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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下 阿骨打斥册拒和

    第三十三回下阿骨打斥册拒和

    再说散覩,李善庆通过海路,至登州上岸,一路迤逦,来到汴京。此后不久,即被引去谒见了宋徽宗,献上礼物,并递交了国书。宋徽宗拆书看时,只见国书上写道:“所请之地,今当与共夹攻,得者有之。”宋徽宗细品书信中本意,甚为暧昧,并没有明示将幽燕之地归还宋朝的意思,但却同意夹攻伐辽,在这一点上看来似有共同之处。遂将散覩、李善庆安置于宝相院,使蔡京等人日日与之相处。蔡京以夹攻取辽之意相告金使,并明确表示宋朝想得幽燕之地。二人只是唯唯诺诺,既不回绝,又不作肯定答复。在汴京留了十多天,二人坚执要回金国。宋徽宗又遣马征、赵有开携带诏书及礼物,与散覩、李善庆渡海报聘。行至登州,赵有开染病而死。这时,正好有侦谍言说辽主已封阿骨打为东怀国皇帝。宋徽宗不知阿骨打的真实态度,逐传急诏让马征勿行,仅遣平海军校呼庆送二人归金。阿骨打一如往昔,对宋国来人善意相待,留居数日。呼庆离金之时,阿骨打对他说道:“我们已经多次击败辽军,并已攻占辽国数路土地。回国之后,转告你家皇帝,如果真心诚意愿结盟好的话,就请早示国书。若仍以诏示来告,实难相从。”呼庆归国途中,遇见了两位宋朝医者,遂结伴而行。原来,早先高丽国王有病,向宋朝索求名医,宋徽宗选派了两位御医前往。现在,他们治好了高丽国王的病,亦沿海道返国。宋徽宗询问两位医者在高丽的所见所闻,二人答道:“高丽人待我们非常热情诚恳,早晚都让我们去观看他们用兵、布阵,御敌的演练。还对我们说道:‘听说宋朝天子欲与女真同图辽国,这是一种十分危险的作法。如果留得辽国在,这就好像给宋朝留下了一道边墙。因为有了这堵边墙,女真人就很难直接侵犯宋朝。你们不知道,女真人如虎似狼,不可与交,应该早早做好准备’。”其时,宋徽宗一心只是想着收复幽燕,以报先帝之仇的事,并没有把二位御医的话听在心里。

    此后,宋徽宗又听了童贯之言,派遣赵良嗣出使金国。表面上仍以买马为名,而实际上是与金人相约攻辽,以取燕、云之地。

    赵良嗣见了阿骨打,对他说道:“陛下,辽国必亡,金国必兴,这是今后两国之间总的趋势。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以金国现有的兵力及国力来看,要在一日一夜之间灭亡辽国,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金国如果和辽国南边的宋国对立起来,那将会给金国和辽国之间的关系产生极其重大的影响,甚至使金国灭辽的计划成为泡影。”

    阿骨打说道:“贵使所言之事,朕可暂时不去理论。但据朕所知,卿为辽人,如今为何却要离开辽国,南下投宋呢?”

    赵良嗣说道:“陛下所问极是。不错,臣应该说是地地道道的辽人。可是,臣之祖先却不能算是辽人。只因世居燕地,五代之时被石晋割让给辽国。臣之南下投宋,并无背主之嫌!”

    阿骨打听了,笑道:“这也勉强说的过去。其实,朕并无责卿之意,这是卿多心罢了。从朕的角度言之,朕与宋国皇帝之间并没有什么利害冲突,想必宋国皇帝也不至于去把朕当做仇敌来看待。宋国皇帝与辽帝之间有夺地之仇,我们女真人与辽人之间有隔世之恨。在对待辽人的态度上,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有许多相同的语言。”

    赵良嗣说道:“陛下所言极是,既然两国对辽国有恨有仇,这就使得两国就有出兵夹击辽国的可能。不过,陛下,臣有一个比喻不知恰当不恰当。臂如说,有一只猎物,同时又被两个猎手看中。那么,这两个猎手会不会同时因为争夺这一只猎物而打起来呢?”

    阿骨打说道:“好一个奇妙的比喻!其实,这个比喻的换一种说法就是,辽国就好像是一只猎物,而两个猎手之中,一个就是朕,另一个就是你们宋朝的徽宗皇帝。朕可以明确地告诉贵使,如果宋国皇帝仅仅只是看中了这个猎物而不去动手的话,那么,朕就不会将到手的猎物恭送于人。朕将毫不犹豫,将此猎物全部据为己有。再者,如果两个猎人同时看中了一只猎物,而且必欲得之,那他们之间要不打起来才是咄咄怪事呢。”

    赵良嗣听了,笑道:“陛下,臣以为要想使两个猎人不致于因为争夺猎物而打起来的话,并不是没有办法可想。两人应该明确得到这只猎物的那一部分,各守信义,这样就不会打起来了。”

    阿骨打说道:“贵使所言,也是朕之所想。那么,宋国皇帝是想得到这个猎物的那一部分呢?”

    赵良嗣说道:“燕山本为汉地,金、宋欲想夹击辽国,应该各有所得。金国取中京大定府,宋国取燕京析津府,不知陛下之意若何?”

    阿骨打说道:“既然宋国皇帝其意如此,朕也就不必勉为其难了。其余岁币之事,卿可与我们粘罕、斜也等一班大臣商定就是了。”

    赵良嗣离开之际,阿骨打以手书笔扎相付。信中所言,大致划出两军的进攻路线,金兵起自平地松林而趋古北口,宋军以白沟为界。阿骨打还在信中明确表态,不按此行,则绝不能从。他又派辞列、曷鲁为使者,随赵良嗣赴宋,以致其意。原来,上次散覩出使宋国,宋徽宗任其为团练使之职,散覩未加拒绝,慨然答应。阿骨打得知此事之后,勃然大怒,以为散覩私下接受宋之官职,虽然是名义上的,但依然是辱于使命,遂杖而夺之。至此,则另外派遣了别人为使者。

    宋徽宗看了阿骨打的手书,见其态度极为明朗,遂召集蔡京、童贯等人商议。大家认为这和宋国君臣的要求基本接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矛盾,应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遂对阿骨打所提出的进兵路线给予补充,进一步明确了下来。宋徽宗按照这个意思,亲笔写了一封回信,派遣马征从海路而往。

    阿骨打接到了宋徽宗的亲笔书信之后,见他已经不是以诏书相示,心中倒也十分高兴。拆信看时,之见信中写道:“大宋皇帝致书于大金皇帝,远承函介,特示函书。致讨契丹,当如来约,已差童贯勒兵相应。彼此兵不得过关,岁币之数同于辽。”看完信,阿骨打觉得自己所提出的条件已经被宋徽宗全部接受,感到极为满意。当下告诉马征,并要他转告宋徽宗,两国共守盟约,决不与辽人讲和。

    宋徽宗及其最所宠信的大臣蔡京、童贯之流,以岁贡辽国之币转而岁贡金国,换来了以兵收复燕山的空头承诺,实在是荒唐之极,应该算得上是历史长河中所发生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宋徽宗君臣之昏由此可见一班。历史称宋金这次的相约攻辽为海上之盟。在海上之盟中,宋徽宗付出了极为昂贵的代价,然而他却得到的仅仅是一种虚幻飘渺的憧憬而已,无怪乎他后来要亡国破家,这也是咎由自取。

    就在宋金海上之盟已见分晓的时候,另一场近似于马拉松式的和谈却陷入了僵局,这就是辽国与金国之间的和谈。金国因为其在战争中的节节胜利,使得在谈判桌上的调子越来越高,而且毫不退让。反之,辽国却并没有因为在战场上的节节败退而降低在谈判桌上的调子。为了保住它的所谓大国的面子,亦为了显示出辽国和金国之间的高下之分,它表现出了寸步不让的固执和宁死不弯的悲壮情调。在辽国与金国谈判的天枰上,宋国作为一颗极大的筹码落在了金国的这一边,这使本来就不平衡的天枰现在变得更加倾斜了。等到辽国君臣觉得他们应该在谈判桌上有所让步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可以和谈的机会了。

    话休繁琐,言归正传,辽、金之间的和谈还得从耶律淳兵败蒺藜山之后谈起。

    天辅二年二月,辽国天祚皇帝派遣耶律奴哥为使,赴金议和。阿骨打说道:“议和不难,但要答应我的条件。”耶律奴哥问其条件,阿骨打如此这般地罗列了一番。耶律奴哥一听,件件却是硬碰硬,实打实的东西,他那里敢于做主答应?当下回答道:“陛下所言,臣实难作答。且得回禀我家皇帝,看他如何决定,再来回告陛下。”阿骨打笑着说道:“这样也好,我就等着你们皇帝的回答就是。”

    耶律奴哥带了阿骨打的亲笔书札,返回上京临潢府。见了天祚皇帝,将信呈上。天祚皇帝打开信,只见信上写道:“能以兄事朕,岁贡方物,归我中京、上京、兴中府三路州县,以亲王、公主、大臣子孙为质,还我行人及原给信符,并宋、夏、高丽往返书、诏、表、牒则可。”天祚皇帝看后,勃然大怒,说道:“阿骨打实乃鄙陋之人,如何这样的妄自尊大,真是欺人太甚!上京临潢府乃先帝所选定之皇都,他想要去,欲将朕置于何地?女真人也不过是居于穷山野水的偏僻部落,如今却要逞强逞霸,竟敢索要我的大臣、驸马、亲王的子弟为质,他们贼胆也未免太大了一些。朕就拿他不当一回事,看他又能奈何得了朕!”耶律奴哥说道:“陛下息怒!阿骨打实乃粗野之人,不知天高地厚,陛下不要与之一般见识。若不答应,尽可与之回信。犯不上因之而动怒,以免伤了贵体。”当下,天祚皇帝与众臣商量了一番,又遣耶律奴哥再次出使金国,与阿骨打商讨有关和议之事。

    阿骨打听说辽使又到,便召见了耶律奴哥,问道:“你们皇帝是如何说的?”耶律奴哥说道:“我们皇帝说了,上京临潢府乃先帝所定之皇都,如今要是送给陛下,他连吃饭、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试为陛下思之,这样做岂不是逼人太甚?”阿骨打听言,笑道:“原来如此,朕倒不曾想过。朕不想夺人所爱,更不愿意将人吃饭睡觉的地方都不留下。上京之地,朕暂且留于你家皇帝,如何?”耶律奴哥说道:“要是真能如此,那就多谢了。第二件事,陛下必要索取亲王,驸马、大臣子孙为质,这个条件未免也提的过于苛刻。即就是我们皇帝想答应,诸亲王、大臣、驸马的脸面也拉不下来呀,请陛下思之。”阿骨打听言,说道:“人之所亲,我也不愿夺之,此事亦可商量,但其他的事也就不必再打折扣了。”耶律奴哥听了,连忙谢过。

    耶律奴哥返辽之时,阿骨打派遣胡突衮为使,随之而往。胡突衮向天祚皇帝转达了阿骨打免去质子及不再索取上京、兴中府所属州县,并酌情裁减岁币之数,并转告道:“必须以兄事我,册用汉仪。如不答应,勿再遣使。”天祚皇帝看到阿骨打有所让步,也就答应了他所提出的其他条件。

    但在册礼一事上,却又各不相让,持于僵持状态。为了册礼一事,辽国先后七次派遣使者出使金国。这期间,金国和宋国通过海路而进行的谈判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而辽国人却对他们之间的秘密谈判却一无所知。

    六月,阿骨打派遣乌林答赞漠为使者,前往辽国迎册。辽亦遣习泥烈持册至金,册立阿骨打为东怀国皇帝。阿骨打以无兄事之语,又不称大金,而称东怀国,乃“小邦怀其德之义”,语涉轻侮。于是,阿骨打又派乌林答赞漠再次出使辽国,并持册副本报辽。

    乌林答赞漠到了辽国,见了天祚皇帝,态度极为鲜明,也极为坚决。指责契丹不合格式,应该以前时金国所提供的副本所定,并将自己所持的副本再一次提呈辽国天祚皇帝。以为除非这样,实难接受。

    辽国天祚皇帝仔细地审阅了乌林答赞漠所提供的副册文本,对其中的第一条就表示了极大的不满。原来这第一条就是阿骨打要天祚皇帝册立他为大金大圣皇帝,其中就“大圣”二字难以赞同。遂遣习泥烈再次前往金国见阿骨打,这已经是天辅三年十一月间的事了。这时,金国已经与宋国达成了海上之盟,金国也答应了宋国所提出的不与契丹“议和”的要求。

    习泥烈见了阿骨打,向他转达了辽国天祚皇帝的看法,以为“大圣”二字与辽国先世称号雷同,不能使用。阿骨打听后,怒形于色,对文武大臣说道:“辽人屡败,遣使求和。惟饰虚词,以为缓师之计。当议进讨,不能再向后推迟了。”遂令咸州路统军司整治军旅,修造器械,并据数上报。

    天辅四年二月,辞列、曷鲁自宋而还。随之而来的,还有宋国的使者赵良嗣和王晖等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