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琉璃的星月（七十二）
“看来我们的那位修女已经醒过来了，不过你的那套说辞似乎没有起到想象中的作用啊。” 风尘仆仆地回到办公室的郎慕修一进门就看到了独自在沙发上生着闷气的左肆，他微微一笑，走到办工作后面，在老板椅上坐下，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左肆可以无所事事，他这位V集团的董事长可没有那么清闲。不到两天的短短时间内，他已经参加了十二场活动，昨晚的突发事件和班自固这个得力助手的缺席，让他的行程更加紧凑，能在傍晚出现在这里，这让左肆也很是惊讶。 夕阳的余晖透过明澈的落地窗照在郎慕修的身上，为他覆盖了一层金色的霞披，白玉般的脸上因为假寐而没有了平时的从容和魄力，如同一尊不可思议的雕塑，美丽、轮廓清晰又有着惊人的柔和。 不过左肆明显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冲动的声音一下子毁掉了恬静的气氛。 “而且还被彻底地无视了，现在你满意了吧？可恶的女人，早晚有一天我会让她后悔的！” 郎慕修轻松地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我就是不明白了，那个女人怎么看都是受害者吧，但为什么就是没有一点自觉啊？难道这些生活在内界的人脑子都坏掉了吗？” 在通宵收集线索、编排说辞之后，左肆就将自己的成果在第一时间向郎慕修公布了，想起当时的笑容，他还以为是肯定和佩服，现在想想，根本就是在等着看自己好戏的恶劣神情。 不过相比起眼前的无良BOSS，那个面对痛苦委屈也毫不动容的修女才更令左肆生气。 “等着瞧吧，总有一天，哼……” “是我的错觉吗，这种台词越来越像丧家之犬的狂吠。” “你……” “好啦、好啦，别用这么恐怖的眼神看着我嘛。想要认可和称赞的话我这里也有不少哦，真是辛苦你了，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去海底捞针般地追查、分析、推理，得出了极为接近真相的结果，虽然没有如愿，但这已经是你所能做到的极限了。话又说回来，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如果那些行走于社会之外的人能这么容易被说服，现在的世界早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不是吗？” 所谓的“安慰”和“夸奖”明显起了反作用，左肆的视线已经达到了能将人刺痛的凶狠程度。不过这放在郎慕修的身上，根本无关痛痒。 “哼，总之我是不会放弃的，咱们走着瞧。” “就是这股劲头，放弃的话我反倒会看不起你的哦。努力吧，少年。” 脸上的肌rou一阵抽搐，左肆在心里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能动怒，动怒就输了。他艰涩地闷声转移了话题： “不是说晚上还有一场宴会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会议由商谈升级为争吵，对方的代表险些和我打起来。在这种尴尬的局面下，即使是你也不会还有定力参加对方举办的晚宴吧？” “别把我说得比你还厚颜无耻似的！说到底，还是你那不温不火的态度和狮子大开口的要价触怒了对方吧！” 深吸一口气，稳定住情绪，左肆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我太了解你这个家伙了，你肯定是故意激怒对方的。不是对方的条件和你的心理价位差的太多，就是你根本没有合作的诚意。那个欧罗巴最大的电子设备和通信服务运营商，在你的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而已。” “哎呀，说得太过分了吧。人家好歹也是欧罗巴第一大通讯网络公司、全球五百强企业中的常客，可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 “嘿，越是强大、越是不可冒犯，你不是玩得越开心吗？我可是非常明白的，因为你我属于同一种人，喜欢以下犯上、挑战权威的叛逆分子，你的布局我虽然看不透，但对你的恶劣兴趣却一清二楚。” 郎慕修眯着眼睛嬉笑一声，没有任何反驳。 “在帝国之内已经所向无敌了，所以才来到国外和那些更为强大的财阀一较高下，不觉得这个游戏又无聊又危险吗？如果是我的话，宁可直接去挑战最高难度，也不在这个普通模式中浪费时间。” “那是因为我所追求的东西并不是光凭自己就能办到的……算了，我们不谈这个，先说说看你从那位女士得到了多少怪盗的线索。能不能把班自悠救回来就全靠这些了。” 左肆闻言后脸色一红，不自然地转移了视线，说话也支支吾吾起来。 “喂，你可别告诉我，你光顾着自己的事情，把好朋友的性命都抛在脑后了。” “啰嗦！反正那个女人一时半会又跑不了，我的意思是放长线钓大鱼，不能cao之过急。” “嗯，真是不错的临机应变和借口。”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还有，谁和那个小子是好朋友了，只不过是因为我的对手，不容许他就这么轻易挂掉而已，你别胡说八道。” 说完，站起身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干什么去？” “明知故问，鱼饵已经放下去有一段时间，现在是收线的时候了。” 目送左肆离开，郎慕修苦笑着摆摆头，望向了窗外。 被血色笼罩的巴黎，正在一步步走向黑暗。 潮湿、腐臭的刺激性气味，唤醒了沉睡的意识，不适的鼻子试图排斥，但需要呼吸的身体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空气如同蠕动的虫群，****着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背脊上生出恶寒的感觉，让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自己应该已经死去了吧，否则为什么身边会如此安静，就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自己一人一样？ 从所认知的环境来看，现在所处的地点绝对不会是天堂，那么应该就是地狱了。怀着敬畏中略带兴奋的心情，睁开了双眼。 和印象中地狱完全不同，恶魔的乐园应该是充满了血和火、充满了喧嚣和嚎叫、比现实世界更加鲜明的地方，但是展现在眼前的，只有压迫性的阴暗。 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自己被扔到了空无一人的异度空间，无止境地漂流下去。 但是反过来想想，这种流刑和孤独，对于害怕寂寞的人类来讲，的确是残酷到极点的地狱。 既然这样，那就什么都不要想，默默地接受就可以了，反正一直以来自己都是这样接受着现状的。 如此想着，他闭上了眼睛。 “别这么冷淡嘛，小子。像个常人一样惊叫出声，或者作出一些确认自身处境的反应不是很好嘛？” 突兀而矛盾的声音，让人联想起天才和疯子的结合体。 毫无疑问，这快乐的呼唤声令他完全清醒了过来。 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那个距离很近的影子也清晰起来。 没有错，俯视着自己的那个人，就是将巴黎城闹得天翻地覆、把自己绑架起来的怪盗迪斯特伊，他正在用冰冷的嘲笑迎接着自己的苏醒。 “我……还活着？” “声音中没有一点高兴的成分哦。是的，你还健康地活着，完好无损、活蹦乱跳，还有比这更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我……” “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了。令我奇怪的是，我下手根本没有那么重的力道，但你却不愿醒来似的久久昏迷，看来对这个世界你的确没有什么留恋的东西。” “你……” “我当然不会杀你，更不会伤害你，否则又何必付出惨重的代价来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原因就是你在被我抓到时的眼神。平时隐藏得很辛苦了吧，但是还是被我看到了，那比愤怒更加炽烈、比绝望还要深沉的光芒。有趣的小子，你的人生旅程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