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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下 射飞鸦白日卜誓言

    第二十六回论伏虎月夜议伐辽

    射飞鸦白日卜誓言下

    粘罕和谋良虎同时说道:“今夜月色甚好,这是完颜部落的月光呀!它也许给节度使带来一种美妙的享受,或许更能给节度使带来一种智慧,一种勇气,一种力量。节度使可尽情地享受这样一个美妙的夜晚,我们不陪了,明日再会。”

    在朦朦胧胧的月色中,阿骨打望着两匹马的身影渐渐消失,空气中依然传来马蹄落地的清脆响声,他的脑海深处闪现出粘罕和谋良虎雄赳赳、气昂昂的身影,口里不无赞叹地说道:“将帅之才,人世难得!”

    原来,粘罕又名宗翰,本应称为粘没喝,因为汉语音讹,称之为粘罕。国相撒改之长子,其时年方二十七八岁。勇健过人,极有谋略。自从乌雅束辞世之后,阿骨打继承节度使之职,而撒改继续担任国相的职务。当初,阿骨打和撒改约定,两人分治各个部落,匹脱水以北由阿骨打统之,而来流水两岸的部落百姓则由撒改统之。此后,粘罕就一直留在他父亲身旁,阿骨打很少见到他,更没有机会和他商谈大事了。今夜一席谈话,也许是粘罕有意而来,也许是一种偶然,使得阿骨打不能不对他刮目相看。在完颜部落里,冲锋陷阵的勇士真是车载斗量,遍地皆是。可是象粘罕这样一个有智有勇、胸怀大略的人却极难得。阿骨打又一次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道:“粘罕乃难得之才,天将粘罕赐之于我,是要我完成兴邦灭辽的大业。有了粘罕,何愁大事不成!”

    却说耶懒水完颜部落首领石土门有兄弟三人,他排行为长,其大弟名叫阿斯懑,其二弟名叫迪古廼。兄弟三人俱以才勇著称于世,屡立大功。其兄弟之中,尤以迪古廼更为出众,谋事深远,思虑慎密,尤为阿骨打所看重。

    这一天,阿斯懑病卒,兄弟二人极为哀痛。为了对得起死者的在天之灵,也为了使活着的人心里得到安慰,石土门和迪古廼商量,打算尽量把丧事办得隆重一些。因此,遍邀各完颜部落孛堇前来参加阿斯懑的葬礼。

    其时,阿骨打正打算前往耶懒水完颜部落看望石土门三兄弟,主要还是想听一听他们对伐辽之事的看法。这一日突然来了一位戴孝之人,自称是从耶懒水完颜部落中来,说是二主人刚刚过世,特来报丧。阿骨打听说阿斯懑英年早丧,心中万分悲痛。心想大事未定,不意却已失去了一位栋梁之才,不由得惋惜不已。当即从部落中挑选了一赤一白两匹好马,作为送葬之物。又因为要与石土门兄弟商量伐辽之大事,所以特意以粘罕、宗干、完颜希尹诸人为之随从。宗干又名翰本,乃是阿骨打的长子,其母为裴满氏。完颜希尹本名谷神,乃欢都之子,忠勇爽直,有其父之风。那位前来报丧的人见阿骨打一行人的行程已定,也就先走一日,向石土门报信去了。

    石土门得知阿骨打亲率宗翰、完颜希尹等人远道而来吊丧,心中甚为感动,当下亲至二三十里之外迎候。他们之间已经长达一年没有见面了,如今久别重逢,免不了要互相倾诉一番思念之情。加之又值阿斯懑新丧之际,阿骨打又免不了慰问一番。请其制悲节哀,保重身体。石土门也对其远道而来表示感谢,并对他们一行人旅途劳苦致以问候。到了殡所,阿骨达恭恭敬敬的献上两匹陪葬之马,并致哀词。以按出虎水完颜部落全体宗亲的名义对阿斯懑的不幸辞世表示沉痛的哀思和悼念。作为一个节度使,他的亲临无疑使阿斯懑的葬礼变得更加隆重,这使得耶懒水完颜部落的老百姓极受感动。这次平凡而又意义非凡的葬礼,也把所有完颜部落的老百姓的心凝结在一起了。

    葬礼结束之后,所有完颜部落的孛堇都已先后离去,只有阿骨打和它的几位随从却留了下来。他们迟迟没有离开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和三兄弟中最小的迪古廼见面。迪古廼到辽国的京城去了,听说这两天就要回来。

    两天之后,迪古廼果然如期而返。他离开部落的时候,阿斯懑已身处重病之中。他来向哥哥道别之际,阿斯懑那种依依不舍的兄弟亲情使他终生难忘。也许他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一再对弟弟叮嘱道:“早去早回,我等着你回来!”哥哥这一句满含真挚之情却又叫人心碎的话,使迪古迺百感交集,哀痛万分。他流着泪说道:“哥哥,我记着你的话,及时回来。可是,你要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呀!”他看着哥哥点了点头,这才离他而去。

    谁知,这一次竟然成了永别,他再也看不到他所敬重的哥哥了。他一路之上都在想着哥哥的话,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是阿斯懑却没有等到他回来。

    迪古廼连家都没有回,便直奔阿斯懑的坟头,他没有能够参加哥哥的葬礼,但他要把自己真挚的心献给他的在天之灵。

    不知什么时候,石土门陪着阿骨打一行人来到了这座新堆起的坟头的旁边,默默地站在迪古廼的身后。

    迪古廼哭祭已毕,粘罕和宗干将他搀扶了起来。刚一回身,他发现了站在身后的阿骨打,连忙向他问候一声。阿骨打说道:“迪古廼兄弟,我们可是耐着性子,等你几天了。如今终于见上了你,也总算是心里踏实了许多。”迪古廼说道:“节度使如此相等,必有重要之事赐教。我这一次辽国之行,感受颇深。这里不是说话之处,且到家中仔细叙谈。”

    众人正要离开之时,突然从远处飞来一只秃鼻乌鸦,在他们的头顶上飞来飞去,聒聒地叫个不停。石土门低声骂道:“这只秃鸦,叫人心厌。只可惜没有带弓箭来,要不我就要送它回老家去!”粘罕听了,问道:“这只秃鸦的老家在什么地方?”石土门用手朝正西方向指去,说道:“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离这里至少也有一千多里路吧。”大家听了,不由得大笑起来,因为一千里之外的西方,正是辽国的国土。

    阿骨打看到粘罕身上带有弓箭,便让他取了下来,他拿弓在手,对大家说道:“既然石土门兄弟如此之说,就让我来收拾这只秃鸦。若是一箭射中,我的誓言就一定能够实现。若是我的誓言将来要变成空话,就让这只秃鸦自由自在的飞吧!”众人听了,相视而笑。

    阿骨打说道:“我的好兄弟们,你们能猜中我立下的誓言是什么吗?”大家听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粘罕在旁边说道:“节度使,我倒有个主意,让我们都把你暗中立下的誓言按照自己的预想写在胳膊上,最后看是不是猜得一样,如何?”众人听了,齐声叫好。当下,阿骨打以及石土门、迪古廼、粘罕、宗干、阿里合懑六人各自卷起了袖子,在胳膊上写好了,便又将袖子舒了开来,将字遮住。

    阿骨打搭上箭,拉满了弓,不慌不忙,口里喊了一声:“着!”却见那只秃鸦扑喇喇从空中落了下来。石土门跑了过去,将秃鸦拎了起来。众人聚拢过去看时,只见那只箭恰恰射中秃鸦的左翅膀,不由得齐声欢呼起来。石土门说道:“秃鸦乃邪恶之物,人所共憎。如今节度使一箭射获,此乃惩邪除恶,大吉大利之兆。节度使所立之誓,必能应验。”粘罕说道:“现在要看一看节度使所立的誓言是否被我们猜中了。”

    众人听了,脸上流露出一种极神圣而又极神秘的神色。阿骨打首先挽起了袖子。大家看时,只见上面写着:“灭辽”两字。接着其他五个人一起挽起袖子,将五只粗壮的胳膊伸到一处,只见胳膊上写着同样两个字:“灭辽”。诸人看罢,不由得齐声欢呼起来。

    粘罕说道:“节度使,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阿骨打说道:“是的,我们都想到一起去了。这叫做‘英雄所见略同’,这又叫做‘众志成城’。只要我们完颜部落上上下下的心是一样的,那么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这天晚上,在迪古廼的家中,灯火通明,香气四溢。六个人围坐在一起,大块吃rou,大碗喝酒。其情融融,甚为欢洽。既没有内外之别,有没有上下之分。就在这融洽、和谐的气氛之中,一个重大的决策正在酝酿和形成。

    阿骨打对迪古廼说道:“我费了几天的功夫,并不是白白的等你呀。有一件重大的事情要同你商量,你可为我做最后的决断。辽国名义上是一个大国,其实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如今主骄士怯,战阵无勇,可率兵而伐之。我欲举兵,仗义西讨,兄弟以为如何?”迪古廼说道:“以节度使之英武,以完颜部落将士之智勇,士兵一心,乐为之用,此乃天降大任于节度使之身。此时不举兵伐辽,更待何时?节度使若一旦举起伐辽之旗,各个部落必将群起而响应。率众西伐,其势必如破竹。数月之间,大事可定。”石土门说道:“节度使一旦决议伐辽,我兄弟必会率领本部落之兵,奔赴帐前效力。”阿骨打听了石土门、迪古廼之言,伐辽之意遂决。

    返回按出虎水完颜部落之后,阿骨打招集各个部落德高望重的老人,以伐辽之意相告,并令部落中人修筑城堡,制造武器,于各重要险隘之处严加设防,以防辽军。众人听了,精神振奋,多欲一战,尽皆抖擞精神而去。

    完颜部落整军备战的消息传到了辽国统军司,统军司官员将信将疑。经过一番商议之后,派遣节度使耶律揑哥前来察勘。耶律揑哥见了阿骨打,一脸骄横之气,大声质问道:“听说你们怀有异志,欲图谋反。我说你们简直是吃了豹子胆了,竟敢图谋不轨?近日又听说你们正在修造战具,整饬守备。现在,我倒要问问你们,你们到底打算防御谁呢?”阿骨打听了,冷冷地回答道:“设险自守,又何必多问呢?”

    耶律揑哥听了此语,无言以对。返还辽国,如实相告。辽国君臣并不放心,又派遣阿息保前来探听虚实。阿骨打对他说道:“我们完颜部落如果说还能算得上一个国家的话,那也只能算是一个最小最小的国家了。和大辽国相比,也只是九牛之一毛而已。我们奉侍大国,谨慎小心,不敢废礼。可是,大国又是如何地对待我们呢?如今大国恩泽不施,却对叛逆之人尽力护持,指使他们与我们为敌。对于这样的做法,难道就不允许我们有一点别的想法吗?如果若以阿疎归我,我们则岁岁朝贡,必不废礼。要是连这一点最为基本的要求都不能满足,我们又岂能坐视不理,受制于人!”阿息保还至上京,将阿骨打的话如实禀报辽国君臣。辽国君臣听了,既不能以阿疎相还,便诏命统军萧挞不野调集诸军,前往宁江州布防,以防备女真人起事。

    阿骨打听说辽国统军司已在调集诸军,立即派遣仆聒刺为使者,前往辽国上京索取阿疎,其真实的意图是观察辽国虚实。仆聒刺返回之后,告诉阿骨打道:“辽兵甚多,沿途随处可见,难计其数。”阿骨打听言,心中半信半疑,说道:“辽国刚刚调兵,数日之内,哪能调集如此之多的军队呢?可见其中有诈。”思虑再三,还是觉得以谨慎为好。又派遣胡沙保二次前往探视,并反复叮嘱道:“此行责任十分重大,务必探听到真实的情况,对我们方才有用。”胡沙保点头应诺。

    胡沙保倒是一个精细之人,他到了辽国统军司,特意去拜访了统军司的官员。这时,看到他的孙子被甲执戟,站于一旁,就随口问道:“呵呵,这付模样看起来挺威武,不过也挺吓唬人的。”统军使听了,笑道:“听人说,你们这些人要造反,所以要加强戒备啊!”胡沙保说道:“不要听一些人胡说八道,我们完颜部落能有几个人,怎么敢造反呢?谁要敢有狂妄之想,那还不是自掘坟墓?”统军使听了,哈哈大笑道:“我想你们也不会有这个胆量!”沿途之中,胡沙保又碰见了渤海军正在调动,恰好其中有几个相识的人,便喊着名字问道:“嗨嗨!我说老朋友,你们这是向哪里开拔?要去干什么呀?”那几个人一边走一边笑道:“我们去干什么,想必你也知道。听说女真人欲想拥兵作乱,也就指得是你们这些人呀。嘿嘿,胡沙保,我们看你就不象是谋乱之人。哼,鬼才相信他们那一套呢!”

    胡沙保回来之后,把自己一路之上的所见所闻告诉了阿骨打,最后说道:“所见之兵士,仅仅只有四院统军司与驻宁江州军及渤海军共八百人而已。”阿骨打听完,大喜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当下对诸将佐说道:“辽人已经得知我们将要举兵,正在调集诸路兵卒设防,我们应该先发制人,不要为人所制。”诸将齐声答到:“节度使之言,极为有理。”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