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塑料工业网 - 言情小说 - 落魄千金俏神探在线阅读 - 第二章 路遇贵公子

第二章 路遇贵公子

    灵越万万没想到,再见沈庭玉竟是因为一场大雪。

    这场春雪突如其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初时,不过天色晦暗,铅云低垂。到了未正时分,竟然下起了雪珠子,片刻光景,笔架山下的官道已经覆上薄薄一层轻白。风刮着那雪霰子如同跳珠,打在脸上辣辣生疼。不多时,鹅毛大雪,纷扬而下,片刻之间,将天地裹得一片苍茫。

    灵越立在这漫天飞雪之中,已是心力憔悴。

    从青州一路顺着锦娘留下的蛛丝马迹,追踪至此,便再也找不到锦娘的踪影。

    锦娘,你为何不告而别?难道,你和父亲……

    灵越将头贴紧手中的包袱,多日来压抑的悲伤终于如同潮水般冲上心头,将她坚强的伪装打得七零八落。她感受到钝刀割rou般的疼痛袭来,将她击倒在雪地里,任凭突如起来的黑暗和风雪将自己埋没。

    午后的官道上只有三五个行人,正踏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间或咒骂着这倏然生变的天气,哪里注意身后有人晕倒?

    忽然,一阵清越的银铃声破空而来,白茫茫的雪花之中,一辆朱红色的马车从远方摇摇晃晃驶近,华丽的车身在一片雪白之中格外夺目。车夫是名壮实的汉子,一顶厚实的狐狸毛皮帽子盖住了他的大部分面孔,只露出两只疲惫的眼睛。他身上裹着灰黑色的斗篷,毛光顺滑,一看便知是值钱的好东西。。

    那马车上金线描绣的帘子这时正露出一角,一晃而过的刹那闪出一张苍白俊美的脸,贵气逼人。

    鹅毛大雪此时下得正欢,凛凛的寒风卷着雪花从缝隙钻了进来,黏在大氅三四分长的风毛上,随即融化点点濡湿,扑面而来的寒气令他剧烈咳嗽起来。泸州巨富沈家的大公子沈庭玉忙放下帘子,将头缩回车内。

    外面风雪交加,这富丽堂皇的马车内却是一片暖融融的春意。宽敞的车厢底上铺着一张厚厚的羊毛地垫,细密洁白的羊毛略有半尺高,一色杂毛也无。两侧的座位也包了厚厚的绣花软垫,角落处雕花铜盆里的火炭烧得正旺。一路叽里呱啦念叨着回府的寸心蜷着身体,靠着舒服的软垫,已然熟睡了。沈庭玉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将脱落在地的锦被拉到寸心的胸口,将他盖得严严实实。

    香炉里的苏合香散发出清冽的香气,悠远绵长。他从雕着玉兰花纹的暗格里,取出一本诗书来,正要翻看,忽然车子猛然抖动了一下,嘎然而止。

    他将厚厚的团花门帘拉开一条缝隙,问道:“老李头,发生何事了?”

    车把式老李头没答话,过了半晌粗壮的声音方才响起:“回大公子,车轮里有个轴快要断了,走不快,请公子稍安。天黑之前一定能到家。”又咦了一声,继而大声叫道:“公子,这路边好像倒了一个人!”

    沈庭玉放下书,也不叫醒寸心,自己披上保暖的皮裘,掀开厚重的车帘,慢慢下了车。

    大朵大朵的雪花飘落在他的头上,眉毛上,不到片刻将他变成了雪人。

    李长生见大公子居然下了车,慌忙上前搀扶住,他浓黑的眉毛上已经挂起了小冰凌。“我方才摸了摸他的鼻息,还有气哩!”

    地上躺着的那个人,身上已然落了一层白。半侧着身子,头发蓬乱,半边脸上沾满雪泥,哪里看得清他的面目?不过看他的衣服还算齐整,身下还压着一个包袱,想是赶路的行人,不知何故晕倒在这里。此刻北风萧萧,寒入骨髓,躺在这地上,怕是不死也会冻伤。

    沈庭玉搂紧身上的轻裘,眉目淡淡:“这天寒地冻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将他抱到车上去吧,该是他命大。”

    老李头忙大手大脚替那人拂去身上的雪花,露出身上穿的青布大棉袄,倒也不破烂,只轻轻一抓,便像抓个小鸡子似的,扛在了肩上。令沈庭玉惊讶的是,饶是已经昏迷过去,他仍将包裹依旧抓得紧紧的,好像生怕人抢走似的。

    “这家伙可真轻啊!”李长生嘀咕着,大步走向马车,敲了敲车壁,高声道:“寸心!寸心!”寸心被吵醒,睡眼朦胧地坐起来,一看公子不见了,浑身一个激灵,慌忙掀开棉帘,突然眼前一黑,塞进一个人来,倒是吓了一跳。

    大公子沈庭玉跟在后面上了马车。本来两个人躺着还略有宽敞的马车顿时有点拥挤起来。寸心眼珠一转,将那人拖到一边,替他盖上一床棉被。又见他头发蓬乱覆面,伸手将之拂到额上,先烘过的热手巾替他擦拭去脸上的污泥。

    不过擦了三两下,露出一张轮廓柔和的面庞。寸心端详了半天,笑道:“咦,这小子长得还挺俊!”一看手巾上沾染黄黄黑黑淤泥一片,他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也懒得洗了,索性信手扔到窗外。

    他回过头,只见自家的公子,半闭着眼睛,随着马车的颠簸一晃一晃地,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没有。

    寸心将火炉移拢到那人身边,炭火陡然炸开几点霹雳的红火星,吓了他一哆嗦。他温上一壶酒,将那人抬起头来,勉力喂了了几口。那酒本有些辛辣,那人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逐渐显出酡红,沉沉睡去。寸心袖着手,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却只听见外面寒风呼啸,顿感百无聊赖,在马车的摇晃中,不多久,打了几个呵欠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到了傍晚时分,车子缓缓驶入庐州城,又穿街走巷晃悠了半天,终于停下来,原来沈府到了。

    沈府的下人早就得了消息,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身上都落了一层白,个个如雪人一般。眼见着一辆马车仿若一个黑点,慢慢变大,轱辘声也由远及近,众人大喜,一迭声道:“大公子回来了!大公子回来了!”早有灵醒的下人一溜儿烟进府去通报了老爷夫人。

    地上已经积了尺厚的雪被,沈庭玉下了马车,刚一落脚,靴子便深深陷进软绵的雪地里,提起来是两个深深的脚印。他走了两步,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

    沈府大门半掩,两侧的廊柱上尚挂着装点新年的大红灯笼,烛火烧得正旺,在风中红光闪烁,映得雪地里也是一片红火火。金光闪闪的匾额上,镌着两个斗大的字:“沈宅”,乃是出自当朝第一书法家欧若兰的手笔,浑厚天成,遒劲有力。

    寸心看着大公子驻足不前,一张看不出表情的脸在灯光里明明灭灭。他迟疑了半响,轻声打断了公子的思绪:“公子,那人怎么安置?”

    沈庭玉方将目光收回,眸色里一片淡然。

    “带回香浮居,请个大夫好生照看吧!”

    这是庐州城里最富贵最繁华的宅院,他的家。

    此刻大门里黑影重重,夜色朦胧,宛如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而他,轻轻拂去身上飘落的雪花,将单薄之躯送入其中,宛如走进了一场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