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7章 两种选择

    当赵凯放低姿态，抱拳施礼向左耳讨教之时，左耳反而愣住了，他没想到，赵凯此人这么容易就被自己说动，不过，从大局考虑，赵凯做出这样低姿态也是必然的。

    可无论从何种角度去考虑，赵凯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看清局势，他赵凯绝非是一个普通人。

    左耳更清楚，即便赵凯放低姿态，自己也不能得意忘形，他毕竟还不是赵凯最亲近的谋士，也不是赵国的上大夫或者大夫，他还只是一个降将而已。

    此时左耳向着赵凯施一礼，表示还礼，之后便开口问道：“将军可知道，当年秦国是以什么为根基，剿灭六国的吗？”

    “你指的是秦关雄岭吗？”赵凯一点便通，立刻想到了秦关要塞，左耳点了点头，但是他并不满意赵凯的回答，便提醒道：“将军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了？”

    怕自己话唐突，左耳又补说道：“仅凭雄关要塞便可征服四方，将军不觉得您想的似乎有些太简单了吗？”

    “自商鞅变法之后，秦国日强，诸国日衰，先生莫非所指在此吗？”赵凯犹豫着问道。

    左耳又一次点点头，随后他把桌子上的石子统统撤掉，把茶杯推回到赵凯的面前，一本正经的嘱咐道：“将军若想摆脱僵局，唯有两条路可以走，愿将军自裁。”

    赵凯这时睨一眼桌上的茶杯，他明白左耳的意图，这个茶杯，就是目前赵凯所追求的利益，左耳把利益推到了赵凯面前，却又摆出两条路，两种选择，至于赵凯会选择哪一条路，哪种选择，那就不是左耳能够左右的了。

    赵凯倒也对左耳的两条路十分感兴趣。他笑了笑，而后问道：“说说看，哪两条路？”

    “将军，我之前已经和您说了。楚军的目的很明显，他们一定会用赵王毅来牵制将军，就像他们扶起六国，六国感念楚国之恩，便会受制于楚国一样。赵王毅是从楚国手里复国的，而且，有楚国做后盾，赵国的局势会变得与以往不同，所以，将军第一条路，便是趁着楚国屯兵巨鹿之时，联合魏国，韩国，许以厚利。合兵直逼关中，一举灭秦，已秦岭要塞为屏障，拒绝楚国，自立秦王，号召天下，再已雄师伺机而动，平定天下，此为下策。”

    左耳说完，他看一眼赵凯。赵凯此时正眯着眼聆听者左耳的下一条计策，而左耳反而看不出赵凯此时在想些什么，他是否已经听进去自己的建议，只得继续说道：“为何说这是下策呢。毕竟已将军之威，还不足以皇天下，四方必然会来争夺关中，一场恶战不可避免，而且，项羽会以将军无信而号召四方。那时即使将军麾下有十五万雄兵，在收关中之兵，虽然扼守要塞已经足够，但是征讨四方，却是不足，将军还需数年之久来稳固政权，发展关中，所以，我言此为下策。”

    赵凯略微点点头，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能力扼守关中，更何况，历史上刘邦就是因为一念之差，夺下关中后封闭函谷关，拒绝楚军入关，才热惹恼项羽，闹出鸿门宴，自己也险些命丧关中，还惹得项羽几次都想诛杀刘邦，而且，刘邦最终也被封到了汉中之地，才算平息事件。

    而自己，根本不想走刘邦的后路，更重要一点，关中这些年已经被二世皇帝胡亥搅得天翻地覆，已经没有任何优势了，赵凯又怎么会看中关中之地呢？

    虽然当年有人劝阻项羽留兵关中，可以王天下，一劳永固，项羽却以锦衣夜行而拒绝留守关中，回军彭城，很多人不解，以为项羽贪慕虚荣，其实关中之地已经不足以号令四方，也不足以兴王师，至少几年之内还不行。

    此时赵凯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一口，茶水已经有些凉了，但是苦中带涩，涩中带甜，茶香味还是很浓，赵凯喝完之后笑了笑：“若我想喝尽这杯中茶，看来没有先生的上策是不行的了？”

    赵凯爽然大笑，左耳此时却有种遇到明主的冲动与喜悦，他脸微红，心脏跳动很快，呼吸也有些急促，这是左耳略显兴奋导致的，此时赵凯问起上策，左耳便道：“将军，自古名正言顺，则可百战不殆，如今巨鹿形势危急，楚军图谋不轨，如果被她们占尽先机，将军将何以立足？十五万雄师看似威武，那也只是过眼云烟，如今将军既然已经数落张耳罪状，又已张耳截获赵王自立巨鹿而排斥其军，何不一不做二不休，帅军直抵巨鹿，先楚军一步踏入巨鹿城呢？”

    左耳依然没有说出重点，但是赵凯的目光中却已略露杀机，左耳立刻掩口轻声道：“杀张耳，依然扶持赵王毅，将军既然已经手握重兵，又掌控了赵国政权，张耳一党一旦剿除，赵国将无人能够撼动将军，将军可软禁赵王毅，携赵王而号召全国，全力灭秦，待灭秦之后，强大赵国，巩固军政，他日与楚一战，也可百战不殆了。”

    “恐怕人言可畏，赵王毅终究难以控制，还会再生事端。”

    “将军切不可自误，赵王毅若死，才会给人已口舌，眼下，天下还是秦国的天下，楚国虽然只有兵马十五万，但是项羽此人，可畏万人敌，我曾与项羽谋过面，见过他在战场上的勇武，绝非将军眼下可以对抗的，所以，将军若肯听我之言，不出五年，将军必可剿灭楚国而代之。”

    左耳说完，赵凯已经闭目沉思了，左耳直到，想让赵凯接受自己的计策，确实需要一点时间，他也不催促赵凯，只是拱拱手，而后告退了。

    帐内很静，赵凯正在思索左耳提出的两条计策，兵进关中，即便赵凯直到，只要此时自己挥兵西进，的确可以所向披靡，可赵凯也很清楚，关中之地太敏感，谁占关中，谁就会公然和项羽为敌。这是不明智的选择。

    赵凯这次对赵毅失望透顶，他已经不想再扶持赵毅了，可左耳偏偏站出来劝说自己软禁赵毅，宁肯拿他当作一个傀儡来扶持。也不要失去赵毅，这让赵凯再一次变得犹豫了。

    孰轻孰重，取舍之间，的确很难抉择。

    但是左耳提出的布兵武安城下，给苏角施压。这的确是一条很好的策略，想到这，赵凯立刻命人喊来武商，让他去安排布置疑兵，之后自己则带着小七和几名亲随来到了蒯彻的军帐。

    蒯彻正在帐内整理一些军务，有些军务，他需要挑选出来，然后送到赵凯那里，而赵凯的突然到来，让蒯彻不得不暂且放下手头的事情。在一旁的软席上和赵凯就坐。

    有士兵送来茶水，两人面前各自一杯，赵凯喝了一会茶水，之后赵凯直接问道：“你觉得，左耳此人如何？”

    蒯彻并没有料到赵凯会问这样的问题，他以为赵凯是为了粮草的事情而来，项羽突然造访借粮，名义上是为赵国出兵，让赵国提供补给，实际上。项羽这是已威势欺压赵国，但是赵凯却没有和项羽计较，并且还答应了项羽。

    所以，赵凯心里难免会有一些不痛快。他突然来自己这里，必然是为了这件事而来，所以，蒯彻还在思考如何开导赵凯，却不想，赵凯一开口。便是询问左耳此人。

    蒯彻一时间却没能明白赵凯话中之意，他犹豫了一会，之后犹豫着说：“此人不错。”

    赵凯点点头，之后又道：“他劝我不要轻易处置赵王毅，你觉得呢？”

    “那要看时局变化了，将军不可急着下定论，如果时局允许，将军大可扶持赵王毅已照声威，军队人人奋不顾死，效命将军，重振赵国雄为，有何不可呢？”

    蒯彻的话，也无形中与左耳的计策吻合，这让赵凯心中的决心也渐渐坚定了，不过，眼下先解决武安的事情，之后赵凯才会考虑是否直逼巨鹿，铲除秦军。

    赵凯又喝了一会茶，之后吩咐蒯彻，通知左耳，晋升他为随军参政，明日来中军报道，之后赵凯便离去了。

    是夜，武安城外灯火通明，赵军向武安城推进五里再次下寨，到处是火光，巡逻的士兵手举火把，还有一支支军队在武安城外游荡，这是要攻城的节奏，武安城头的守军越来越紧张，防御越来越严，甚至从原有的数千人增加到万余人上城驻守，其中包括临时征集的数千民夫。

    城内除了军队奔跑发出的脚步声外，就只剩下打更的更夫敲锣和梆子声。

    传信兵一个接一个的奔入府衙，之后又返回城头，而此时的苏角因为右臂受伤，他已经无心再上城督战了，这两天虽然敷了药，但是右臂的疼痛还是让苏角的精神状态一度崩溃到极点。

    而雷同入城劝说苏角投降，苏角虽然犹豫不决，但是他始终下不定决心。

    他命人安排雷同去馆邑休息，自己则坐镇府衙大堂，犹豫着要不要投降赵军。

    大势已去，苏角知道，现在就算全力以赴向北突围，也很难杀出去了，十五万赵军，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苏角手下这万余人根本无法和他们抗衡。

    为秦国尽忠，苏角还没有这个勇气，亦或者说，对于苏角而言，不值得。

    所以，他犹豫不决，他很怕投降赵国之后，自己的前途会就此而终止，但是城外的敌兵一天天增加人数，向武安城推进，眼看着大战就要来临，如果苏角再不做出决定，城破之日，恐怕自己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苏角犹豫的望了一会门外，之后他忍着右臂的剧痛，勉强站起身，在屋内走了几步，他心里忐忑不安，苏角踉跄着脚步来到门口，门口站岗的士兵给苏角施一礼，苏角随即吩咐：“去吧雷同找来。”

    大概有半个时辰，雷同匆匆赶来了。

    雷同曾是苏角的部下，所以二人很熟络，没什么客套话可言，只是雷同给苏角见礼之后，苏角才问道：“你既已投降了赵军，应该知道赵军军中虚实，如果赵军攻打武安，你觉得，我能坚守多久？”

    “恐怕不出半个时辰。”雷同叹道。

    这句话让苏角既惊讶，又恼怒，他瞪一眼雷同，之后又道：“你说什么？”

    “将军，赵军中有精锐的攻城器械，有分不怕死的敢死之士，之前又收编了王离将军麾下的数万秦军，其兵力已经多达十五万，据我所知，赵军在邯郸城中还有数万可战之兵，如果赵军想要在短期内踏破武安城，只需要四面强攻，不出半个时辰，此城必破，我并非危言耸听，还望将军再考虑考虑。”

    雷同的话虽然说的有些悬乎，但是苏角知道，半个时辰是有点夸大其词了，不过，如果让自己勉强坚守半日还是可以做到的，可半日的坚守与不坚守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更何况，自己已经失去了章邯的外援，北面虽有井陉关，却相距数百里，并非自己可以依仗之地，眼下，除了投降，苏角的确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扭转局势了。

    苏角犹豫了好一会，之后他看一眼雷同，无奈道：“果如你所言，我若投降，赵凯会善待我吗？”

    “将军，我早已说过，武信君赵凯已经允诺，会让将军继续掌管军队，只是，将军麾下的兵马会被打乱道其余军营，之后会重新编排将军的部下，与其和暴秦共存亡，将军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也是给麾下一万将士一个机会，让他们免去战争的疾苦，早日西归与家人团聚呢？”

    说到这，雷同又道：“我之所以投奔赵国，也是因为赵国的武信君是个仁义的上将，暴秦之势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听说楚军十五万已经渡河，赵军也有十五万之众，魏国此时屯兵西面，距离这里并不是太远，巨鹿郡还有燕国，齐国之众近十万多人，大势所趋，望将军早日回头，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雷同这番话，再一次触动了苏角的底线，他在屋内徘徊了一会，左手捂着伤口，奋力敲了一下桌子，一股钻心的疼让苏角咬牙咧嘴的吼道：“M的，降就降，你再为我出趟城，只要赵凯不动我麾下的将士，我苏角愿意承担叛国的骂名，投降赵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