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琉璃的星月（九十四）
静观其变的想法，并非是右之骑团一伙独有的。 在树林的另一侧，也有一对男女怀着相同的考量，隐藏住自身的身形和气息，安静地观察着围绕埃菲尔铁塔的暴动。 “这些人脑子都出问题了吗？要死也挑一个适合自己的地方啊，在这里只会给别人添麻烦，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 莱昂即使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的，即使没有这愤恨的声音，光从犹如实质的怒火，就能看出他的心情有多么的糟糕了。 正在使用“妖精的千里眼”的克丽丝没有理会暴怒的狮子，冷静地观察者场中的动静。无论何时都能保持沉着，并且对同伴有着绝对的主导权和统御力，这就是梅林放心地派出魔法师少女执行任务的最大原因。 作为魔法协会对于此次难以预料事态的观察员，两人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查明怪盗的身份和圣杯的真伪本就是计划中的任务，可出乎意料的是，对方阵容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这庞大的魔法结界，还有那强烈的神力波动，到底是……” 额头渗出冷汗的克丽丝甚至顾不上伸手去擦拭，未知而压倒性的危险力量让她的声音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和对周遭环境、能量流动感应迟钝的莱昂不同，拥有卓越感知能力的她对发生在这座城市的异变有更明确而深刻的认识。 虽然在刚到达此地、和怪盗们初次交锋的晚上就有所察觉，但那只有短短的一瞬，远远不及如今的全面和强烈。 克丽丝几乎可以确定，现在的巴黎城完全变成了拥有主人的魔力熔炉，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有可能被当做燃料消耗掉，以发动大型魔法或是补充主人失去的魔力，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令她心烦意乱。 而立于铁塔顶端的怪盗高举的圣物，即使不是传说中圣杯的正体，也是具有相当神能的器皿，绝非可以落到外界的东西。 马上采取行动，还是在避免轻举妄动地伺机而行，两种想法在克丽丝的脑中激烈地交锋着。 最终，还是谨慎的本性占据了上风，她坚信从旁窥探的不会只有自己，就目前的情报来看，玛蒙和犹大都不可能对这种情形坐视不理，在奉圣派和奉理派出手之前，魔法一侧没有先攻的理由，况且以己方算不上强劲的实力，勉强出手也没有意义，不如静观其变。 下定了决心的女魔法师反而排除了杂念，在心中反复推算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并一一制定出对策。 莱昂见克丽丝闭目凝神，似乎在冥思苦想着什么，便知趣地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巴，可怜兮兮地等待着心上人的指示，至于自己，他从来都清楚愚钝的脑袋不是出谋划策的料。 手捧圣杯的怪盗，居高临上地俯视着从高塔地步渐渐蔓延上来的人群，平静如水的视线中波澜不惊，完全没有方才演讲时的激情和气势，就好像是以无关者的身份在旁观着事态的进展一样。 事实上，前一刻极具煽动性的发言的确不是出自他的口中，而是他脚边的录音机和扩音器的杰作。换句话说，那是早就准备好的机关，而站在这里的他，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既不是组织者、也不是参与者的他，是名副其实的第三方，但即使如此，他仍毫不动摇地站在原地，执行着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使命。 明明知道伴随着不可估量的风险，也事先接受了他人的警告，但他没有选择逃避。因为在他的理念中，受到恩惠就必须做出等量的回报，对方既然令自身脱胎换骨，那么粉身以报的程度也是理所应当的。而且，对方为今晚所作出的辛劳和努力，也不容许他眼睁睁看着这一切轻易失败。 在怪盗面具下的，就是这样一个固执地追求付出与报偿的绝对平衡的灵魂。 他会竭尽全力，完成力所能及的事情。 而现在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按照约定好的，高举圣杯默默地等待第一个来到自己面前的挑战者，无论发生任何意外、面临任何危险，也…… 飞驰的光，打断了他的思绪。 疾如流星、灿如辰光、矫如游龙、斩断一切的金光，从不远处的地面冲天而起，以骇人听闻的气势直奔塔顶而来，在反应过来的时候，距离自己已经不足百米了。 以金光的速度，用不了十分之一秒，身体就会被毫不留情的贯穿、截成两段。根本无法做到完全回避，以如今身体的机能，最多也只能挪开要害，可是面对那绝对的斩裂之光，充其量不过是多苟延残喘一会儿罢了。 经过地狱般残酷的训练，随着rou眼可见的神速进步，本以为具备了与任何人对抗的能力，到头来还是自大之心在作祟。 只是第一个回合，就要横尸当场了吗？ 那就干脆放弃躲闪好了，终归是早死晚死的问题，还不如信守承诺，将约好的职责履行到底。 面对即将把身体拦腰斩断的光束，他以寸步不让的目光做着徒劳的回击。 “干得好，少年。能够直面死亡和恐惧，将会让你在今后变得无比强大，记住今天的经历吧！” 耳边响起这几天比恶魔更残忍地折磨自己的那个人的话，金光不再刺眼了，并非消失，而是被一道并不宽阔的背影遮挡住了。 “做好自己的事情，剩下的由我处理。” 轻描淡写的声音，并不代表其主人的游刃有余。即使是凭空出现的、身怀空间压缩和毁灭万物能力的怪盗，在横空而至的金光压迫之下，也显得脆弱不堪。聚集在右手的空间之力也抵挡不住撕裂的锋芒，发出分崩离析的破碎之声。 眼看已经支撑不住，怪盗及时抬起了左臂，破灭的赤芒如同破笼而出的怪兽，在一片腥风血雨之中总算挡住了金色的巨龙獠牙。 两股惊天动地的力量在空中角力、纠缠、撕咬，大气被卷入其中，急剧地收缩，直到再也无法进一步凝聚，随即一声爆响，释放的冲击波几乎将耸立的铁塔吹垮。 死命地抱住钢筋，距离爆炸中心有二百多米远的左肆好不容易才没有被爆风卷走，在打在脸上生痛的气流过后，他才敢睁开眼睛。 并不是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幸运，刚才还争先恐后的攀登者有的已经不见了踪影，或者掉了下去。四五十米的高度，即使奇迹地生还，下半生恐怕也要在病床上度过了，苦闷的悲鸣声从身旁和塔下一同传来，让左肆的脸色顷刻变得铁青。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理智在苦劝着自己，或许这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办法，还有很多安全而稳妥的选择存在于未来，没必要现在就赌上性命。 产生这种想法的明显不止左肆一个人，已经有不少的挑战者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人们纠结与前进还是后退时，一道黑影从上空急速下坠，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激起了nongnong的烟尘。 左肆一愣，马上上下查看，原来是突进的金光和拦截它的怪盗在互不相让的作用力和激烈的爆炸之下，终于被分开，前者以飞出地球的势头向天空突破，后者则反方向地砸入了地面。 这家伙死定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左肆没看清楚也能判断得出，在那种惯性的作用下，哪怕钢筋铁骨也要灰飞烟灭。他没来由地颤抖起来，全身都好像脱力了，动不了一个指头，大脑不停地命令着： 快离开，离开这个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