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上 纳葛里英主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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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纳葛里英主出世 宴斜葛拔达探敌上 却说劾里钵迫于乌春之势,又不想将事态扩大,致使矛盾进一步激化,导致再次发生冲突。遂一再忍让,打算息事宁人。于是,将所买的兵甲全部送于乌春。心想如此这般,你乌春还有何话可说?谁知乌春并不领情,反而以为劾里钵软弱可欺,更加肆无忌惮,有恃无恐。过不多久,他又遣人前往邑屯村面见桓赧、散达兄弟,相约起兵。桓赧、散达告诉来人道:“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要乌春首领大兵一动,我们就会闻风而起,以成夹攻之势。”乌春闻报,大喜过望。 劾里钵从各个渠道得到了乌春、桓赧即将举兵南北夹击的消息,乍听之时,心中不免惶然,仔细思之,却又觉得其势如此,难以阻止。这就好象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熟思许久,他的情绪也渐渐地变得安定下来了,心中暗自想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逼人太甚。一心只想着将人置之死地,手下不留一丝一毫的情面。乌春呀乌春,是坑害人的权欲和利欲迷了你的心窍,致使你忘恩背义,丧尽天良,变得就象野兽一般疯狂!想到这里,又喃喃自语道:“我劾里钵乃是挺立于天地之间的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儿,信的是天道、人道,要的是天理、人理,从来不做有逆于天理良心的事情。可是,既然有人要毁灭完颜部落,又有人要置我劾里钵于死地。我劾里钵若是伸颈受戳,束手待毙,就不能算是完颜部落的后代子孙,更不能算是顶天立地的堂堂男儿。要是受了乌春、桓赧这班卑鄙邪恶之人的暗算,岂不算是到这个世界上来白白走了一遭!”又想了一会,劾里钵咬着牙,紧握右拳,朝身旁的一块石头使劲砸了下去,只听得轰然一声,巨石迸裂,碎石四飞,火花飞溅。劾里钵惬意地望这眼前的情景,嘴角上挂着蔑视的微笑,说道:“乌春和桓赧执意要来,他们的命运和这块石头一样!只要有我劾里钵在,完颜部落就一定会想白山一样耸立于世!”遂遍召其兄劾者,其弟颇刺淑、盈歌以及盆纳、欢都、冶诃诸人,商量对策。拔达另有所属,为了暂时不暴露他,所以没有通知他来参于谋议。 在按出虎水的源头,是一个天然旷野。宽广辽阔,土质肥沃,水草丰美,足以耕种放牧。四周群峰耸峙,山川相街,野兽成群,可供狩猎,纳葛里村就座落在这个风景幽美的地方,完颜部落在此居住生活已经有数代人之久了。在按出虎水的源头与山岭连接的地方,正好是纳葛里村的中心地段。建有一屋,倚山而筑,背阴向阳。屋高不及一丈,顶部无瓦,以木板覆盖,在木板的上面又铺上了一层桦树皮,以遮雨雪。墙垣篱壁,皆以木栅而为。屋内环壁皆为火炕,以供坐息取暖之用。这座屋宇虽然简陋,但在当时当地却算得上是规模恢宏了。它在完颜部落人们的心目之中,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是一个非常神圣的地方。每年的年底,人们集聚于此,祭祀祖先。部落中的重大事情,也都是在这里作出最后决定的。此外,在这座屋子的内屋北墙根下,有一个极为秘密的洞口,极少有人知道。进了洞口,有一个十几尺长的通道,和一个宽敞的山洞连接,大凡重大之事,完颜部落的头领都是在这个山洞里商量,谋事慎密,很难外泄。平时,这间屋子总是关着门,上着锁。 这天傍晚,这间屋舍的门又开了,节度使劾里钵、国相颇刺淑以及盆纳、欢都、冶诃等人都先后走进屋内去了。这件事在纳葛里村的男女老少之中引起了极大的关注,纷纷猜测可能要发生什么事情。许多人都以为与乌春和桓赧之事有关,因为他们都听说这两个人已经和完颜部落作了对头,而且马上就要发兵来功。他们愿意为此付出代价,甚至作出牺牲。其实,有的人已经在磨刀擦枪了。只要首领们一声号令,他们都会挥戈耀马,成为保卫家乡的勇士。 虽然是七月天气,正午时阳光象烈火一样炎热,但深洞里却又十分凉爽,甚至还有些寒气袭人。在山洞的一侧燃起了一堆篝火,他们团团围坐在篝火的四周,叉着野锥、野鹿、山羊的前后腿在火焰上烧烤。野味在烈焰的熏烤下,很快就漫出了油渍,发出了咝咝的响声,流溢出扑鼻的香气。劾里钵、颇刺淑等七八个人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野味,一边谈论着完颜部落所面临的局势,商讨着应对方略。这种方式一代又一代地流传了下来,几乎成了他们的传统。许多重大的决策,都是在这种场合之下,被决定下来的。 时间过的真快,不知不觉一个夜晚过去了。次日黎明之际,当诸般野味的骨架堆成了小山的时候,这些人依然团团围坐,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虽然经过了一夜的煎熬,但似乎并没有任何结果。如果以完颜部落的力量,应付乌春或者是桓赧的任何一方,都会仍有余力。但如果要同时对付两路来侵之敌,那就力不从心,措手不及了。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想出好的办法。 “咚咚咚,咚咚咚!”洞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劾者起身走去开门。刚朝外看了一眼,便又将门关上了。阴沉着脸,回到了洞内。 劾里钵问道:“是谁?” 劾者说道:“是加古氏,我的妻子。” 劾里钵问道:“什么事?” 劾者说道:“不知道,这时候,来凑什么热闹!” “咚咚咚,咚咚咚!”洞门外的敲门声依然响个不停。 这一次,是劾里钵去开的门。他和加古氏低声说了些什么,洞内的人未听得清楚。过了不久,劾里钵心事重重地返回洞内,大家把目光投向了他,似乎是在探询他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劾里钵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没有什么,大家继续谈论我们的正事!” 山洞里的空气变得凝重了,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完颜部落已经面临着十分严重的时刻。每一个失误,那怕是轻微的疏忽,都会带来严重的后果。每个人都在苦苦思索着,低头不语。 按照乌古廼之意,劾里钵和劾者、劾孙与颇刺淑**一处,互为近邻。各取所长,互补其短。若有事情,也好互相照应。他们的居处,位于按出虎水以西,负山而筑,和父母的房屋隔河遥遥相望。劾里钵的妻子拏懒氏,乃是相临部落中人。美貌贤淑,名声极好。多保真闻听其名,遂托人为儿子说亲。拏懒氏倾慕劾里钵的英武气概,早就以心相许了。因此,这门亲事一说就成。劾里钵二十岁那年,与拏懒氏成婚,过了两年,有一个儿子呱呱坠地,取名叫乌雅束。乌雅束长到七岁,拏懒氏未再怀孕。劾里钵并没有说什么,他的母亲多保真却显得非常着急。她口里不住地念叨着:“乌雅束都快七岁了,他该有一个小弟弟了。” 这一年,拏懒氏终于又怀上了身孕。多保真得知之后,真是又惊又喜,高兴异常。经常关照拏懒氏,要她注意保重身体。数月之后,拏懒氏对多保真说道:“母亲,今时怀孕与往时不大相同,感觉胎儿骨重异常,非寻常胎儿所能比。”多保真听后,分外高兴,说道:“听人常说,近年以来,在纳葛里村的上空,常常出现五色云气,又有人说五色云气之下当生异人。其实,这些话未必可信。可是,作为老一辈人,谁不希望后代子孙之中出现几个出类拔萃,能够建立大功业的人物呢?”从那以后,多保真几乎天天要跨过按出虎水,前来看望拏懒氏。密嘱她好好养护身体,不要听邪鄙之言,不要饮龌龊之水,不要吃腐败之物。拏懒氏以为格言,谨记于心,。衣食住行,格外小心谨慎。 这一天是辽国咸雍四年七月一日,按照时日计算,也该是到了临盆分娩之期了,自前一天的夜半之时,多保真就来到了劾里钵的家中,守侯在拏懒氏的身旁。对部落内外发生的事情,多保真洞若观火,了如指掌。她成竹在胸,已经有了应对之策。然而,她没有把这一切都告知劾里钵。她是想让他自己动脑筋去思索,磨炼自己的意志,锻炼自己应付突发事变的能力。劾里钵彻夜未归,这使多保真深感忧郁,她猜想她的儿子面对当前复杂的局势,理不出一个有条有理的头绪,而陷入困境了。当多保真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不仅暗暗责备起自己来了。她觉得他们必定年轻,阅历不多,所经受的重大事变更少。他们的应变能力只能经过一年又一年的积累,才能得以应付裕如。 黎明之时,多保真对大儿媳加古氏说道:“快去,快。告诉劾里钵,让他快速回家。就说,天塌下来有地顶着,把心上的一切事情都放下来。家里离不开他,而拏懒氏更需要他!现在,没有什么事比完颜部落的后代更为重要了。” 过不多久,加古氏回来了,她对多保真说道:“母亲,劾里钵说了,他不能回来。”多保真问道:“为什么?”加古氏说道:“劾里钵说,完颜部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他一身系在完颜部落之安危上,哪里还顾得了家事!”多保真闻言,气得脸色大变,大声说道:“真是岂有此理,连孰大孰小都分辨不出来了。后代子孙乃是完颜部落的未来,完颜部落的兴盛发达,就要靠他们了。你请他不回来,我去请!” 多保真飞身上了马,又回过头来,对加古氏嘱咐道:“千万小心,一定要护理好拏懒氏,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一路之上,多保真怒气冲冲,心中暗想:“见了劾里钵,一定要骂他一个狗血喷头。”可是,当他走进山洞,一见劾里钵那副困顿不堪的面容的时候,压在肚里的火气一下子全部消失了。他低声问道:“儿子,还没有想出办法来?”劾里钵默不作声,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母子俩来到了山洞内的另一间秘室之内,在木墩上坐下。劾里钵说道;“母亲,强敌就要临境,这、这……,真叫人忧心如焚!”多保真说道:“我知道,你是指的乌春及桓赧、散达兄弟。我晓得他们迟早要和完颜部落为敌,但料就他们现在还不敢来。”多保真语出惊人,使劾里钵颇感意外,他说道:“乌春老谋深算,鬼诈难测。如有闪失,悔之莫及。”多保真说道:“我儿休得多虑,乌春投靠完颜部落多年,他的为人,别人不知,难道我还不晓得?乌春虽然机警多智,但却又寡断多疑。虽然鬼诈难料,但却难得众人之心。因此,我料定他虽有与我为敌之意,但暂时还不敢冒然来攻。”劾里钵说道:“这却为何?”多保真说道:“一是做贼心虚,没有托辞。二是不知虚实,他还怕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扬言要来进攻,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是以投石问路之计,试探我们作何反应。在此之后,再借机寻衅,以开兵端。”劾里钵说道:“如果母亲所言不差,我们何不先发制人,出其不意,将乌春置于死地?”多保真说道:“不可,万万不可cao之过急。若是如此行事,必然会造成黑白混淆的局面,使世人善恶难辨,曲直不分。当今之计,只宜静,不宜动。以静制动,万无一失。暗中加紧备战,对外示以闲暇。让乌春老贼捉摸不透我们的动向,这就算是达到目的了。”劾里钵说道:“母亲洞若观火,所见极是。等到乌春醒悟过来,并下定决心要来进攻的时候,转眼之间已过了两三个月时间。这两三个月虽然短暂,但对我们来说却是足够用了。”多保真说道:“好了,一切都很如愿。天不会塌下来,大活人不会被尿憋死。我的儿子,现在你知道该干什么了吧?”劾里钵笑着说道:“母亲,我现在最想要办的事,就是尽快回家去,越快越好。我想,拏懒氏也许已经将儿子生下来了!”多保真笑着说道:“这就对了,这才算是我的儿子。” 母子二人飞马而驰,遥遥望见左邻右舍围聚在劾里钵的家门之外,笑语喧喧,气氛十分热烈。有人高声对多保真喊道:“老婶子,你真有福气,又添了一个宝贝孙子!”又有人对劾里钵喊道:“劾里钵,我的好兄弟,拏懒氏真是好样的,又为你生下了一个宝贝儿子!”多保真和劾里钵闻言,相视而笑。此时此刻,两股幸福的暖流分别从母子俩的心田流过,又交融在了一起。 顷刻之间,来到了屋门外面。母子俩满面笑容,对左邻右舍的人打着招呼,又说道:“多谢父老乡亲们的关照,明日一定请大家喝喜酒!”乡亲们闻言,又一起嚷了起来,说道:“哈哈,不用说,这喜酒一定要喝!先去看望你们的小宝贝吧!”二人正要推门而入,恰好就在这个时候,从屋里传出了小儿啼哭之声。哭声宽厚宏亮,一声高过一声。在劾里钵和多保真二人听来,是如此的真切感人,又是那样的激动人心。他们听了一会,相视而笑。劾里钵说道:“好大的嗓门,刚刚呱呱坠地,就足以惊动四邻了。”多保真接口说道:“好大的气势,此儿长大之后,但愿所建功业盖世无双。”劾里钵说道:“如果母亲所言能够成为现实,如果完颜部落能够无敌于天下,我愿足矣。” 这时,加古氏已经听到门外的说话之声,将门打开了。在屋内的火炕之上,躺着劾里钵的妻子拏懒氏。在拏懒氏的怀抱之中,搂抱着一个墩墩实实的婴儿,天庭饱满,闪着红光。一对眼睛又圆又亮,鼻如鹰钩,方口大耳。劾里钵望了几眼,神情激动地抱起了儿子,亲了又亲,声音震颤着说道:“好儿子,好儿子,好一个初生虎犊!既象你的父亲,又象你的祖辈。”拏懒氏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涌出一股融融的暖流。她好象是对婴儿,又好象是对多保真说道:“请奶奶给起个名字吧。”多保真听言,笑着说道:“我这个宝贝孙子,真是生逢其时。出生在一个纷纷乱乱的世界,出生在饱受苦难的完颜部落。这是他的不幸,又是他的大幸。当今之世,给了他施展宏图,建功立业的时机。我要给他起一个响响亮亮的名字,但愿他的名字将千古流传。就叫阿骨打吧,对,就叫他阿骨打!”劾里钵说道:“好、好、这个名字有气魄。为了改变女真人的命运,就得开天辟地,改朝换代!”阿骨打者,开天辟地之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