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大婚（2）
相比新郎，新娘子的妆容更是要复杂得多。 端和公主今天五更不到就被柳瑟叫了起来，外面的宫女如行云流水一般捧着满满托盘鱼贯而入，又有序地走了出去。 一间二十来平的闺房，十来个人进进出出，竟一点都不显杂乱。 给端和公主梳妆的嬷嬷一走进来就瞧见端和公主脸上那层厚厚的白米分，老脸一抽，不赞同地说：“公主，今天这大喜的日子，白色不合适，老奴给你换个颜色吧！” 说着掏出一块红彤彤的胭脂，献宝似的递到端和公主面前，邀功道：“公主，你看这颜色多喜庆，正好配这个日子！这是沉香阁今年秋天出的新品，一盒难求。这是最后一盒，若不是听说老奴是采购来给公主用的，那老头还不肯卖给老奴呢！” 一盒胭脂而已，说得跟个什么宝贝似的。端和公主这个有着糙汉子内心的人完全无法理解嬷嬷的话，她半合着眼，一边打瞌睡，一边极不走心地吩咐柳瑟：“嬷嬷说得不错，赏十两银子！” 嬷嬷嘴角抽了抽，偷偷扫了一眼连个眼神都没给她的端和公主。心道这位公主的心真大，这时候都还能睡得着，嫁人可是姑娘生命中最特别最重要的一天，哪个不是紧张得手足无措。 不过她若是看到顾容这会儿在做什么，肯定就不会这么想了，只会感叹，不愧是夫妻，简直是绝配。 端和公主老老实实地打了一早上的瞌睡，再抬头时，镜子中已经浮现出了一张对她来说极其陌生的脸。 这是她吗？ “哎呀，公主，千万不能碰，别弄花了妆，误了吉时！”旁边的梳妆嬷嬷连忙挡住了端和公主要抚上脸的手。 梳妆嬷嬷退下后，又是全福老人来给端和公主梳头。 全福老人是忠顺伯家的杨老太君，杨老太君一辈子夫妻恩爱，儿子女儿孝顺，子孙满堂，真真是一个有福的人。 她一边给端和公主梳头，一边虔诚地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 听到杨老太君祥和的声音，端和公主的思绪不自觉地飘远，她想，顾容这会儿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有一个杨老太君在他耳边念叨着这朴素而又真诚的祝福呢？ “公主，梳好了，你看看！”杨老太君瘦弱的手指捧起铜镜递到端和公主面前。 端和公主回过神来，接过铜镜，看着镜子中这个陌生的怪异的发型，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多谢杨老太君！” 说罢，把铜镜塞到了杨老太君手里。 杨老太君接过铜镜时正好碰到端和公主的手，她浑浊却闪烁着精光的眼眸在端和公主的手背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挪开眼神，满是怜惜地说：“公主在冷宫中吃了不少苦头吧？” 端和公主一怔，从她被赐封公主以来，似乎还没人问过这个问题，猛然之间，她还真的傻眼了。 杨老太君似乎没察觉到端和公主的异状，伸出温和干燥的手掌轻轻覆盖在端和公主的手上，柔声道：“还孩子都过去了，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的手格外有力，似乎不像是一个老迈之人的手，竟按得端和公主有些生疼，端和公主下意识的就想用力挣脱杨老太君的手。 她的手指猛地蜷紧，刚想动作，一种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袭上心头。她的动作骤然一顿，紧握的手指头慢慢松开，任凭杨老太君抓住她。 “杨老太君，你能不能放开我？”端和公主的声音细弱蚊蝇，她的眼神怯生生地瞟了一眼手背上红彤彤的痕迹，眼神中闪过一抹委屈之色。 杨老太君狐疑地眯起眼，原本温和无害的眸子中突然迸发出一阵凌厉的光芒，在端和公主粗大的指节上扫了一周，最后缓缓垂下眼，又恢复成那个亲切和蔼的老人：“是老身逾矩了，公主怎么不早说呢？” 端和公主的肩膀抖了抖，后怕地缩了缩了身，小声道：“无妨的，老太君也不是故意的，我还没多谢老太君给我做全福人呢！” 说罢，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然后对在旁伺候的柳瑟道：“柳瑟，还不替我谢谢老太君，老太君的手艺真好，你可要多给点银子哦！” ……只有这六个点能表达杨老太君的心声，她是全福人，勋贵之后，身份尊贵，这傻公主这不是拿她跟下人比了吗？ 如此不着调的行事作风，难怪不得帝后的欢心呢！ 柳瑟偷偷觊了端和公主一眼，发现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认真之色。只得跟着扮演一个不着调的宫女，真的伸手从袖袋里掏出一张面额一百的银票递给杨老太君：“有劳老太君了！” 现在就是十二个点都不能表达老杨太君心里的无奈了，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她强忍着心里的火气，接过柳瑟手里的银票，转手就塞给了旁边一个端着托盘的宫女：“赏你的！” 柳瑟似乎丝毫没意识到自家公主被打脸了，装傻充愣地说：“小绿还不快谢谢老太君，老太君真大方，伺候老太君的人有福了！” 一句话说得杨老太君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她跟这么一对没眼色的主仆较什么劲儿啊！ 杨老太君礼仪周全地冲端和公主福了福，告辞道别。 走到门口时，福至心灵，她突然扭头，望着端和公主轮廓鲜明的五官和高壮的身材，眉心一皱，顿了一下，什么都没说，扭头出了房间。 梳完头，就只剩下凤冠没戴了，端和公主的打扮基本已经完成。 柳瑟立即把宫女都赶走了，然后不赞同地说：“公主，你何必跟杨老太君过不去呢？” 端和公主伸出还有红印的手背，扫了一眼，语气淡然地说：“不是我要跟她过不去，是她先跟我过不去的！” 柳瑟这才发现，端和公主的手背被杨老太君掐出了好几道红痕，她愤怒地说：“这老太婆也太黑心了，为了讨好洛贵妃这都下得去手！” 讨好洛贵妃吗？这倒未必，端和公主暗沉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