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绝对独宠之佞臣
“那太子懂怎么亲贤臣,远小人吗?”容凌问。· 怡王摇头,“太傅讲的,父皇讲的,我我我……很多都不懂。” 容凌耐心的道:“太子不懂,是因为太子还太小。所以太子才要读书呢。臣讲的,便是贤臣亦能为小人,而小人,一开始时并不是小人,时势所造而已。” 容凌轻笑,回想着老祖父之语:“比如,臣所在的韩家,便有着祖训,永远站在胜利者的一边……并不是站在有理者一边……呃,臣今日多讲了些时间,太子慢慢的就会明白了。对吗?” 怡王点点头,清脆的声音道:“是,太傅。” 接着小小的人儿将自己的小手放到了容凌的手中:“太傅,父皇说,你太孤单了,让本王陪着你些。” 站在太子殿外的阳帝,微微的笑了,这个韩容凌,可真是有些意思……这些话,作为一个臣子,是绝对不会对一代帝王说的,他却说了出来。 阳帝对于怡王的表现很满意,对于容凌亦很满意,天下父子都希望有几个好的儿子,看着这么小的儿子被容凌教导得这么好,阳帝对容凌的暗地里的怨恨,少了几分。 等容凌牵着怡王的手向着冰泉宫而去,阳帝才大步离开。 清冷的冰泉宫里,容凌先是带着怡王去见许嘉逸:“怡王,这是前太子呢。他呀,是一个英雄呢……”容凌的声音里带上了淡淡的怀想,“为了臣,竟险些丢了性命,臣便一直陪着他了。” 怡王侧着头,望向容凌:“太傅,别伤心。你还有本王陪着呢。” 容凌吸了吸鼻子,展颜一笑:“臣没有伤心,能这么正大光明的陪着他,也是好的。” “太傅,你是我见过最美的美人……你很喜欢太子哥哥吧?”怡王童言无忌,努力的伸出手,为容凌拭泪:“太子哥哥不会喜欢太傅流泪,以后不要哭。” 容凌看着静静躺着的许嘉逸,眸子里闪过一丝温情,“是啊。他不会喜欢。怡王,臣去做些点心来,以前前太子最喜欢吃呢。还有,以后不要再叫太子哥哥,叫景王哥哥就好。太子……以后只能是怡王。” 怡王的眼睛眨了又眨,欢快的答应下来:“是,太傅,以后本王会叫景王哥哥。” 容凌一阵恍神,良久,他收拾起了心情,六个月的相伴,他对许嘉逸熟悉到只扫一眼也能知今日动了没有…… 他一边做着糕点,一边想着,再过几日,便是上巳节,那天市整个京都会非常热闹,待在闺中的女子会在那天上市集,寻找如意郎君。很久没有出过宫了,想带着许嘉逸出去看一看。 怡王吃完糕点,大赞好吃。容凌带挑的唇角勾起了久违了的轻笑。 怡王一时看得呆了:“太傅,你可要常常笑,实在是好看。” 容凌抿了嘴,为怡王擦去嘴角残留的粉末,“人小鬼大!太傅知道了,下午还有书画课,怡王早些去准备吧。不可贪玩。” 待得怡王离开,容凌在冰泉宫的院子里放在一张躺椅,铺上软和的被褥,将许嘉逸从榻上抱起,放到阳光下。 容凌的手指划过许嘉逸的脸庞,心里微叹,无论怎么尽心尽力的照顾,还是让他消瘦了……身子抱起来越来越轻飘,骨着辂的手都生疼生疼的。 唯有熟悉的眉眼,带给了容凌些许安慰。 想到了上巳节,容凌坐在了安顿好了的许嘉逸身边,拿起笔画了起来,他想要做个轮椅,这样的话,不必麻烦旁人,自己也能带着许嘉逸出去闲逛了。· 风吹过树叶,又划过许嘉逸的脸庞,再拂动了容凌手中的纸张…… 容凌偏了偏头,望一眼许嘉逸,再垂首认真的改动着。 “许嘉逸,你看我画好了。等明日便找上工匠,为你制出来。到时候,我便能带着你一起去看京都的繁华了。等到怡王大了,我们老了,我还会带着你走遍大江南北,如同你以前陪着我的一样。” 一滴泪从许嘉逸的眼角滑出,不多时,便被温暖的阳光拂去了痕迹。 “怡王很聪明,也很用心,阳帝选的这个继承人不错。你等等啊,我去拿明天课的内容来读给你听。” “一言可以兴邦,一言可以救国难,虽然确有其事,却未免太过重视于个人的作用,与其将兴邦定国寄于个人之威望上,不如寄于优良的制度之上,也唯有优良的制度,才能保证长治久安,任何人治高于制度治,都存在于各种弊端……” 微带清越的声音,在冰泉宫的院子里缓缓的流淌,一坐一卧,犹如一幅绝美的画。 良久,容凌才读完手中的手抄书,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的拂过许嘉逸的眉眼:“快点醒来吧,你怎么还不醒来呢?” 虽有缺憾,但依旧岁月静好! …………………… 上巳节,容凌请求带前太子景王出宫,阳帝允了。 怡王非要跟着去凑热闹。 于是,从两人游,变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皇帝出行。 怡王:“父皇,儿臣都不知道市集可以这么热闹啊。” 阳帝:“今天是女儿节,当然热闹了。” 容凌推着许嘉逸走在略后,他是男儿身,这样的热闹本是与他没有关系…… 怡王扭头看了一下容凌,开口:“太傅,女儿节是什么意思?” 容凌:“……” 阳帝捏了捏怡王的脸:“怎么?想要女人了?” 容凌听到后低低的笑了。 怡王回头瞪了他一记,容凌勾唇,伸手拂去许嘉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继续向前。 怡王眨了眨眼,看向街道上大胆的牵着手的少男少女们,又扭头看了容凌与许嘉逸一眼,困惑着望向阳帝。 “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父皇,儿臣怎么觉得,太傅与太子哥哥两人在一起,比那些人在一起,都要和谐美妙呢?” 阳帝紧了紧拉着怡王的手,轻声道:“你倒是很有眼力。” 路边有卖一些小玩意的,容凌看了,觉得虽然不值钱,但是他一眼相中了一只别致的头簪,许嘉逸应该会喜欢吧。 容凌趁人不注意,买下了这只头簪,戴在了许嘉逸的头上。 阳帝的眼睛四下里巡视着,这一瞬间,目光却定格容凌为许嘉逸戴上头簪的身影上。 一袭玄色薄衫,未施粉黛却已然出色,与身旁的轮椅一起盈盈独立于世间,显得与哄闹的街道格格不入……如果霍青还在,也能有如此温馨的时光呢? 阳帝若有所思,带着怡王走开,留下两个禁卫暗中保护着容凌与许嘉逸。 容凌再抬起头来,看着阳帝远去的身影,不禁微微红了脸。这是将其后的时间留给他与许嘉逸享受这难得的热闹呢。 想了想,容凌唤过一辆马车,带着许嘉逸来到了军营里。想来,许嘉逸应该会喜欢的吧…… 军营的守卫认识容凌与许嘉逸,见到二人的到来,慌忙行礼:“参见景王,参见轻灵侯。” 容凌道:“不用多礼,我们只是过来看一看。” 推着许嘉逸,容凌看着熟悉的军营,仅仅只过了六个月,容凌有着恍若隔世之感……如果自己当初坚决一些,不去见许嘉逸,许嘉逸会不会就会没事?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两字。 到了容凌所住的地方,依旧干净整洁。 “那些天,我就一个人呆在这里,拼命的训练之后,疲累的躺在榻上,然后想着你,想你在宫里做什么。” 容凌看着那边的床榻,有些出神说道。 “你可还记得,在边境时,你每晚都要避开我父亲,偷偷的潜入到我的帐中……”容凌现出怀想之意来。 在他注意不到的角落,许嘉逸的手轻轻的动了一动。 弯起的唇角,带笑的眉眼,让远远随着他们的军士们看得都呆了。 “小韩将军真好看。” “景王……呃,能得到小韩将军如此相待,是几世修来的福。” 容凌的耳朵极尖,这些军士的话,让他的脸微红。 他看了他们一眼,问道:“今日不训练么?”又拍了拍脑袋,“我忘记了,今日怕是都佳人有约了吧。” 留下的军士们苦着脸:“是啊,合该我们倒霉,竟排在今日留守。” 沉默片刻后,容凌继续说道:“能不能让我与你们一起训练?” 军士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容凌看了许嘉逸一眼,道:“他曾是那般英雄人物,想来对军营的生活会无端的渴望……” “好。” 军营中响起轰天的喝唿声! …………………… 再度站在宫墙之外,容凌望向金碧辉煌的宫殿,没有倾下身,淡淡的对着无际的宫灯,道:“该醒了,许嘉逸。我们还有大把的时光。” 一直半靠在轮椅上的许嘉逸,不为人觉察的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颤抖…… 冰泉宫,一如既往的清冷。 容凌抱起许嘉逸,将他放入榻上,然后静静的坐下,望着。 良久…… 许嘉逸慢慢的睁开眼睛,久久的凝望着容凌…… 两人的目光相对。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因为长久没有说话,许嘉逸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微哑。 “一个星期前。”容凌清淡的道,尾音轻轻地,破碎在空气里。 “喔……”许嘉逸微微动容,这么说,他刚醒来,容凌便知晓了? 见容凌没有说话,许嘉逸有些慌乱:“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有些不习惯,然后就不想让你知道。” 容凌的眉尖没有松开,唇角却略上翘:“许嘉逸……” “呃?” “许嘉逸……” 许嘉逸觉得悬在半空的心放了下来,他就是不想醒来……冥冥之中的感觉,告诉他,他还是不要醒来的好! “我不会告诉旁人的。”容凌道,毕竟已是前太子…… “怡王也不要告诉。”许嘉逸道。 “为什么?”容凌艰难的开口,想起那个在自己面前一脸乖巧的男孩。 “宫里……就没有单纯的孩子,那怕他今年才四岁!”许嘉逸慢慢的道。 听了这话,容凌盯了一眼四周,确定四周空无一人! “前天,昨天两天,怡王都曾来过冰泉宫,趁你不注意的时候,用针试探我。我不是怕死……而是怕……” 容凌有些了然:“怕你一直站不起来,而我弃你于不顾?” 许嘉逸祈求的望向容凌。 容凌自顾自的道:“你终究不是我……” 又道:“怡王么?”容凌若有所思,然后展颜一笑:“你有什么打算?” 许嘉逸没有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能有什么打算?所有的打算,只怕已来不及! 春去夏来。 前两日一直在下雪,宫里的各色景像青色十足,也包括那片栾林。 容凌推着许嘉逸,在栾林中漫步,想着在宫里的这一年很有些岁月悠悠之意,还想着宫里遇到的人看着他时惊诧的目光…… 树叶随着雨丝一起飘下,隐隐可见宫殿檐角。 容凌望着那处刺客出现的地方,沉默不语。 许嘉逸问道:“你可有后悔?” 容凌没有说话……突然问道,“你可能站起?”身后的青丝早已变换成了灰白。 许嘉逸摇了摇头,片刻后又点了点头。 容凌轻笑:“怕是以后的事儿,要交给你了……”许嘉逸以为,暗中拿掉冰泉宫的镜子,他便不知自己已老去的容颜? 许嘉逸微黯,凝望着容凌,并不从轮椅上站起,仿佛只要他不起身,容凌就不会老去…… 又一次攸的老去啊!容凌心里微叹,这一次,自己接受起来,并不太难过。 夜色如一幅黑沉沉的帷幕笼罩下来,冰泉宫里万籁俱寂,许嘉逸听着怀里的人发出均匀的唿吸声,翻身坐起。 再一次轻轻地用手指梳理着容凌稀疏的头发,他的目光绝望又痛苦。 这是命么?为什么呢?他很想推醒容凌,然后问一问,却又想起紫衣男子的叮嘱,所有的话都埋在了他的心底。 他不敢睡。 好怕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她就不见了…… 再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那怕已苍老如斯……很想,时间能够就此凝结。 ……许嘉逸恍惚间手中抱着的容凌渐渐虚无…… 许嘉逸轻声道:“在意你所在意的,我一定会做到。” 次日容凌逝……生荣死哀。阳帝给了容凌足够的荣耀,而前太子景王在此刺激之下,竟完好无损的参加完轻灵侯的葬礼,葬礼过后,景王与阳帝之间有过一次不为人知的长谈……其后,阳帝再主政三年之久,而怡王与景王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不知所踪。 三年过后,阳帝宣布退位于太子怡王,由景王添作摄政王。 一时之间,朝臣大哗…… 好在朝臣们担心的事儿并没有发生,政权平稳的交接着,怡王年纪虽轻,处理政事亦像模像样,而景王如同布景板一般,在朝堂上站了五年。 这五年的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韩府的急流勇退则是其中没有激起一丝波浪的一件。 待得阳帝薨逝,景王从朝堂上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小韩公子…… 十年之后,新一个小韩将军横空出世。老一辈的朝臣们,犹还记得曾经的小韩将军,亦私下里暗叹:人死或烟消云散或为魂魄,自是不用人间富贵,然,能得到景王如此相待,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