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少女往事

    “咚...咕噜.咕噜.咕噜....”一个空空的易拉罐被人从高处抛了下来，随后滚落到远处，直到碰到院墙的铁栅栏才停了下来。

    清风徐来，九月的夜晚虽已不再燥热，但如此清爽的天气仍旧少见。明月洒下柔柔的白光，随风而动的树枝用光影在地面画下自然的名篇。

    “我要喝醉！”忽然，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嚎叫将静逸的夜色破坏殆尽。

    “行了，别喊了，这是什么古怪的东西啊，一点力度都没有，哪能喝醉？”王羽看着被自己喝下的几罐啤酒，一脸的扫兴，没想到这个世界什么都不错，就是这酒太淡了些。

    “我就喊，我就喊！”刘婷婷大怒，其实她已经有些喝大了，轻浮的脚步便是最佳证明。刘婷婷越想越气，便要冲过来揍人，嘴里还喊道：“都怪你，都怪你！”

    一把抓住刘婷婷那没什么力度的一拳，王羽微一用力，便将刘婷婷推坐在了一旁的凉凳上。

    王羽也有些头大，耍酒疯的刘婷婷还算好办，可坐在一旁不言不语的夏瑶却让他伤透了脑筋。

    刘婷婷最终还是没有答应下来，于是那对中年男女在王羽威胁的目光下只得灿灿而回。可那两人的离去却并没让事情得到解决，刘婷婷随后便唉声叹气，而夏瑶却从一开始便一直坐在一旁，沉默的待着，双眼无神。

    终于折腾得累了的刘婷婷不再挣扎，抬着头，看着天上为数不多的几颗星星，流下了眼泪。

    “小的时候，我记得天上的星星比现在多很多，真的是数也数不过来。”刘婷婷忽然开口，声音有些空冥，虽然没有冲着谁说，但王羽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的。

    “最开心的事情就要数每天晚上躺在mama的怀里，一边数星星，一边听mama给我讲天上星星的故事。mama说，天上每颗漂亮的星星上面都住着一个美丽的仙女，等我长大后也会有一颗漂亮的星星会把我接去上面住。所以，那时候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快点长大，然后飞到星星上面去，找个最漂亮的地方造一个最漂亮的房子，把我所有喜欢的人都接去。那时候我还特别写了一份名单，都是我要接过去的人。包括mama、爸爸、爷爷、奶奶、大伯、二伯等等。对了，那时候还有小叔，那时候我小叔对我还是非常好的呢。”

    王羽没有说话，静静的就在一旁听着，听着少女说这些没对别人说过的话。

    “那时候大堂哥他们几个男孩子还是小孩，就会欺负我们女孩，好在有大堂姐保护我，所以那些男孩子多数还是吃亏的。大堂姐对我最好了，有最好的吃喝一定是第一个让我吃，有好玩的也是第一个让我玩，有一次我把爷爷最喜欢的花瓶打碎了，大堂姐就主动去找爷爷认错，最后被爷爷用藤条抽了三鞭，真的是全力打的，当场大堂姐后背的衣衫就被血殷湿了。我就在旁边，想要说话，却被大堂姐的眼神制止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大堂姐威严的样子，居然比爷爷的藤条还要让我害怕。”

    说到这，刘婷婷忽然留下了眼泪，随后她用手背擦了擦，调整了一下后继续说下去。

    “大堂姐武功特别高强，所有年轻一代都打不过她，爷爷说她是刘家的希望，那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把大堂姐一起带到我的星星上去。后来逐渐长大，渐渐明白根本就没有我的星星。就在我十二岁生日那天，大堂姐对我说她明天就要嫁人了。之前没有人告诉我过，我问为什么？她说是家里决定的，可以让刘家变得更好。那时候的我盼望着能有个像故事中的王子来娶我，所以听到大堂姐结婚的消息我只是有一小会儿难受，很快便有些羡慕，觉得她的王子来的好快。我问她以后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陪我玩。大堂姐当时便留下了眼泪，随后用力点了点头。那时候我笑得好开心，我笑大堂姐都那么大了，为什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哭。”

    说到这，刘婷婷已经泣不成声。王羽犹豫了一下，忽然伸手揽住刘婷婷的肩膀，此时的他眼中没有丝毫**，只是单纯的想给对方一些鼓励。

    刘婷婷没有看王羽，也没有反抗，但身体却显然比刚才略微放松了一些。

    “后来，大堂姐嫁人了，我从开心到失落再到无尽怨恨。整整一年，当我十三岁的生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再见到大堂姐，可惜，直到十二点钟声过了，她也没有出现。那天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生日，我简直哭成了一个泪人。转过年，mama突然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小女孩。小女孩长得粉雕玉琢非常好看，但是她看人的眸子却非常冷淡。mama说这是我的表妹，要我像对亲meimei一样对她好。可我那时满脑子都是大堂姐，所以mama的话根本就听不进去。从那天起，mama每天晚上都会抱着表妹看星星，给她讲那些讲给我的故事。”

    “当听到mama说天上有一颗属于表妹的星星时，我忽然觉得好像被她抢走了我所有的快乐和幸福，虽然明知那只是个故事，但那一刻，我心中的妒忌简直无以复加。于是我决定要报复。我联合了几个堂哥、堂弟开始轮番捉弄她。有的时候她的饭里被放了苍蝇，有的时候她出门走路时会莫名的被飞来的小石子打到，有时候干脆就找茬当面欺负她。可是她每次都没有哭，只是用冷冷的目光看着我们。那种目光冷得让人心悸，冷得让人害怕。于是我们就更加变本加厉，希望哪怕一次她会求饶。表妹好像很傻又好像很聪明，从没有和家里的大人说过，偶尔被mama看到伤口，她都是闭口不言。而每次mama都会紧紧抱住她，无声的哭泣着，直到将眼睛哭肿。”

    看着坐在一旁低着头，默默流泪的夏瑶，王羽忽然将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倔强小丫头和那个古地沙漠中面对巨蝎毫不退缩，用力投掷沙石的倔强女孩重合了起来。这一刻，王羽感觉到了心疼的难受。

    “看到mama难受，我心里也难受，为了不让她再难受，我便停止了欺负她，但也不会管别人去欺负她，只是作为一个中立者就这么看着。直到有一天，表妹不小心撞倒了小叔的儿子，这一下仿佛捅了马蜂窝。小叔和小婶两个人当着所有孩子的面狠狠责骂表妹，突然，小叔说表妹是野种。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的表妹忽然像变了个似的，疯了似地冲上去咬了小叔一口。这下小叔也彻底怒了，居然对一个只有三岁多的孩子拳打脚踢。表妹那时的眼神我现在还记得，不再是平时那种冷冷的，而是疯狂的。可惜，那时的她，除了眼神，根本没有任何方法去反抗。当时围观的孩子和大人很多，但没有一个人来阻止。最后表妹被打晕了，只是在她晕倒前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既不是疯狂的也不是冰冷的，更没有仇恨，而是一种血脉的亲情。直到那一刻我忽然清醒了，原来围观的所有人中只有我才和表妹有着血缘亲情啊。”

    说到这，刘婷婷忽然挣脱了王羽的胳膊，将坐在旁边的夏瑶一把拉到了怀中，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夏瑶泪水更多了，只是轻轻靠在刘婷婷的怀中，并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刘婷婷才稳住了情绪，于是继续道：“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大堂姐的心情。我以前即使被人小小的欺负一下，大堂姐也绝不会坐视不理，即便被爷爷打得皮开rou绽，依然用全力的保护着我，这都是源自血脉中最深的情啊！可我呢？明明mama让我好好照顾表妹，我却带头去欺负她，甚至当时只知道她是我表妹，却不知道她叫做什么。深深的自责让我痛苦的无处发泄，于是我像疯了一样，冲上去与还要继续动手的小叔拼命了。家族里伦理规则极重，小辈是绝对不允许与长辈动手的。所以，那天我也被打得很惨。”

    仿佛想到当时有难同当的劲头，刘婷婷忽然又咧嘴乐了起来。“后来我mama知道了，于是她便彻底愤怒了，发飙了。呵呵，真的是发飙了，那是mama嫁入刘家十几年第一次发飙，所有人都吓到了。原来mama也是修炼高手，将那天所有参与的大人通通揍了一遍，尤其是小叔小婶两人特别照顾了一下，呵呵，据说他们被打成了猪头，一个月没敢出门。哈哈。”

    夏瑶仿佛也想到了当时的情景，于是也咧嘴笑了一下，但仍就没有说话。

    “祸不单行。就在那次事件后我卧床修养的日子里，我时隔一年多第一次得到了大堂姐的消息。夫家那边派人来说，大堂姐嫁过去后挑拨是非，影响家族和睦，不思悔改，已经被那边家法处死了。处死了！”刘婷婷咬牙切齿的又重复了一遍。“一个大活人，竟然被杀了，而且对方的话还理直气壮。这根本就是污蔑！大堂姐是个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人，绝对做不出挑拨是非的举动，绝对是被人冤枉的！”刘婷婷歇斯底里的怒吼。

    “直到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大堂姐离开前那些眼泪的含义。根本没有什么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大堂姐当初根本就没想嫁给那家人，但是为了所谓刘家的发展，作为刘家所谓的希望违心牺牲自己，嫁给了对方。那晚的眼泪到底有多苦？我真的无法想像！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明白，恨我自己居然还因为大堂姐没有回家看我而怨恨她，她不是不想回来，根本就是身不由己啊！”

    刘婷婷双眼通红，连续的嘶吼让她嗓音已经沙哑。“可我们刘家呢？我们所谓的豪门呢？做了什么？居然对着那边派来的人连连道歉，生怕惹到对方，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为大堂姐说一句话。即便是我大堂姐的父亲——我大伯，也没敢为女儿辩解什么。只有我大婶想要回女儿的尸骨，可对方却说已经抛尸荒野，早就找不到了，为此居然还发怒指责刘家没事找事。见对方发怒，我那对着家里孩子无比强硬的小叔居然卑躬屈膝的大骂我大婶，随后主动要求给对方赔偿，甚至想要再嫁一个女子给对方。呵！可笑啊！可怜啊！刘家，传承了几百年的豪门世家，居然沦落到靠卖女人才能发展的境况，他们的骨气呢？！”

    刘婷婷脸上轻蔑之色溢于言表。“王羽，我告诉你，从那时候我就恨上了刘家。我恨那些没有骨气的人们。从那时开始，我每天刻苦练功，从没有一天休息过，我要比大堂姐保护我那样更好的保护瑶瑶，那些凡是敢欺负瑶瑶的人，我见一次打一次。我要把功夫练到最好，然后让那些刘家的懦夫看看，看看我是怎么给大堂姐报仇的。我要彻底揪出凶手，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拳一拳打断他所有的骨头。”

    刘婷婷语气森寒，眼中充满无尽的怒火。听着刘婷婷内心的独白，王羽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逃离刘家，不愿意为了家族嫁给张斌，也知道她嫉恶如仇性格的由来。叹息一声，看着眼前两个已经醉的不成样子的女孩，王羽心中满是柔情，两个可怜的女孩啊。

    灌下了最后一罐啤酒，刘婷婷将空罐远远抛开，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王羽道：“你很好，很不错。废了张斌，这是我一直想做却没敢作的事情。可笑的刘家，难道要让我嫁给一个废人吗？哈！真的是依旧的窝囊废啊。王羽，你做的好，我要奖励你！”

    ？？王羽有些纳闷的抬起头，看着刘婷婷，不明白她这是又要做什么。谁知只见下一秒，一张带着酒气混合着香气的小嘴忽然凑了上来，对着王羽的唇狠狠嘬了一口。

    “哈哈哈！”亲完的刘婷婷狂笑不止，随后拍了拍王羽的肩膀，大气的道：“行啦，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要让刘家那些人看看，我刘婷婷永远不会为了他们妥协，我要...”

    话没说完，刘婷婷忽然身体前倾，睡了过去。一把接住了刘婷婷，此时王羽的嘴角仍有余温，有些得意又有些意外的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回忆着刚刚的滋味，看着到在怀中睡着的刘婷婷，悄悄凑了上去。

    “流氓！”忽然，沉默了一晚上的夏瑶突然尖叫，接着一罐啤酒飞了过来。

    王羽心理素质极强，丝毫没有尴尬，反而继续前进，他是不会为了一个空罐放弃这个机会的。

    “砰！”王羽鼻血长流。

    不是都喝完了吗？为什么还有一罐实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