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梅仙谷依依惜别 西泠桥款款真情
第六十七回梅仙谷依依惜别西泠桥款款真情 过了三日,云梦月做了一人皮面具,范昭戴在脸上。范昭对着镜子瞧了瞧,自己的方脸变成圆脸,果然是另外一个人。范昭说了几句话,不怎么自如。云梦月笑道:“时间长了,就会适应的,现在先委曲一下。” 又过了几日,范昭带着秋儿和僧秋船出谷,在谷口与梅儿依依惜别。范昭问:“娘子,这山谷可有名字?”梅儿摇摇头,道:“还没有。”范昭道:“娘子,那就叫梅仙谷吧。”秋儿笑道:“梅仙谷,好名字。二夫人好似天上的梅花仙子下凡,真合了梅仙二字。”僧秋船道:“我师傅在此谷涅槃成仙,此谷当得起‘仙’字。”范昭道:“龙大师超凡入圣,何止一个‘仙’字了得?!”梅儿微笑道:“天佑哥在此谷雕刻千手观音法像,此谷不但有了仙气,还有了佛光。”范昭大笑,道:“说的好。” 梅儿忽然泣道:“相公此去杭州,望相公事了之后,即刻返回梅仙谷,以免梅儿挂念。”范昭道:“使得,谨遵娘子之命。”梅儿破涕为笑,道:“杭州山美水美,相公去了杭州,不妨多玩些时日,放松放松心情,梅儿在山谷日日诵经,为相公祈福。”范昭感动,握着梅儿的手道:“此去杭州,相公我会时时挂住娘子的。” 范昭告别梅儿,三人出了山谷,坐在马车上,向杭州而去。秋儿问:“少爷,怎么不见云姑娘来送行?”范昭道:“不知,也许云姑娘突然有事,来不了吧。”其时,云梦月正站在桃花坪,遥望梅仙谷,目送范昭而去。一朵桃花掉落下来,云梦月伸手接住,回忆范昭给自己鬓发插上桃花的一幕,痴痴道: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白居易的名诗,云梦月此时细细吟来,另有一番伤感情怀。 原来,山主余林隐爱妻早逝,未曾留下子嗣。余林隐不再继娶,外出游历,先后收养了十个孤儿。其中,只有梅儿正式向余林隐磕头认作义父;其余九人,虽然自小教文习武,余林隐亦师亦父,却没有确定名份。所以,云梦月等人有时称余林隐为山主,有时称师傅,有时又叫义父。前面六个,三男三女,从青梅竹马到结成夫妻,日子过的十分融洽,余林隐很满意。而后面的四个,七哥(铁塔),八妹和九妹(云梦月),长大成人后,婚事成了余林隐的一块心病。梅儿嫁给范昭,虽是二房,余林隐还算满意。但是,铁塔喜欢九妹,八妹喜欢铁塔,而九妹喜欢范昭,种种表现,都给余林隐看在眼里,烦在心里。范昭已经娶了梅儿,余林隐不愿意云梦月去做范昭的小妾,所以,余林隐特意安排云梦月,八妹和铁塔,带着虎子,去查范昭的案子,寻找陷害范昭的幕后主使。如此以来,云梦月便不能陪范昭去杭州了。云梦月知道山主余林隐的心意,就临时改变想法,不去梅仙谷给范昭送行,但是又按捺不住思念,遂一人站在桃花坪伤情。 三天后,范昭来到杭州,将僧秋船交给报国寺主持慧明禅师。范昭化名许时今,与秋儿住进客店,在杭州城里玩了两天,便与秋儿去游览西湖景观。 西湖三面环山,孤山、白堤、苏堤、杨公堤分隔,有外西湖、西里湖、北里湖、小南湖及岳湖等五片水面,苏堤、白堤越过湖面,小瀛洲、湖心亭、阮公墩三个小岛鼎立于外西湖湖心,夕照山的雷峰塔与宝石山的保俶塔隔湖相映,形成了一湖、二峰、三泉、四寺、五山、六园、七洞的人间天堂美景。 西湖荷花朵朵相连,与青山绿水相映。秋儿大开眼界,兴奋不已,差点欢蹦乱跳。范昭给秋儿讲西湖的神话传说,秋儿听得津津有味。范昭讲完新版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秋儿一颦眉,道:“故事好感动哟。婢子在想,不知是哪个文人胡编的,给一个知书达礼的大户人家的小姐,赋予法术,涂抹上蛇妖的身份,哄哄人罢了。少爷讲了许多故事,婢子还是喜欢苏小小的故事。” 说话间,已经到了西泠桥头,苏小小的墓沉默在那里,凝聚了那个时代的人情冷暖。范昭和秋儿坐在路边一个茶棚休息,要了一碗龙井茶。 桥上走来一个疯道士,蓬头垢面,拎着酒葫芦,坐在苏小小墓碑前,念道: 幽兰露,如啼眼。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 风为裳,水为佩。 油壁车,夕相待。 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念的是唐朝诗鬼李贺作的诗《苏小小墓》。范昭听得声音耳熟,细细打量疯道人,认出是一觉道长,心中又惊又喜又奇,考虑要不要上前相认。突然,来了三个小男孩,对着一觉道长嘲笑唾骂。 秋儿不识一觉道长,看得不平,道:“少爷,你看那个道士已经很可怜了,如今又无端端的被这三个孩童辱骂,实在可气。不知是哪户人家,没教好小孩子。小孩子没教好,做了坏事,大人也有罪呀。”范昭也想不明白,道:“秋儿,我瞧道长是世外高人,不与顽童计较。” 这时,桥上走来两个丽人,一个小姐,一个丫头。范昭看得一愣,原来,那位小姐极似施咏荷,那位丫头极似清浅。范昭喃喃自语:“我不是眼花了吧,怎么在大清朝遇到了她们?”秋儿一瞧范昭神色恍惚,噗哧一笑,道:“少爷,你瞧美女瞧花眼了。”范昭醒悟过来,尴尬一笑,心想:“我的事,你不明白的。” 丫头喊道:“喂,哪里来的小顽童,怎么对出家人无礼?” 大男孩双手叉腰,气鼓鼓道:“哪里来的大姑娘,敢管小爷的事?小爷瞧这个臭道士不顺眼,不但要骂他,还要揍他,怎地?!”说完,大男孩弯腰拾起一块石头,扔在一觉道长的额头上,立时砸出鲜血。 丫头又气又急,从桥上跑下来,问:“你是哪家的孩子?这道长与你无怨无仇,你何苦伤他?” 大男孩犹自硬气,道:“疯道士欠我的,碍你啥事?” 一觉道长合着眼,靠着墓碑,一动不动。路人围了上来,纷纷指责三个男孩。范昭秋儿也围了上去。三个男孩见势不妙,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丫头见一觉道长额头有血,掏出手绢给一觉道长轻轻拭去鲜血。一觉道长睁开眼睛,微笑道:“本欲了恶缘,不想又沾凡尘。贫道谢过姑娘。姑娘脏了手绢,不如送给贫道罢。”丫头见手帕有血,确实不能要了,就递给一觉道长。一觉道长拿起手绢一闻,吁了一口气,道:“真香,时隔一千二百年,依然有李花的香气。” 丫头不虞有此,满脸通红。一觉道长将手帕丢给丫头,唱道:“世人只道神仙好,金屋藏娇忘不了,吟诗敲棋两相好,黄梁一梦万事了。黄梁一梦万事了,吟诗敲棋两相好,金屋藏娇忘不了,世人只道神仙好。”歌声中,飘然而去。
丫头打开手帕一看,手绢洁白如初,血迹不翼而飞,惊的目瞪口呆。范昭懊悔不已,只恨没有及时抓住一觉道长。 人群散去,小姐走上来,道:“清儿,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家吧。”清儿张开手绢,道:“小姐,你瞧,婢子刚才用手绢拭去道长额头鲜血,如今却不见了。”小姐微笑道:“世上有高僧大道,行为奇异,不可作一般理解。” 范昭等到说话时机,上前施礼,道:“小姐说的没错。这个道长是得道真人,小生识得他。”小姐眼珠在范昭面上一转,哦了一声,转身就走。清儿道:“小姐,咱们游西湖,一路心情很好,不想遇此无赖之人,以浮夸言语搭讪,不必理睬。”小姐点点头,道:“是。咱们出门时,父亲再三叮嘱,不可与陌生男子说话。陌生男子,想是指他了。”清儿道:“小姐,那个道长仙风道骨,自然不是老爷说的那种陌生男子。”小姐笑道:“是呀。可惜道长是出家人,云游四海,很难再遇到他了。”清儿笑道:“小姐,咱们游湖,一路上总是有人偷偷瞧小姐。下次咱们再出门游玩,小姐要戴着面纱才好。”小姐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范昭听得清楚,臊得脸上发烧,还好,戴着面具,显不出来,只得眼睁睁看着丽人主仆款款远去。秋儿抿着嘴直乐。范昭稳定一下心情,故作斯文模样,漫声吟道: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一个家丁走上来,道:“许公子好闲情,敝主人请许公子府上一叙。”范昭(许时今)惊疑不定,问:“贵主上是谁?”家丁道:“小人齐文,主人乃是敷文书院山长齐召南,曾任礼部侍郎,去年因病辞官,如今主事敷文书院。” 乾隆时期,杭州虽不及扬州繁华,但是,杭州敷文书院,是当时天下最负盛名的省城书院,其名声还在扬州安定、梅花、维扬和甘泉四大书院之上。范昭知道这个,怀着好奇,坐上齐家马车,去往齐府。 注:万松书院位于西湖南缘凤凰山万松岭,始建于明弘治十一年(1498年)。清初,统治者惟恐书院讲学活动会导致明朝遗民反清思想的高涨,故抑制书院教育的发展。顺治九年宣谕:“不许别立书院,群聚结党”。因此,清初的前八十年中各地书院始终处于停滞状态。万松书院也仅在顺治年间复建了孔氏祠堂。康熙十年,浙江巡抚范承谟重建万松书院,并改名为“太和书院”,书院才开始复苏。清康熙五十五年,圣祖玄烨御赐“浙水敷文”额,并赐《古文渊鉴》、《渊鉴类函》、《周易折中》、《朱子全书》等典籍予万松书院,浙江巡抚徐元梦建存诚阁收藏,书院也由此更名为“敷文书院”。雍正十一年,万松书院被敕为省城书院,赐银一千两“以资膏火”。乾隆初期,大清江山稳固,乾隆继承康熙宽仁政治,提倡书院教育。乾隆十六年三月,高宗弘历初次巡临万松书院,赐“湖山萃秀”额,并增赐帑金一千两白银。并赐英武殿所刊《十三经》、《二十二史》各1部。万松书院得以迅速发展,逐渐进入昌盛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