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剑问情

    后山，一如既往的平静。

    问情同以往一样，躺在椅子上，悠闲的哼着小曲，喝着清香的茶。活到这个年纪，谁还去管那些江湖是非，谁还去争个虚名。说白了，他问情现在就是个名义上的主，什么事都有人管着。他就是起个震慑群雄的作用，有他在，情天之巅依旧屹立在这片大地。只要有他在，情天之巅威名就不会消散。

    就在问情打算小憩一会，不远处传来童仆急切之声，想阻拦但好似没有拦住。

    随着声音的接近，问情听得更加清楚，其实他不用猜都知道。要是柳梦令过来，是没有人会阻拦他的，能进这里的一般都那些人。

    除了常年不在巅门的他，还能有谁。

    “无情公子，师父正在休息，你等会再进去吧。”又传来童仆惶恐的声音，虽说老头子平日和善，可好歹一宗之主，脾气古怪得很。

    无情没有理睬他，不顾她的阻拦，来到问情前边站着。

    童仆跟着来，颤巍巍的说：“师父，他…”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问情不急不缓对童仆说。

    “嗯。”童仆恭敬答应，退下去，心里却想着这是谁，自己怎么没见过？

    剩下问情和无情两个人。

    “坐吧。”问情躺在摇椅上，对无情道。

    无情一声不吭，走到离他最近一张椅子跟前坐下。看着问情，什么都不说，特别是他这张脸，最让人捉摸不透。

    问情起身，笑着说：“最近怎么有空来看我这糟老头子啊。”说完，亲自为他填了一杯茶。

    无情接过，轻笑道：“这岛上的人都快把我忘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活着的意义。”

    无情突然握着问情的手，深深抓着，问情清楚感受到他的力道。

    “师父，徒儿累了。”无情无力道，语气低迷，像一个小孩子，期盼着大人的怀抱。

    问情一惊，断断续续说道：“你…你说什么？你叫我…？

    无情松开手，轻声道：“师父。”

    三年了啊，从易小蝶死去，曾经的南归雁也已经死去。三年，他没有叫过问情，昔日问情最得意的两个弟子之一。因为修炼自己两门武功之一，修炼中途出了点岔子，从此，自己的爱徒就这样，变了一个人。三年，一直都是冷冰冰的表情，一直都没有开口叫过自己。

    现在，一声师父，来的这么突然，其实他也知道，毕竟，这是他创下的。

    所有的这一切，他都经历过，而且，比他经历的还要深。看来他的第三层快要大成了，若是挺过去了，曾经的南归雁或许不会回来，但是现在的无情，可能就会永远死去吧。

    “哎。”问情含笑答应，笑的没有收敛。

    三年，长吗？不长。

    短吗？不短。

    “师父，徒儿真的累了。“无情道，话语间满含着凄凉，似历经人世沧桑，倒像一个老者。

    问情收起笑容，怜爱道：“累了，就回来吧。”

    “可是，我还没悟出第三层，不继续在红尘走一遭，我如何修炼下去呢？”无情道。

    “嗯，你可知道你第三层已经大成？”问情问道。

    “大成？”无情疑惑，怎么可能，自己都没感觉到。

    “你现在性子变了，不再像以前冷漠无情，换句话说，曾经的你，正在回来。”问情说，“或许，你不再是曾经的南归雁，但是，无情会消失。”

    无情一脸茫然，当听到南归雁这三个字，心口又是一阵锥心的疼痛。

    问情看到这一变化，说：“谈谈你这些年的经历吧。”

    无情看着他，欲言又止，却又不好说什么。问情笑着说：“我先给你说说最近的吧，烈焰谷，殿，你和萧歆之事。”

    无情道：“师父知道？”

    “哼，你小子干什么事我会不知道，你们两个没一个叫我省心的。出了事竟叫我给你们善后，一把老骨头，经不起你们这样折腾了。”

    “是徒儿的错，以后不会再烦师父了。”无情跪下道。

    “起来吧，错不在你。”问情说了一句，然后又道：“萧歆怎么回事？我感觉这丫头挺好的，而且虽说她有一个恶贯满盈的父亲，但是她是清白的。和普通家的女子没什么差别啊，你怎么也不放过？”

    无情起来，眉头皱了皱，这些年自己手段是有些血腥。说到底，她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自己却心狠到没有一丝悔恨。

    他也不知道，自己如此，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大魔头，师父却不惜一切代价保全了自己。不顾江湖各大门派的不满，不顾朝廷种种施压。他不明白，师父心里是怎么想的？

    无情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一股力量，牵扯着我。那力量上有微妙的感觉，让我一想到小蝶，心里就如锥心般疼痛。”

    又说：“她是没有什么，可当时...我也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辜负了小蝶，那个时候心很痛。出手时也有些犹豫，可是她根本不值得我留情。她为了顾及自己性命，苦苦求饶，呵。”

    无情苦笑道：“不是我无情，是这个世界让我无情。”

    问情闭上眼睛思忖，手指敲打着扶手。

    风轻轻飘过，带起了他的发，黑丝缠绵着白发，衬托着他的孤独。

    无情的眼睛在随意一扫之后，定格在那里，师父坐的地方。

    以前没有发现，师父，也老了啊。

    问情在这时，睁开眼，打量着他这徒儿。无情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轻声道：“师父。”

    这时没有一句言语，连风的声音都是如此好听。

    “终究是要过的啊！”

    问情话说完，手指快速一点，指向无情。奈何太快，无情只感觉到一阵破空声，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用最快的步伐向后退去。椅子被震得稀烂，还是没躲过师父一击，任由一指点在胸膛。

    “啊。”无情低声叫道，问：“为什么？”

    没有答话，问情手指劈断一截树枝，随手抛向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想死就用你的全部实力，攻击我！”

    无情接过，右手持枝，左手轻轻拂过它的躯干。眼睛里多出一道坚定，还有些许凶狠。树枝在手，犹如长剑出鞘，挥舞着一丝丝剑芒。

    “师父...”无情喊着。

    没有再给他喘息的机会，问情以他无法预料的速度，接近他，招招攻击他的要害。无情抵挡，艰难的抵挡，毕竟，这武功，尽皆是师父所创。

    “砰！”无情身子重重摔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手抚摸着胸口，嘴角溢出血，滴落在地上，渗透进地下。

    “不对。”无情脑海闪过一丝疑惑，“师父也是施展的第三层，但总感觉不对，招式什么也不对，冥冥中只是熟悉，这就是第三层！”

    “七情六欲，在乎一个情字。”温情的话语在此时响起，“无情，你终究过不了情这一关。”

    “师父，我...”

    “你没有错，错的是为师啊。”

    “师父。”无情埋头，一滴泪落，滴在地上。

    刚才的剑法，在他脑海回显，突然，像是顿悟一般，他仰头大笑。“哈哈，苍天欺我太无情，我换有情感苍天。”

    看似无情，招招却又那么柔情，看似剑法软弱无力，剑法又散发着淡淡的危险味道。无情剑，确实无情，身已化剑，怎么会有情感。但心若有情，蕴含一丝灵气于剑身，那么，就不再冷血无情。

    难怪，师父的剑意，让自己的心都有些动摇。

    “师父，看剑。”

    没有过多的话语，无情继续攻伐下去，只是这一次，剑法全变了。

    数十招过后。

    双指刺入无情胸膛，老头却含着笑说：“嗯，不错，有些长进，也算是悟到了。”

    胸口传来一丝痛意，却压抑不住心中的欣喜，他仰天大笑，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还没有完呢？师父，得罪了。”

    话说完，无情招式变换，完全变换了门道。若是论内力深厚，无情也是一方豪雄，可单单就是这一门武功太难学。不然，问情岂能仰仗这两门绝学，纵横武林，情天之巅势力让朝廷心畏。

    七情六欲，就是情字罢了，欲，到了这一层次，还真没什么欲望。

    自古英雄，难过情关！

    可一旦过得，自然羽化而成蝶，心境大成。

    心，是最后的防线。

    一招一式，似无情，似有情，似有情无情，捉摸不透持剑人的心境。问情心里很是安慰，或许过了今天，这个徒儿，又会回到自己身边。

    可是，以后还有机会指点这两个臭小子吗？

    “师父，与人交战，可不能分心哦。”传来一声低喝，问情眯着眼睛，身形后退。无情御动着剑，步步紧逼。

    近在咫尺，另一股劲风打退了无情的攻势，一道身影闪现，喝到：“无情，你在干什么！”

    无情扔掉手中树枝，斜看了他一眼，道：“原来是柳大公子。”

    “你...”被这样叫着，柳梦令没好气的甩了甩衣袖，转过身来，对问情说：“师父，你没事吧？”

    “哎，你们两个啊。”后面，问情只能干笑两声，“肯定是上辈子的冤家！”

    柳梦令撇了撇无情，说：“你入魔了？”

    “你才入了魔。”问情伸手点了柳梦令脑门一下，继续说：“第三层他悟透了，没什么事了，老头子我可要睡觉去了，真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说完，不理会两人，走向住处。

    剩下无情和柳梦令两个人，场面有些不协调。

    “师傅说的可是真的？”柳梦令怀疑问道。

    “你说呢？”说完，也不理睬柳梦令，径直离开。

    只是，在走了几步后，转过身，笑说：“柳条儿...”

    柳梦令心里一紧，望着他的背影，什么也没有说。

    许久，他的嘴角，噙满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