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千金为奴
火红色的花瓣,如同半月,簇拥在一起,两侧却伸出密密麻麻细长卷曲的花蕊,犹如燃烧的火焰。 彼岸花! 这已刻入心头的幽冥之花,灵越看了一眼,便将它的名字脱口而出。 不知何时,她脚下开出这地狱的花朵,初时一朵两朵,刹那间千朵万朵,同时绽放。一片连一片,那么热烈,那么繁茂,红云一般从脚下开始蔓延,直到飘向遥远的天际。 红得像火,鲜得像血。 在风中一起摇曳起伏,宛如阿修罗之火。 她赤脚走进这无边的花海里,渐被芳香迷了路径。 不知何时,缕缕薄雾缓缓升起,如同女子身上的纱衣,将前路笼罩得更加迷茫。 “父亲!母亲!你们在哪儿?”她忽然变成了一个七岁的孩子,心中写满无助而彷徨。她喊得撕心裂肺,喊得肝肠寸断,却没有一个人来。 也许是过了一个世纪,又或许只是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的嗓子如同堵上了棉花,已经沙哑得说不出话来。 “孩子,母亲在这儿!”是母亲的声音,那么温柔,充满了慈爱。 灵越回过头,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水,扑入母亲的怀里。 母亲穿着洁白的睡袍,头发如同瀑布般从肩膀下一泻而下,宛如神祗。她跪下来,一下一下抚摸着灵越的背脊。 “母亲!”云灵越哽咽了一声,忽然手上一痛,母亲猛然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灵越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母亲,母亲的双眼通红,犹如喷火一般,她死死地盯着灵越,猝不及防将云灵越推开:“不,不!你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早在十五年就已经死去了!” 云灵越趔趄一下,坐到了地上,母亲一步一步地凑过来,忽然吱吱地笑了起来,尖厉的声音犹如匕首一般刺透了重重迷雾:“你是杀人凶手!你是杀人凶手!” 那一声声尖叫回荡在迷雾中,仿佛有千万人在雾中一起声讨:“杀人凶手!” “凶手!” “凶手!” 灵越捂住了耳朵,闭上了眼睛,大声反驳:“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可是那些声音无孔不入,它们在不停回荡:“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犹如魔咒。 “孩子,你当然不是杀人凶手!”父亲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他轻轻拿开灵越的手,灵越睁开眼,面前的父亲跟从前一样,眼带笑意,她无比悲伤地叫道:“父亲!”一语未毕,热切的眼泪无声地流淌下来。 父亲微笑着看着灵越,眼睛里如同往常一样充满了溺爱。他柔声道:“可是我却因你而死啊!我死得好惨,不信你看看!你看看呀!” 他的眼睛忽然了无生气,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脖子的血喷涌而出,溅了灵越一头一脸。“啊------!"灵越心下大骇,厉声尖叫起来,倏然从噩梦中醒来。 “砰砰砰!”谁在声声敲窗,“灵越,你做噩梦了吧,鬼叫什么,吓死人!” 寸心带着睡意的抱怨,让灵越彻底清醒过来。 她满头大汗地坐起来,故意压着嗓子,“对不起,吵醒你了!没事,就是做噩梦了!”
寸心打了一个呵欠,又拖着步子走远,接着听到隔壁门响,想是回房睡了。灵越睡意全消,一摸脸颊,竟是湿湿的。 又做这个梦了啊! 自从离开云家,这个梦就如影随形。 是父亲的上天之灵在诉说自己的冤屈,无法安歇吗? 灵越点起蜡烛,从包袱里找出父亲的灵牌,立在桌子上。 忽闪忽闪的烛光,照出上面的字明明暗暗: “先考云公讳从龙大人之灵”。 灵越双手合十,低声泣告:“父亲,请恕女儿不孝,竟为父亲招致杀身之祸,死不瞑目。女儿曾对天发誓,必定找到仇人,手刃此贼,为父雪仇。请父亲在上天之灵,保佑女儿找到恶贼。不孝女灵越哀哀泣告,哀哀泣告。” 她拜了几拜,忽然一阵寒风吹来,烛火闪了几闪,倏然熄灭。四周一片静寂,唯有雪光透过窗纸,映照着一屋冷清。 春寒料峭,侵人骨髓。灵越在暗夜中拥着棉被,无声无息地看着过往如梦般在自己的指尖流逝而去,身上只是冷,无边无际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