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诸神的黄昏（七）
尽管经历过数不胜数的战斗，托尔仍然必须承认，雅各布是自己所遇到的最为顽强坚韧的对手，没有之一。 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托尔没有给过雅各布一丝机会，一次次地将他击倒、一次次地看着他从地上爬起来，托尔吃惊了。 手中的雷神之锤拥有怎样的威力，没有人比托尔更加清楚。足以把高山夷为平地、令大地寸草不留，即使是神明的身体，也能够轻易贯穿、破坏。在以往的对阵中，几乎没有人能够单独战胜托尔，很大的原因就在于他手中的战锤，被它击中，神也会殒命。 但眼前这个凡人，却超出了托尔以往的认知。 暴动的狂雷轰击在他的身上，除了让他的衣服变得焦黑，竟然无法伤害到他的身体。虽然托尔已经压抑了雷神之锤的力量，因为全力出击的战锤足以动摇神殿的根基，但对方的实力还是大出托尔的意料，至少从身体的坚韧程度来说，无人能出雅各布其右。 实际上，第三天却是有苦自己知。据说“圣主的印章”是以一座直通天堂的高山所浓缩、打造，加以天下至坚至硬的石精所融合而成，身负这件神器，就等于拥有了金刚不坏的身躯，无论何等攻击都无法造成任何伤害。雅各布也因此向来无往而不利。但今天，还是在托尔手上吃了大亏。 连近身交战的机会都没有，雅各布就被托尔的雷击轰击得晕头转向，最可怕的是他感到了尖锐的疼痛，这是他自从拥神器就再未发生的事情。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在发出悲鸣，生存的本能警告他应该立刻逃走，而不是自杀般地继续作战。但背负着信仰与使命的他，怎么能临战脱逃？ 在无数次的冲锋与被击倒中，雅各布觉得全身已经麻木了，但他从没有想过退缩。 最后一次冲向托尔的时候，他放出了一道远比方才强大的雷击。强烈的酥麻和从半空摔落的冲击，几乎让雅各布失去意识。幸好他看到了比自己还要凄惨的腓力，争强好胜和幸灾乐祸的感情让他涣散的精神重新集中起来。 怎么能就此放弃啊！ 雅各布和腓力背靠着背，看着两位神明不疾不徐地走近，如同面对狮群的兔子。但高昂的斗志，从没有在猎物的眼中消失。 “我想你们已经看到和我们之间的差距了。我觉得现在带上你们的人立刻撤退，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弗雷负着手，轻松地抛出了和平的提议，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夺取世界之树的支配权，眼前的凡人虽然有些本事，但终究不过如此，不值得他过于在意。 而托尔似乎和弗雷的想法一致，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相反，他感到久违的激情被重新点燃了。他希望这些人能够锲而不舍地卷土重来，或者召集一些更强大的人手，这样他就又能享受战争的乐趣了。所以对于弗雷的提议，他没有反对，而是冷傲地看着敌人，静等他们的回复。 “别得意忘形了，伪神，我们还有更厉害的王牌呢！” “渎神者，对你们只有毁灭，没有妥协！” 对于虔诚的信徒来说，让他们低头，他们宁愿光荣地战死。而“七圣徒”尤为如此，何况雅各布和腓力仍固执地认为，自己远没有战败。 一个身影带着一路的尘土翻滚到两人的脚边，他们定睛一看，才惊讶地发现是自己的同伴。 此时的犹大全身多处刀伤，血染长袍，就像从血海中捞出来一样，原本苍白的脸如今更加惨白得吓人，他奄奄一息，几乎已经站不起来了。只有手中的武器仍紧紧地握着，两只眼像燃烧般死死地向一个方向盯着。 “弱小，实在太弱小了！” 独臂的提尔大步走来，带着不可一世的狂笑。 在疯狂的抢攻中，提尔明显比犹大更胜一筹，身上只有几处小的割伤，可以忽略不计，他轻蔑地俯视着犹大和将他扶起的两人，语气中满是不屑。 “只有这种水平竟然还敢来神殿撒野，看来外面的人已经忘记诸神的威严了。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扔到外面喂鬣狗，让世人知道，冒犯我等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他看向托尔和弗雷，傲慢地说道。 “大哥，弗雷，这里交给我一个人就足够了。你们去解决其他的人。” 既然战神已经发话了，托尔和弗雷也不愿拂了他的面子，各自离开。 雅各布和犹大自然大怒，他们身为“七圣徒”，何时受过如此的轻视，纷纷出言喝骂，但对方却是理也不理。 “低贱的凡人，我这就让你们全部闭嘴！” 提尔冷笑一声，身体再次化作杀戮的旋风，向三人席卷而去。这一次，他显然动用了真正的实力，不仅旋风更加狂烈，还从中飞射出密集而锋利的风之刃。旋转的风刃飘忽不定，如同长了眼睛一样，锁定了雅各布等人，在尖锐的破空声中倏忽而至。 “两位，我们似乎被小看了！” “让他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我要杀了他！” 挺身而出的雅各布用身躯将风刃全部接下，而腓力和犹大则双双扑向提尔，圣剑与双刀交相辉映，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交击的剑与盾发出沉闷的声响。 原本前去阻止希芙的格拉海姆被一张巨盾和后面娇小的女武神拦住了去路，他挺剑奋战，但对方固若金汤的防守令他寸步难进。 虽然没有圣光的照耀，但希芙飘扬的金发仍愈发灿烂。她在收集神殿中的光明，一旦准备完成，刚才席卷战阵的“暴虐的黄金”将再次出现，而没有了阿瓦隆的保护，骑士团必然遭到更沉重的打击。 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王子使尽了浑身的力量与技巧，试图越过眼前的壁障。可欧若拉却如影随形，难以令人想到她弱小的娇躯是怎样擎着一面巨盾跟上王子迅捷的步伐的。 两者仍在僵持着，但王子却是处于劣势的一方，他没有时间在这里消耗了。 低喝一声，双手高高举起长剑，在一声重锤击鼓的闷响中，全力劈砍在盾牌上的长剑寸寸而断，欧若拉也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哼了一声，后退三步。 机不可失，格拉海姆箭步冲向了被金光包围的希芙，但他终究小看了自己的对手。 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一道如同破开黑暗的光激射而来。 那是破晓的第一缕光明，那是贯穿邪恶的圣洁之枪。 “曙光女神”欧若拉的另一件神器“破晓的极光”，以奥丁的神枪“冈格尼尔”为原型打造而成，其形态既是瓢忽无定的晨光，又是极具杀伤力的短枪。欧若拉还曾接受过父神的亲自教导，练成了百发百中的投掷技巧，这让她在战场上不但拥有铜墙铁壁的防御力，还有出其不意的强大攻击。 而就在此时，希芙的金发也爆发了，夺目的金光照亮了整个大殿，暴虐的光华倾泻而出，首当其冲的就是格拉海姆。 面对两面夹击，此时的王子仍一片平静。 拥有阿瓦隆的他，几乎不用为自己的死亡担心，即使受到再严重的创伤，也能得到治愈而瞬间康复。但神器的祝福只针对一个人，身边的同伴只能稍稍得到庇护。所以格拉海姆固然不必为自己的安全担忧，可身后的部下们却要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这是身为骑士团长的他无法容忍的。 只能这样了！ 格拉海姆举起了腰间的圣剑，右手握住长长的剑柄，将剑身缓缓地抽出。 顷刻间，面前的金光，还有身后的极光，都被吞没得一干二净。 那是光，是天地初开时第一道出现于世间的明亮，将黑暗驱除殆尽，任何光芒在它的面前都要黯然失色；那是剑，是上天与至高的神圣授予王者的兵刃，是秉持者统治大地诸国的象征，没有人能在它的面前挺胸昂首；那是约定，是因果的誓约，是早已经注定的胜利，一切强大、威风、气魄、优势在它的面前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一切站在它的对立面的，都必然失败。 强盛的光辉让整个神殿成为了光的海洋，除了纯白的一片外，什么也看不见。光明透过了墙壁，挣脱了束缚，照耀着整个阿斯嘉特的天地，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的步伐。 那光，就是永恒。 那剑，就是胜利。 这是回响在每个人心中的话语，或者说是魔咒、天兆，因为连对此表示质疑的权利也不存在。 这就是誓约胜利之剑，没有完全出鞘的誓约胜利之剑。 是的，在阻挡了希芙的攻击之后，格拉海姆又将圣剑收回了剑鞘。因为一旦抽出圣剑，就意味着灾难与毁灭。 未能完全掌握圣剑的格拉海姆清楚地知道，完全解放的誓约胜利带来的是什么。 那是只有一个人的胜利，是将周遭一切破坏肆虐的威力，是天灾过境的毁灭，是一片焦土上的废墟。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王子不愿使用它，因为它杀死的不止是敌人，还有自己所珍视的朋友和部下。 照亮天地的光芒渐渐回到了剑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