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流水无情

    有这样一个岛屿，不论春夏秋冬，岛上始终开满了花。

    风一过，带去想看一下远方的花，漫天飞舞的花，是每一个季节华丽的落幕。

    花海，这是她曾经取下的名字。

    花海的中央，坐落着一块巨大的岩石，刻着花海两个大字。而字的下面，还有几个小字，细看去，是两个人的名字，南归雁和易小蝶。

    此刻，岩身上，坐着一个人。

    他闭着眼睛，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无论怎么掩饰，那划过脸庞的一滴泪，再也明显不过。

    脑海里见见浮现曾经熟悉的画面，嘴角，终于勾起了生涩的弧度。

    “南哥哥，你来追我啊。嘻嘻，你追不上我，呵呵…”一声清脆的笑声响起，让岩身上那人身子不自主的颤动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眼，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有风的声音，似嘲笑，还有无言的花。

    他的白发，和着不相称的年龄，写满了沧桑与落寞。

    失去她的那一刻，他的心，已经死了。

    无情，真的就无情吗？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无情！其实无情有名，好像是叫南归雁吧，这个名字在无情读来，也是有些陌生了。

    “南归雁。”无情轻声道，语气有些生硬。

    三年前，无情在这里认识了她，也是在这里失去了她。

    夕阳下，岩身上，两道身影依偎在一起。

    “南哥，你说等你变成老头子，我变成老太婆，我们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幸福的看着夕阳？”少女转过脸，嘟嘟嘴说道。

    南归雁慢悠悠转过脸，嘿嘿笑道：“你说呢？”

    “讨厌，明知道答案还卖关子，不理你了。”少女娇嗔道，随即脸转向另一边。

    南归雁伸手狠狠地抱紧她，说：“小蝶，今生我只爱你一个人！”

    易小蝶脸上写满了满足，回过头笑嘻嘻的看着他，说；“这可是你说的，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你也要一个人，当我一直在

    你身边。”

    “好啊。不过，我们可是永远都不会分开的。”南归雁凝视她的眼睛，坚定说道。

    易小蝶又笑了，笑得那么纯真，笑得那么开心。南归雁看着这一幕，也笑了，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我成了最幸福的人。

    岩身上的无情睁开了双眼，你说过，我要一直陪你在身边，我做到了。可是，你呢，再也回不来了吧。

    跳下岩石，无情缓步走到花海最深处，躺在满地的花身上，安详的睡着了。

    藏经阁，阁内密室。

    问情端坐在摇椅上，面前站着两人，柳梦令和南归雁。

    “选好了么？”问情懒散问道。

    柳梦令抢先一步说道：“选好了，就是这本。”

    问情随意看了一眼，眼睛便落在南归雁身上，说：“你决定好了？”

    “嗯。”南归雁轻轻点了点头，但是眉宇间有着一丝担忧。

    这时，问情开口说道：“现在改还来得及，这里倒是有许多绝世武功。不过，你们手里两本，乃是我自创，为师一生纵横

    江湖，就是这两门武学。当然，江湖英雄豪杰，很多隐匿深山，不愿过问世事，所以，要懂得隐藏实力！”

    “徒儿明白。”二人齐声道。

    “还有事吗？”问情说。

    “没有了。”二人恭敬说完，起身向问情一拜，作势退了下去。

    问情突然想起了什么，叫柳梦令停下说道：“梦儿，你留下来，我有事交代。”

    柳梦令正和南归雁商量晚上到哪儿喝酒，被师父叫住，心里头有些郁闷。倒是南归雁笑呵呵说：“柳条儿，师父叫你去你

    就去，别磨磨唧唧的。”

    “那说定了，要是一个时辰我没来，你就去找小蝶吧！”柳梦令说。

    “好。”南归雁爽快回应。

    柳梦令回去，坐下，道：“什么事啊？”

    问情笑道：“知道你不愿意，不过，这事还真得你跑一趟。”

    “到底什么事？”

    “你听过生死门吗？”问情淡淡说道。

    柳梦令简单回忆了一下，好像是，立马说道；“我知道了，就是那个最近风头正盛的小子。年纪轻轻，便创立了一门派，

    而且很快崛起，势力不弱于六大门派了。而且，江湖上说，他不过才十九岁！”

    “你的情报大致没有错，不过…”问情斜看了他一眼，说：“过几天就是他的弱冠礼了，我希望你好生前去劝导。这么一个

    人才，别废了！”

    柳梦令来了兴致，听闻，这生死门门主叫杨鹏，一生风流，豪放不羁，到和自己有些相似。

    关键是，他十岁入少林，偷入藏经阁，习得易筋经，后被发现，逐出少林；又偷混进了武当，看掌门每日练功，自己竟

    琢磨出了武当两门绝学。可谓是武道上的奇才，后来自己创造生死门，这一年，他才十六岁。仅靠三年时间，江湖上便知道一个名字，杨鹏。

    “好的，我去。”柳梦令二话没说，点头答应。

    说完也不待问情安排，直接跑了出去，这么好的一个人，不去认识认识，实在有些可惜了。小爷我才不管他手里有多少血债呢！

    杨鹏么，竟比我年长，不过，成年礼嘛，倒是不能这么唐突了。

    南归雁依照约定，在这里等了柳梦令一个时辰，见他还没有来，心里想着这小子准又是去风流了。不过他却没放在心

    上，去找易小蝶了。

    游玩了一天，南归雁回到房内，从怀里掏出那一本书，书的侧面印着晦涩几个字，情魔。柳梦令翻开第一页，是对它的

    一个描述。情魔是在师父经过一段感情后，创下的，所以，这本书里，全在乎一个情字。

    所以，修炼起来很困难。

    真不知道柳条儿选的什么？南归雁心里想道。

    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认真研读，铭记于心。看罢，仔细收好，便开始修炼第一层。

    因为很早便拜入问情门下，早早便打通任督二脉，全身xue窍与经脉相通，内力深厚。在开始冲击第一层的时候，没有阻

    碍，很顺畅。若是按照师父说的来做，应该会很快成功吧，他是这样想的。

    但，慢慢的，额头汗多了起来，脑海中曾经的画面，在此刻活了起来。他仿佛置身在曾经的画面里，有些遗忘了的事突然好清晰…

    六岁。

    这是一座府邸，算不上多有钱，此刻，全家人正在给小孩过生日。屋里的画面是那样温馨，父母的疼爱，叔婶的关心，

    下人细心地照顾，一切都沉浸在幸福中。

    而这时，突然闯入两个人，鲜血染满了他们的衣服，剑身上还在滴着血。屋内的人吓坏了，本能的后退，惊恐的看着他们，颤抖着说求饶。

    然而，那两人没有放过他们，举剑杀向屋内每一个人，他们的眼里，没有一丝怜悯。很快，尸体狼藉，但是他依然被父母护在身后，黑衣人看了一眼他，没有一点犹豫，剑，刺穿了他父母的身体。

    他无助，哭泣，身子蜷缩在一起，不敢睁开眼。

    当剑停留在他额头十公分的距离时，黑衣人倒下了，沉闷的落地声和剑落地的声音，小孩睁开了眼。

    男子看着他，轻声说道：“跟我走吧。”

    小孩看着他，在黑夜里，他感觉这个人好慈祥，小手伸过去，牵着他的手，来了现在这里。

    没错，他是救了这个孩子，可是，黑衣人为什么会来。如果不是他，现在这个孩子应该会和家人幸福的生活吧！

    南归雁心里有一点痛，但还是忍住情绪。

    九岁，第一个兄弟背叛了自己，让自己独自面对无数人的质疑，那种被无数人冷眼相待的感觉，真不好啊！

    十二岁，自己武功精进，受到问情器重，也交到最好的朋友，柳梦令。

    “抓紧。”悬崖边，柳梦令死死抓住南归雁双手，咬紧了双唇，吃力说道。

    南归雁身子悬在空中，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放手吧，没用的，至少你还可以活下去。”

    “少给小爷说那些没用的话，抓紧了。”柳梦令努力笑道。

    南归雁笑着看向他，反手一震，大声喊道：“好兄弟，下辈子，再做兄弟！”

    看着他身子下落，柳梦令惊呼，“不要。”然后纵身一跃，利用反推之力，下落速度加快，赶上了他。

    南归雁看着上空急速下来的人，微笑着说：“你怎么那么傻？”

    柳梦令落到他旁边时，将他扯到身边，骂道：“混蛋，说好的，死不相离。”

    南归雁只是微笑着着他，用手轻轻锤在他胸膛，然后哭着抱紧他。

    幸好，下面是一水潭，得救。

    南归雁看着这一幕，心里一暖，柳条儿，说好的，死不相离！

    这时，心里的痛又加重了几分，他暗自道，怎么会这样，难道修炼出了岔子？他不敢多想，也不敢分心，要是走火入了魔，倒真成了情魔。

    画面接着闪过，十三岁，第一次杀人。

    十四岁，遇见了易小蝶，那是他最开心的日子。

    和她去逛街，买一件小玩意都会和老板讲半天，看着她那无理取闹的模样，他笑了。

    和她去吃饭，总会挑街摊小店，完全不顾及一女孩子形象，每次他都笑道：“小心吃撑了，肥猪。”这时，她总会说：“你

    看我，吃这么多，身材依旧，主要是姐保养得好，哈哈。”

    第一次去她家，胆怯，深怕被她父母知晓。她父母人都很好，对他不错，每次打渔，他们都可以一起去。小船上充满的

    是笑声，和满满的家的味道。

    “那你会不会娶我啊？”少女羞涩问道，脸红红的。

    “会啊，等你变成老太婆，没人要你，我就娶你。”每次南归雁都打趣回道。

    “啊。”少女不满，白了他一眼道，“以为本小姐没人追啊？”

    南归雁笑着看她，说：“正因为追你的人多啊，所以，我要等机会呢。”

    少女笑了，他也跟着笑了。

    南归雁看着这一幕幕，这些应该是幸福的事啊，为什么我胸口这样痛？

    “为什么？”南归雁大声吼道。

    “流水。”南归雁轻声道，“无情。”

    南归雁双眼猩红，表情有些狰狞，他想放弃，可是现在根本停不下来。

    “噗嗤。”一口鲜血喷出，他的脸有些煞白。

    “啊。”他大声嘶吼，体内内力暴动，已经不能再压制住，随着一声吼出，第一式的威力尽皆展示了出来，威力惊人。

    正在这时，门突然开了，一到熟悉的身影出现了，余威席卷开来，渐渐蔓延到她身前。

    “不要。”南归雁声嘶力竭吼道，充满了心碎。

    但，还是来不及。

    她的身影，落向空中，只是双眼再也没了光，始终带着微笑。这一刻，他无助，他伤心欲绝，看着她的身子重重落在自

    己面前。

    他想去接，可是，自己身体动不了，她就这样在自己面前。眼泪肆无忌惮的流，痛苦嘶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她依旧笑

    着在自己面前，却没有回应。

    南归雁身体倒了下去，用手，一步一步爬到她跟前，颤抖着用手抚摸着她的脸。

    看着她，没有一点抱怨，没有一丝怨恨，她始终含笑。或许还在轻声道：“你说过，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一个人，当做

    我一直在身边。”

    南归雁这一夜，将她拥入怀里，紧紧抱在一起，哭了一夜。

    第二天，他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一个人抱着小蝶，来到花海深处，亲手葬在这里。她曾经说过，死后我们要葬在这

    里，以后这里开出的最美丽的花就是你我。

    南归雁在这里跪了三天三夜，没有吃一点东西。直到第四天，他倒下去，才被柳梦令接走。

    等他醒来，他就像变了另外一个人，而且他对其他人说，以后，南归雁死了，和易小蝶葬在了花海。现在，世上只有无情！

    这里，便是曾经葬小蝶的地方。

    无情睁开眼，用手轻轻抚摸这里的每一株草，每一朵花。只有到这里，他才能感觉到温暖。虽然胸口依旧疼痛，但，她一直在身边，不是吗？

    无情又落泪了，轻声道：“终究你是死在我手上啊。”

    风过，带去花瓣，飞舞在空中，画着她的模样，她的笑。无情伸出手，想要挽留，花儿却躲闪着，你也不想我现在这个样子吧。

    无情转身，埋头离开了这里。

    这里，葬着所有他的青春，葬着属于他的回忆，葬着所有美好，葬着，曾经两个人。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可是，落花随流水，全是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