子以及两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一股子带着泥土气息的汗味,应是这边城的劳工无疑,看着桌子中那一碟已经少的可怜的青菜,楚云笙作为回报在店小二过来询问的时候,又在自己本来要点的菜的基础上,为这两人点了两份红烧rou和烧鸡。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还有些怕生,跟楚云笙不熟悉,也就各吃各的,但却把地方给楚云笙和蓝衣给腾出来了一大半,还犹怕会打扰了他们一般。 四个人都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一直等到楚云笙点的一桌子好菜上了桌,楚云笙才道:“两位大哥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请一并用饭吧,权当是小弟我感激你们的让座之情。” 为了附和自己少年的声线,楚云笙可以压低了嗓音,听起来就像是在变声期还稚嫩的很的少年。 说着话,她还一边将那红烧rou和烧鸡往这两人的面前推了推。 见状,那两人一愣,显然没有料到还有这等好事,虽然楚云笙两人的气度和衣着已经在第一时间告诉他们是尊贵的人,所以,出于骨子里的自卑和谨慎,他们都在用最快的速度将碗里的饭和桌子上仅有的一盘子菜吃掉,只求尽快的离开这里,以免打扰了这两人的雅兴。
然而,却不料,不等他们将碗里的饭吃完,却听见这少年竟然邀请他们一起用饭,这让两人皆是一愣,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而楚云笙倒也不意外,见他们两人还是有些怕生,她抬手将面前的帏帽掀起一角别过耳际,然后拿起了面前的一碗米饭和筷子,一边为自己布菜,一边真诚道:“两位大哥不要客气。” 说着,见她丝毫不拘谨的开始吃饭,而且神情里的真诚并不作假,这两人本来看到面前这一大桌子的好吃的心里已经在流口水并强忍住了,此时却再也忍不住,对楚云笙再三道谢之后,两人也就开始伸出手来向自己平时很难吃到的烧鸡夹去。 见状,蓝衣也学着楚云笙的样子,将帏帽挑开半边别在耳后,也开始专心的吃起饭来。 那两人起初还有些放不开,吃的小心翼翼,最后见楚云笙和蓝衣并无半点介意的样子,也就渐渐的放开了手脚,狼吞虎咽起来。 楚云笙见他们吃的开心,又吩咐店小二上了二两烧酒给他们,已经渐渐熟络,他们也就不客气,对楚云笙嘿嘿笑了两声就对饮了起来。 酒一喝开,之前不敢搭话的两人,也就渐渐的话多了起来,靠近楚云笙坐着的那人先道:“不知道小公子这是要去哪里?也是要准备去五洲大陆瞧个新鲜吗?” 这边城里这样打扮的少年基本都是这一个目标的,所以也难怪他们会这样一问。 楚云笙只点了点头,便笑着转移了话题道:“不知道两位大哥是做什么的?” 闻言,对面的那个皮肤黢黑的汉子先抢答道:“他跟我一样,是给人砌墙的,最近新王不是开放了辽国边境通商互市嘛,这对于我们辽国来说简直是从未有过的盛景,所以以前这不起眼的边城,很快就会变成数一数二的大都市,而你看,现在这里的客栈茶楼都已经远远不够用了,所以,城里也就急招了我们这些周围的土工砌墙工来这里做活计,至于工钱啊,也是平时的一倍。” 他说的这些,楚云笙倒还没有想过,没有想到通商互市对于辽国的百姓来说已经如此重要了。 她一边将碗里最后一口饭咽下,一边扫了一眼大堂里正在吃饭的人,一观察才发现,像这两人一般模样的劳工还大有人在。 这时候,就听见对面的汉子道:“这样可算是能好好养活我一家老小了,我算了一下,如今这边城的活计至少能够我们做到明年开春,而这工钱也是一笔可观的数量,我家东边的茅屋也就可以好好整理一下了。” 听到这话,楚云笙旁边的汉子咧嘴一笑,露出一拍雪白的牙齿,并看向楚云笙点头道:“说起来让这小公子见笑了,我们穷苦人家,就指望着这些活计生活呢,我家媳妇刚刚有了身孕,正愁银子呢,这不,突然掉下来这么大一件好事,这下子,不但可以给媳妇买些好吃的补补,到时候生孩子坐月子的银子也是够了。” 说着,他的眼里已经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本来朴实无华的面庞上也绽放的如同花儿一朵似得。 在这一刻,楚云笙突然开始有些羡慕和嫉妒他们。 虽然在为生计发愁,但有一双能劳动的手,有一个温暖而平和的家,这是她如何也羡慕不来的。 而她,自重生醒来之后,就注定要在阴谋圈里打滚,要在仇恨中获得新生,就注定要过着刀光剑影九死一生的日子。 像他们这样平静幸福的小日子,是她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只怕此生也追求不到。 正想着出神,却听见身后有人突然拔高了音量道:“都静一静,静一静。” 本来还喧嚣不已的大堂霎时间因为他的声音而渐渐的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