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白夜

    茫茫雨夜，雷光直落下撕裂天空，乌云如浓烟般沉浮不定，寒风时现时没。一张海报从血红色法拉利的驾驶室中滑落，还未及落地就被一阵风卷到半空。在墨黑色的夜空中它倾斜着飞舞，如同维京战船上撑起的三角帆一般破雨而行。终于找到了目标，它结束了飞行，俯冲着刺向一辆货车的风挡玻璃。在接触的一瞬间，货车的雨刷应激而起，海报被“啪”的一声打落在水中。在水中漂了一阵，浮力终于无法继续承受海报的重量，一个盘旋后海报沉入水中，它浮肿的尸体在水下受到压力的指引，最终，堵住了下水道的排水口。与此同时，从一片污浊的水洼中，慢慢的浮出了几个深黑色的气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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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刚才，那个叫刘小秋的黑发女人被一个年轻的警察带回休息区。看到她的手上带着手铐，崔德林变得谨慎起来。多年的公务员经验告诉他，有些时候多说不如少说，少说不如不说。所以在刘小秋要求他站出来作证的时候，他只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刘小秋被他气的脑袋都要冒出烟来，却还不死心。她又去找那个自称赵辰星的红发女人，希望她出来帮忙，谁知那个红发女人回答的更绝，只四个字：我失忆了。

    这一下刘小秋彻底放弃了求助于旁人，一屁股坐进救护车的后厢里，任凭那个小警察如何的问，她只是不说话。那警察无可奈何，打了一个电话，之后来了一个警官模样的高个男人。

    从两人的对话中崔德林得知这个高个男人叫王木山，是搜救现场的总负责人。

    王木山和那个小警察说了几句之后，开始盘问刘小秋。女人开始的时候还不配合，后来不知道王木山说了什么，刘小秋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证件递给王木山。那个年轻警察伸手从半空中抢过证件，只是扫了一眼就嚷嚷说证件是假的。这下终于把刘小秋点着了，开始破口大骂起来。站在一边的王木山看到这情况也面露难色。

    崔德林热闹看的正起劲处，站在他对面的赵辰星突然抓住他的手说：“我刚才好像想到了什么，这感觉我之前也有过一次。就在我刚才看到那边那个男的之后。”说着她指了一下旁边一辆救护车。崔德林在指引下才发现那辆车里躺着的男人。那男人身上的白床单只盖到肚子，露出上身穿着的一件绿毛衣。

    “我觉得我的记忆也许已经开始恢复了，要不你也帮我想想，多给我几个提示，说不准能想起来更多东西。我现在很不安，我想尽快想起来自己的事，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说到这她顿了一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忙的。”

    崔德林直到赵辰星说出最后一句话，才终于放下了戒备，答应了她的要求。正琢磨着如何才能帮到她，这时外面进来了两个人。

    进来的两个人衣着都是警察模样，崔德林斜眼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又把目光收回落在面前的红发女人身上。他脑子里想着什么提示才能有用，人也随之进入发呆状态。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旁边的刘小秋突然吼出一阵分贝很高的骂声。他吓得打了一个激灵，随后又被刘小秋骂人的内容逗得想笑，忍了一阵才没笑出声音。后来，他听到那个高个的王木山对刘小秋说了一句：“你就暂时委屈一下吧。”

    崔德林对于耳边突然出现的嗞嗞声，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是耳鸣了，等了一阵发现那声音还没消失，就问旁边那个站着不说话的警察：“你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没有？”

    那警察扭过头，露出一张泥脸。说话时就像是怕把脸上的黑泥碰掉一样，嘴巴的动作很小。他说：“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你听见的是不是旁边……电锯的声音？”

    崔德林说了声谢谢，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阵，确定那声音不是电锯发出来的。休息区周围的环境很吵，可那嗞嗞声却显得很清晰，就像在一片黑暗中悬挂的一根发光细线。

    这时，一阵闪光滑过夜空，雷声随即炸响。因为闪电就在不远处的关系，响雷的声音很大，一瞬之间，周围的嘈杂全被淹没了。

    崔德林这时终于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头。就在刚才电闪雷鸣时，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去的嗞嗞声竟然把雷声都压住了。他有点不安，想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一会，走了几步猛地发现那嗞嗞声在不知不觉间变大了一点。崔德林想了一下，开始在休息区里一圈一圈的走来走去。

    休息区里的几个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奇怪举动，赵广明忍不住直接上去问了一句：“大半夜的你在那转悠啥呢？”

    崔德林脚下没停，说：“我刚才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就是那种漏气时发出的嗞嗞声。我这是在找泄漏点，要是能找到哪在漏气，到时可能还得麻烦你们堵一下。”

    “也谈不上麻烦，都是分内的事。不过我怎么没听到什么地方漏气。你听到了么？”赵广明问白玉航。

    白玉航同样问题被问了两次，回答的内容也一点没变。他说：“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他听见的是不是旁边……电锯的声音？”

    赵广明又问休息区里其他几个人，也都说没听见。赵广明歪嘴哂笑了一下，说：“老兄，你这……不会是耳鸣吧？”

    崔德林不再答话，反倒把手指放在最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歪着脑袋原地转了两圈，之后停下指了一个方向说：“这边。”

    说完他就径直往他手指的那边走过去了。

    崔德林沿着那个方向又走了两步，脑袋里的声音明显大了一点。他心里确定自己的方向没错，用眼睛不住四处寻找，希望能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此时在他身后，赵广明正在远远的看着崔德林。他心里琢磨着这个大脸男人是抽的什么风，神神叨叨的先是转圈，现在又装的跟寻宝一样。他扭头看了一眼王木山，发现王木山倒是没太在意大脸男，只是在一边皱着眉头，一只手拿着烟盒，另一只手浑身上下的摸着打火机。赵广明回头去看崔德林，发现他已经走到休息区边上。

    崔德林盯了一个地方看了好久，忽然哈哈大笑一声，转过身招呼要那三个警察过去看看。

    王木山此时打火机还没找到，听见招呼声，叼着烟就走过去了。赵广明本来就对崔德林的举动感兴趣，就跟在王木山后面。白玉航不明所以，觉得站着不动会显得别扭，也跟了上去。赵辰星眼前三个人影晃过，从回忆中惊醒，转过身沿着三人前进的方向，看见崔德林正站在休息区的角落，对着一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那的货车比比划划。那台货车后面的双开门大开着，黑洞洞车厢像是像是一门大炮一样正对着自己。

    原来崔德林最后终于发现嗞嗞声的源头就在一辆货车里，他站在那比划了半天，那三个警察才肯过来。他有点等不及了，就想自己先进车厢去看看情况。刚往前走了第一步，一条腿就扎进了一条水沟。

    他在心里有点后悔，怨自己刚才没看清楚就冒进了。那水沟不知道淤积了多久，他感觉脚底下像是踩到了一层湿苔一样，突然滑了一下，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往前倒去。慌乱中他左手抓到了一根管子，刚想借力站起来，脚下又是一滑，竟然连那根管子都拽断了。

    崔德林爬起来，脑中的嗞嗞声此时已经变成轰天巨响。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扭头看见那三个警察已经走到他身边，那个高个嘴里叼着根烟，掏出打火机放在嘴边正要点烟。他神情惊恐，伸出手想要阻止，嘴里刚说出一个“别”字。忽的一阵白光闪过，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