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结茧
结茧 “不要!” 虚亦往前伸出手,大声喊道,却不知是在对谁说,是叫虚余不要暗中伤人,夺人宝物?还是叫虚亦背后的陈元岱不要出手杀害他的师弟? 不管怎样,都已经太迟。 陈元岱冷冷抽出“泼墨”,说:“我早已明言,你们要是敢在背后做手脚,我绝不会轻易放过。” 虚余左胸处一个通透的圆洞,汩汩流着血,嘴里还想要再说什么,却再也不能说,永远地僵在脸上,就连手上的桃木古剑,终究还是从手里滑了下去,瘦削的身子随即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鲜血浸漫。 陈元岱拿起桃木古剑,眼见云生还在苦苦与腾蛇纠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身子被蜷缩的腾蛇紧紧勒住,双手也无法活动,怕是支撑不了多久,心里又急又气,忍不住狠狠地踢了一下虚余的尸身,骂道:“我平生最痛恨背后伤人的小人,危难在前还打坏主意,真是死有余辜!” “师兄!” 背后传来一声悲怆的哭声。 只见虚平一手扶肩,踉踉跄跄地朝着陈元岱走去,满脸是泪,全是悲愤之色。 他肩膀处虽然已经细细包扎过,却依然血迹斑斑,可见其伤口之深。 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他是个胆小之人,而且气量小,本事不高还爱逞强,仰仗他人威势而又恃强凌弱,但他不是一个薄情之人,他自小孤苦无依,流落江湖饱受他人**,五年前虽得遇机缘进到松鹤观,但灵烨长老不过是名义上的师父,并不曾教过他什么,他所有的道法都是虚余代为教授的,对他来说,虚余亦是师父,亦是师兄,两人亲爱有加,胜若亲人。 如此一个人,就这么眼睁睁死在了他的面前。 眼前像是忽然变成了一片空白,虚平缓缓朝着陈元岱走去,朝着这个杀害他师兄的凶手走去,要做些什么?用手上的剑刺上去报仇吗?还是,夺回木剑,以全师兄之愿,祭奠师兄之灵?还是仅仅抱住师兄的尸身痛苦流泪,追悔莫及,不该如此贪恋别人的宝物? 不管怎样,这会他觉得自己应该走出来,做些什么,因为,他已经一无所有。 “不要!” 虚亦再一次喊出这句话,相同的语气,迫切而心痛,不同的情景,却还是那般的无力,他是想要叫虚平不要冲动,勿要被怒火迷糊了心智?还是叫陈元岱手下留情,不要再下杀手?或许,他只是想要虚平听他一句话,顺从他这么一个师兄的命令。 但不管怎样,他根本不能叫回虚平半步。 “轰隆隆!” 地面再次震动,一条条铁柱般的黑色蛛丝从地底刺出,如同春天的草,又密又多。 “师弟!” 虚亦飞身过去,想要将心神杂乱的虚平拖起,但他修为有限,已是太迟。 蛛丝从虚平的后背而进,前胸而出,一时间血流满地,死状甚惨,唯独双眼还是朝着虚余的尸身望去,嘴角上扬,不知是微笑,还只是死前的一丝痉挛性挣扎。 陈元岱也没空理会虚亦两人,只腾空而起,一是为了躲开蛛丝的袭击,一是冒险前去引开腾蛇,以求能让云生脱身。 崖底无路,蛛丝自然只能是腐蛛的“杰作”,它并未死去,在刚才的一段时间里,它那空荡荡的空壳再次充满的毒液,变得鼓胀,从身躯里伸出茫茫多的蛛丝,有些从地底处延伸出来,有些簇拥在一起,像一束麻绳,竟是朝着旋龟而去。 旋龟四足已断,双眼被戳,已成瓮中之鳖,根本无从抵抗,只有背上的腾蛇,原本蜷缩的身子,直挺而上,想要逃脱出去。 值此良机,陈元岱欣然一笑,一挥“泼墨”,黑墨如附骨之疽,在腾蛇身上蔓延,云生双掌齐推,一道金光闪过,重重地击打在腾蛇上,趁机跳了出去。 “走。”云生喊道。 陈元岱轻轻点头,跟着云生落到了地面,躲到安全之处。 腾蛇受痛挣扎,高立的身子轰然而倒,从腐蛛胸腔处出来的蛛丝像是无尽无穷,无孔不入,条条缠上。 不过是一小会,高有数十丈,庞大如小岛的旋龟,全身竟被蛛丝包裹起来,如同一个茧。 忽然,茧层破裂,一个蛇头猛然冲了出来,“嚯”地一声飞出,咬住了腐蛛的身子,一下子把它拖了过来,长长的蛇身缠绕勒紧。 看来这是旋龟最后的夺命一招,不过,这也是玉石俱焚的一招。 腐蛛发出一声悲鸣,腹腔处的蛛丝再次轰然喷出,将腾蛇包住。 腾蛇不松口,腐蛛蛛丝不绝,两头巨物纠缠在一起,最后竟变成了硕大的丝茧,像是一颗巨蛋,落在崖底。 最后,巨蛋一动不动,乱石遍地,一切归于静寂。 云生和陈元岱相互看了一眼,均能看出对方眼中死里逃生的感受,不约而同深呼一口气。 陈元岱指着云生的手臂说:“云弟,你受伤了?” 云生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衣衫破烂,两只手臂满是水泡,脓水和瘀血混杂在一块,一片焦糊。 这显然是腾蛇喷出的毒火给灼伤了,经陈元岱这么一提醒,他才感觉到疼痛。
“快,还不知这腾蛇之火会有什么后果,需得马上料理。”陈元岱从褡裢里取出药来,把一瓶子的药粉均匀倒在云生的手臂上,“此乃‘玉骨’散,化腐生肌颇为有效,希望能派上用场,若不能还须另配药剂,只是这里草木不生,却也为难。” 药粉敷上,云生便觉得手臂一阵清凉,水泡渐消,脓水和瘀血结痂成片,不痛而有些痒,便知道元岱这药颇为有效,说:“看来这旋龟到底是祥瑞之物,腾蛇之火还不至于那么毒辣,元岱这药颇为有效,不必担心。” 陈元岱点点头,欣喜地笑了笑,看了丝茧一眼,说:“世间有不少的虫蛾,吐丝包裹自身而结茧化蛹,以求蜕变。这腐蛛与玄龟纠缠在一块,久久未动,不知是否也是这般,还是同归于尽了?我们要不要将这个丝茧刺破,给这两头巨兽最后一击?” 云生说:“不必,元岱想一想,若是巨兽未死,我们贸然动手将丝茧刺破,能杀死巨兽倒好,不然惊动巨兽,反而不妙;若是巨兽死了,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呢。现在还是先找出路紧要。” 陈元岱也知道,若是这两巨兽不相互残杀,任何一只也能让他们耗尽力气,还是早早离开这个不祥之地为好。 “叫上他一块吧。”陈元岱叹了口气。 云生朝远一看,见虚亦佝偻着身子,缓缓将虚余和虚平的尸身拖到一块,久久站在那里,默然垂首,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 云生想起刚才虚余的暗中偷袭,致使自己失手受创,还差点被腾蛇缠住而勒死,实在是有些痛恨,但现在他已经身死,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说:“我们过去看看。” 虚亦沉默不语,垂首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元岱有些担心,出口说道:“道长,容我细说,方才事出突然,虽然我下手的确狠了些,但他偷袭云生,实在是有违……” “小道知道,”虚亦低声打断了陈元岱的话,“虚余师弟这一举动有违道门公义,死有余辜,居士将他制服,小道能说些什么呢。虽说他行为不端,本该由我这做师兄长辈的动手,无奈我却无能为力。” 陈元岱听着这话似乎有另一层含义,有责怪自己僭越的意思,但见到虚亦黯然神伤的样子,不像是有意这样说,便就不多说了,免得多生事端。 “云居士,”虚亦忽然抬起头来,双眼带着莹光,有些迷惘,有些悲怆,“为何你的道行进境如此神速?而且似乎无师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