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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记事:第八章 31 练胆量

    吃好晚饭,天就黑了。这里已装上了电灯,但江湾mama平时舍不得开,都点煤油灯,客人来了才开电灯。她告诉我,煤油比电便宜,两角四分一斤,一斤点得省可用两个月。而电也是两角四分一度,一度却只能用一个月。可我们要江湾mama点煤油灯,城里的孩子对它更感兴趣。那盏煤油灯,开得最亮时和一只十五瓦的灯泡差不多。不过它有一股煤油的气味,小黄说这气味他蛮喜欢的。

    趁天黑之前,我们将捕黄鼠狼的弹簧钩针按在鸡窝旁,放上一小块rou作诱饵,就等它上钩了。刚才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没多久就停了,雨后月色朦胧,阴冷潮湿。突然,我心血来潮:“小黄,你敢不敢跟我去田间地头走走?”

    “走就走,有什么可怕的。”虽然天还没全黑,但路上早已不见了人影。月色下一切朦胧,失去了白天的真面目。

    我们穿过那条东西走向宽阔的烂泥路,便是大片的农田。这里的大田地势低洼,比马路矮两尺左右。月亮又露了脸。我们跳了下去,沿着田埂走向田野的深处,田野里一片寂静,小河弯弯曲曲,被纯静的月光照得波光闪闪,流水悄然无声,晚风清凉,天色愈暗。

    我告诉他,要是在夏天,在这里就可捉萤火虫了。那小东西在草丛里、小树中飞进飞出,也不知它们在忙些什么。萤火虫的屁股上会发出黄绿色的萤光,在夜空中高低不一地跳跃,一闪一现。那忽隐忽现的萤火虫就像天上的星星,给安宁的乡村夜晚增添了几分美丽。为了看萤火虫,我几乎每年夏天都要来这里。有一次福根哥给我抓了好几只萤火虫,关在小瓶子里。晚上我躲进蚊帐,用萤火虫当电灯泡来看书(想省煤油)。但现在如看到有小亮点在飘荡,那可不是什么萤火虫,而是坟墩头里飘出来的鬼火,那是死人的魂魄在夜色下游荡。

    一听到有鬼火,小黄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天上月光淡淡,田野里黑洞洞、冷嗖嗖。那些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房子看起来好像离我们很近,就在眼前,可走起来却有相当一段路。我们不紧不慢地走着,总感觉身后有影子,像有人跟着,有无数的眼睛在监视着我们。我们不时地回头看看,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月下的荷塘和我们白天看到的的完全不一样了,宁静得可怕,黑暗中荷叶随着微风在翻动,好像下面有什么东西会从水里蹿出来吃掉我们。

    黑洞洞的田野,总是给我们很多的联想。一有联想我们就走得越快,就越感到不安全。没多久我觉得阵阵凉意,心砰砰直跳,头皮发紧,大小手臂上瞬间爆出了鸡皮疙瘩。我们到了一片小树林前(其实没有几棵树),那些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树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我知道,它的后面是一家人家,这些树就是他们种的。“我们穿树林吧。”

    “我们还是回去吧。”他的声音跟平常的不一样。

    他越是这样,我越想在他的面前显显自己的胆量,充充英雄:“别怕,跟在我后面。”

    进了树林,里面漆黑一片。此时远传来几声狗叫,接着就是悉悉嗦嗦的声音,也不知是树叶或别的什么发出的声响,在静静的月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这更加深了林子的神秘。我心里直念叨:但愿不要是蛇。突然,“嗷嗷”两声,那叫声凄厉,令人胆寒,把我们吓得半死。一只大鸟轻轻地飞了出来。我没看清,猜想大概是夜猫子,即猫头鹰,因为猫头鹰像猫,夜晚出来捉老鼠。

    我想一直走穿出去,但没几步就有树挡了道,只能走叉道,没几步又是一棵树,再转向。就这样我们在林子里转来转去,还不时地被树枝钩住,可总走不出去,难道真的碰到了鬼,进了迷宫。那一棵棵树在夜色的衬托下,它们都成了怪人的影子,面目狰狞地盯着我们,还伴有各种各样的怪叫,哭不像哭,笑不像笑(风搞的鬼,其实风也不大)。

    “阿巍,等一等,看清方向再走。”小黄的话提醒了我。我们定下神来,往四处探望,终于从密树林的缝隙中看到了一线亮光。朝着灯光,向着光明急走,没几步我们就出了林子。这时星光闪烁,月亮露出了全脸,高挂在天空,清冷的月光照得那片小树林一片银光。

    一回到家,哪顾得惊魂未定,我俩直奔茅坑而去。

    第二天一早,我们特地去查看,发现这小树林还没一个篮球场大,跟昨天夜里看到的已完全两样了。树林稀疏,但它却从四面八方引来了各色各样的鸟,成了鸟们的住所和天堂。现在枝头上群鸟跳上跳下,忙着抓虫,欢歌鸣唱。我们百思不得其解,我们怎么就出不来呢?看来又要去查(十万个为什么)了。

    这里的人一到天黑就睡觉,也就是古诗里说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在我看来,这既可省煤油,又可省粮食(晚饭不必吃到饱)。可我们太兴奋了,哪里睡得着。天刚黑时,天空中飘来丝丝小雨,田野里传来了青蛙的叫声。开始是一两声,也不知是哪只起的头。接着忽东忽西冒出几声“呱呱”,这边无声息了,那边就“呱呱”起来,就像拉歌一样。最后那蛙鸣连成了一片,一会儿悠长,一会儿急促,“呱呱呱……咯咯咯……”就像大合唱一样动听。

    阿婆和江湾mama在拉家常,我和小黄则在计划明天的活动。让我们发愁的是选送人的小礼物,德明、大铭的礼物根本不用担心。晓萍和丽华早知道我们要来江湾,晓萍说了好几次要我带些东西给她,她从小就这样,只要我们外出,就要我们带东西给她,也就是小礼物,同时也证明我们去过了。她有,则丽华也要。海伦的礼物我肯定是要买的(当然是阿婆付钱),有她的份,那林媛也不能例外。海伦和晓萍最好弄,我们买什么她们都会满意的。丽华的问题也不大,就是林媛有点头痛。她见的市面多,眼界高,要使她称心不容易。最后我们分了工:我买海伦和林媛的礼物;晓萍和丽华的归小黄负责,每人的礼物不超过五分钱。德明和大铭的青蛙也值五分,这样男女平等。

    由于床不够,我和小黄只能睡铺板。看到家里有许多稻草,我就嚷着要睡地铺。江湾mama说睡地铺湿气大,这里的房子都是泥地和砖地,阿婆说可以多放一些稻草垫子。我们先把铺板放在泥地上,放上一层草垫子,再将一捆一捆的稻草铺在上面,最后再铺上草垫子和棉花胎。这样地铺就算打好了,放上皮头铺盖一试,还真松软,有点像弹簧床垫(席梦思),而且有一股稻草的特有清香。

    我有点弄不懂,现在是春天,还没有蚊子,怎么家里的两只红木大木床都挂着蚊帐。我问江湾mama,她告诉我这里一年四季都挂蚊帐,夏天有蚊子的时候就把蚊帐的帐门放下来。没有蚊子时就把蚊帐拉开,挂在帐钩上,睡觉时再把蚊帐放下,这样既可挡风,又可挡灰尘。江湾mama说得没错,晚上睡觉时总觉得一股风在头顶上窜来窜去。我想这是因为乡下的房子大,四面门窗都透风的原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