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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记事:第十六章 57 七一 , 葱油饼和糟田螺

    第十六章57

    七一(一九六五年七月)

    最近几天也不知是什么节,“纪念馆”(****一大会址)变得热闹起来,每天路边停了不少大客车还有平时少见的高级小轿车。参观的人有的看上去像干部,有的像大学生,还有不少外国贵宾。每当外国人在附近拍照,总有些人好奇地围着看,他们对高鼻梁、大眼睛比较感兴趣,好像从来没见过外国人似的。后来才知道,七月一号是共产党的生日。因为我们学校就在“纪念馆”旁,所以学校格外要求我们对外宾要友好,要微笑,不要围观。我们大家都互相督促,遵守学校规定,做文明学生,所以在这点上我校同学就比其它学校的做得好(也就是现在常说的素质高)。

    说到“纪念馆”,我就要比别人知道的多(林媛除外)。那还是在一年级上半学期,我分在我班留级生启民家里开小组,他家就在“纪念馆”上面,那时像我们这样的小学生,不少人连纪念馆是什么都弄不清楚。墙上的大理石招牌是****年挂上去的。虽然当时纪念馆不对外开放,可我和组里的人都从门缝缝里看过了,好像没有什么,一张大台子和几把椅子。听启民外婆讲,下面的居民解放后不久便搬走了,住好房子去了(想不到两年后的一九六七年,政府把这一排房子的居民全部迁走)。

    葱油饼和糟田螺

    下午阿婆给了我和海伦一角钱去买点心。我想买葱油饼吃,它油水足好吃而且合算,海伦却想吃甜大饼。我告诉她甜大饼和葱油饼都是五分一个,但其用料和做工比葱油饼差远了。海伦依了我,还说吃东西跟着我肯定不会错。

    人还未到摊头,就远远闻到了五香糟田螺的香味。口水马上就在我的嘴巴里地渗了出来,我连忙咽了一口。不知是什么道理,我和德明只要一闻到好吃的就要流口水。后来在(十万个为什么)中得知,这就是俄国科学家巴普络夫说的条件反射。我和德明经常有事没事来太平桥走走,就是冲着香味来的,也算是不花钱的享受,吃不起闻闻味道也不错嘛。

    那糟田螺烧得是很入味了,大锅里放了几块很大的桂皮、一把香葱和几块白白的肥膘rou,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我们就看不出了。有不少人围着锅前看着,大概他们和我一样没钱,只能看看来解馋。我知道一小碗就要一角五分。我是没有什么机会存到一角五的,平时只要有五分钱,我就拿去派用场了,因为我和德明觉得钞票不用光心里不踏实,只有吃下去才真正算是自己的了,所以我也只好闻闻糟田螺的香味。

    海论看了看手里攥着的一角钱:“你想吃糟田螺啊?”我点了点头,又把嘴里多余的唾沫咽了下去。“那我们今天葱油饼就不买了,明天我走着去少年宫,省下的车钱买一碗我们俩人吃。”我知道海伦对我最大方,但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能用她的钱,再说这样今天葱油饼就吃不成了,这两样我都要。海伦拉起我就朝葱油饼的摊头走:“不买就别看了。”

    葱油饼炉前的队伍老长,卖筹子也要排队。老规矩,她去买筹子,我排队看做葱油饼。那烤葱油饼的烘炉直径约两尺,上面是块圆的厚铁板,铁板边上有个手柄,用来移开铁板。台面上的面是搀油和的,一团团看上去油光铮亮。那师傅不用擂滚滚(宁波话:杆面杖),他拿起一个面团往台面上一甩,那面团就成了窄而薄的长条,他用手从一个小缸里挖一点酥油抹在上面然后卷起来,再一甩,还抹酥油。这样几下之后,他从一个碗里抓起一把葱撒在面条上,卷上,再往台面上一扔,葱油饼的坯子就做好了。

    那师傅在铁板上刷了些油,把葱油饼坯子放在铁板上,同时用手把它们摁成直径约十公分的圆饼,约十个。他两只手像变戏法一样,快速地移动铁板上的葱油饼坯子(使受热均匀),不时还翻过来看看。等贴着炉板的一面有点发黄时,他将葱油饼全部翻个身,在饼上刷上一层油。当饼的两面都有点焦黄时,他将铁板移开,随后将葱油饼一个个竖着靠在炉壁上,再刷上一层油,盖上铁板后开始做第二锅。

    这样烤了一、两分钟,他把炉里的葱油饼翻个身,再刷油。一、两分钟后他再移开铁板,只见炉里的葱油饼烤得焦黄油亮、葱香扑鼻而且在吱吱地叫。他如火中取栗,快速地将guntang的葱油饼拿到了盘子里。我递上两只筹子,换来了两只葱油饼。海伦给了我一块手帕,怕我烫着。

    那葱油饼外皮脆、里边酥,油水足,海伦吃了直叫好。我告诉她,还一种韭菜饼,做法和葱油饼差不多,就是少了一道烘烤,油水少一点。其味道也相当不错,价钱和葱油饼一样。如她想吃,哪天我带她去尝,代价是要帮我跟阿婆讨钞票。海伦一口答应。

    回到糟田螺前我又停了下来。海伦又拉我走开:“你想吃就和阿婆去说。”

    我才不吃她这一套:“还是你去说,阿婆喜欢你呀。”

    “我说就我说。”

    想不到礼拜天江湾mama来SH时就带了一大蒲包田螺,可能是阿婆打电话去的。阿婆把这些田螺养在大脚盆里,在水里滴了几滴麻油,说这样田螺就会把肚子里的脏东西吐出来。看到这些田螺,就想起小时候阿婆给我们讲田螺姑娘的故事。海伦还说她长大了要当田螺姑娘,烧饭做菜给阿婆吃。

    阿婆放了桂皮、茴香、葱、肥rou、酱油和田螺一起烧。中午放学回家,我又闻到了糟田螺的香味。我和海伦一人一碗,海伦怕大肥rou,便把肥rou给了我。阿婆却一定要她吃一点,说不吃油水她舞跳不动。糟田螺烧得很香,也很鲜美,但rou头老,嚼起来费劲,大概火候没到家。

    我把那碗糟田螺端了过来,用一根缝棉被的针(那时我家没有牙签)把壳里的rou挑出来,下面肚肠之类的东西我是不碰的。海伦吃东西比我优雅多了。吃得慢就不说了,比如有时被鱼骨头哽住了,她总是能将鱼骨剔出来,把饭咽下去,而我就省事多了,多扒几口饭把鱼骨头送下便是。但她吃螺丝和田螺却和别人大大的不一样,她是把壳里的东西全吃下去的。如果有小螺丝,她会吐出来。因为我们小时候看阿婆吃螺丝就是这个样子的,阿婆说里面的东西都可吃,海伦就照阿婆的样吃。我告诉她螺丝rou后面的是脏东西,她就是不听,还说阿婆能吃她也能吃。后来想想她也有道理,平时我们吃毛蚶、蛤蜊、海蜒和烤子鱼都是整个吃下去的,连五肠六肺(腑)包括没有来得及拉出来的屎。

    我一口饭还没动,半碗田螺就下肚了。海伦吃一只田螺要扒好几口饭,怪不得她吃菜这样省。这点我正好和她相反,我是先干掉好吃的,她则把好吃的留到最后。比如吃葱烤大排,我一口饭还没下去,骨头上的rou已啃得干干净净了。而海伦则要等到碗里剩下最后一口饭,才开始慢慢享用她那块排骨,细嚼慢咽,好像这样一块排骨在她嘴里就成了两块。

    吃好饭海伦便把省下的半碗田螺推到了我跟前,还学着阿婆的腔调教训我:“多吃少滋味,少吃多滋味。”

    我不买她的帐:“饭你天天吃,有没有滋味?”

    晚饭我又是半碗糟田螺,加上中午的,今天糟田螺我总算吃爽快了。

    想不到第二天一早我的大便量多奇臭,特别的硬,弄得整幢房子都是腥臭味,阿娘又讲我马桶没盖好。我告诉她我的大便臭是因为昨天田螺吃得太多了(很久以后,当我在新西兰吃了一大碗鲍鱼rou后,我又闻到了那久违的大便腥臭味。一查才知道鲍鱼是高蛋白食品,其rou质、味道与营养价值和田螺不差上下,怪不得鲍鱼和田螺拉出来的屎是一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