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白衣剑士

    徐陵眼睁睁看着钟岳几人被消化成一堆白骨，一种叫做怒火的东西在他眼眸内点燃，好像燎原的烟火壮大起来。

    在一刻钟之前，他还和钟岳坐在同一辆车里。这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留着军中常见的板寸头，左侧脸颊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留下。徐陵猜想这疤痕背后或者是有一个精忠报国的故事，只不过他无缘知道而已。这个汉子先在军队中干了差不多十年，之后回到地方警察局当了特警中队队长。

    他车上格子里放着一张照片，里边是一个十七八岁正值美好年华的少女，长得清秀可人，在阳光和暖的背景里笑容灿烂。

    徐陵想这少女应该就是钟岳的女儿，他当然很爱她，在行动前总会将照片拿出来细细端详下，再珍而重之放好。

    但现在这个汉子就这样死在他面前，他无能为力，甚至来不及做些什么。

    他的家人如果知道这个噩耗，一定会很悲伤。

    徐陵默默想到，翅膀一扇，再一次扑向巴多利奥。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外一个角落里，原来灯火通明的居民楼变得灯火阑珊，除了一些夜猫子外其他人都进入了梦乡。

    头发花白的老人一手捧着经书，一手握着十字架。他已经保持这姿态好几个小时，如果无意外他将会继续保持这个姿态一直持续到天亮。金发男子这时候不敢过来打扰老人，他知道老人一直认为白天太过喧嚣，物欲横流让人与主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只有万籁俱静的时候，他才能够真实地感到主的存在，聆听他的教导，遵从他的指引。

    金发男子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他动作不能够过大，害怕会惊扰到隔壁的老人。从他这个位置看出去其实只能够见到对面大楼的墙壁以及窗户，但这并不能够阻挡他的目光。他能够“看到”在这个方向的远处，一股强烈的黑暗气息张牙舞爪地升腾而起，嚣张得像是一个刚刚挣脱地狱束缚，来到人间的恶魔，迫不及待要用鲜血和白骨来构筑自己的城。

    但这里不是他所在的西方国度，没有明亮的教堂穹顶，没有响亮的钟声回荡，没有礼拜时候的诵经祈祷声，也不会有十字的圣光洒落人间。总而言之在这里不会有主的力量降临，去惩罚这些嚣张的魔鬼。

    这真是一个野蛮荒芜之地。

    他喃喃自语，这一刻他突然间醍醐灌顶，觉得天国的大门打开了，有无量的光明倾洒出来，圣洁可爱的小天使挥动翅膀在他头顶废物，大天使的圣洁身影捧着圣谕就要向他宣示使命。

    “我的使命就是要征服这片野蛮荒芜之地，让主的光芒从此能够照耀这里。”他喃喃自语，双手合拢跪在地上，虔诚而又幸福，有隐约的圣光在他身上升腾而起。

    隔壁的老人终于缓慢张开了眼，满意地点点头。

    男子不紧不慢地行走在深夜的街道上，他身上只套着一件白色长衫，是古老的式样，一层不染却又与时代不符。踩在冬夜寒风里的鞋子也是白色手纳的千层底布鞋。他像从古老朝代中走出来的侠士，挎着长剑行走在现代的水泥地面上。

    徐陵再一次被打倒在地。他都不记得自己被打倒多少次了，当别人都认为他站不起来的时候，他总会微微颤颤站起来，像是风中弱柳。每当这时候巴多利奥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下次出手就会更重。

    在吸收了子爵一滴精血后，巴多利奥的力量变得很可怕。徐陵的速度在他面前好像婴儿一样缓慢，徐陵引以为傲的力量当然还是让他忌惮异常。但没有任何用，因为徐陵根本无法打到他，而他可以肆意地攻击着徐陵。

    “没有时间了，我会让你们一个个在痛苦中死去！”

    巴多利奥再次挥手将徐陵拍飞出去，黑暗的力量凝聚成长矛，脱手就向着被困住的方志射去。

    方志这个精神技法者是他的忌惮，诡异的精神技法防不胜防，他必须要第一个杀死方志。

    黑色长矛飞出，它的目标是方志的头颅。但长矛并没有刺中方志，在最后关头徐陵突然出现，拦在方志面前。黑色的长矛洞穿他的翅膀，留下拳头大小的伤口。

    没有时间了！

    巴多利奥在内心吼叫。一滴子爵的精血只能够让他短时间内爆发，而这时间会很快过去，到时候他所有压制住的伤势会彻底爆发。到那时候他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变成废人。所以他不能够再这样和徐陵耗下去。他必须要赶在时间到来前离开这里，找到一个合适的藏身之地。

    他都不记得自己第几次打倒了徐陵。他出手可是不留情，但都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东西在支撑着这个小子，让他一次次又重新站起来。

    “你能够挡住几次？真是可怜愚蠢的人类！”

    巴多利奥冷笑道，黑暗曼陀罗的力量这一刻达到最大，无数触手蠕动着涌向方志等人，密密麻麻地从他们腿上攀爬而上，触手最顶端，开始出现有着细密牙齿的口器。这一次，巴多利奥直接飞向徐陵。

    不合时宜的音乐声突然从街角处传来，有一个男声，轻柔地跟唱，踩着轻快的脚步走来。他一身白色长衫，踩着千层底布鞋，手随意提着古旧长剑，一步步仿佛从数千年古老画卷中走出来。

    一直提着心的方志等人终于放松下来，开始全神贯注对付身下烦人的曼陀罗触手。巴多利奥很敏锐地察觉到这点，立刻知道这古怪的白衣男子就是特别行动局的支援。

    他与众不同的打扮给巴多利奥很强烈的冲击，但在白衣男子身上他发现不了任何威胁。在他看来这古怪的男子和普通人并无两样。

    “站住！”巴多利奥喝道。

    千层底的布鞋终于停下来，他站在落叶中抬起了头，一张清秀干净的脸，明明年轻甚至青春，但眼神却好像万丈悬崖下的古老深泉，沧桑得一塌糊涂。

    拥有这种该死眼神的人毫无疑问是极度危险的！巴多利奥自认为自己活得很久了，但这种眼神只有在族里更古老的长者身上才能看到，他们毫无疑问拥有辗压巴多利奥的实力。

    巴多利奥心底的恐惧一旦开闸就好像洪水一样倾泻而下。他尖叫一声，突然间化作无数蝙蝠，向着四面八方分散飞去。

    这是他们血族的保命手段，这一招往往百试百灵。

    长衫男子仰头看着漫天飞舞的蝙蝠，突然间低声笑了笑，在音乐声中他向前踏了半步，千层底的布鞋踩到了落叶，发出轻微的“咔嚓”声。这一声仿佛响起在巴多利奥的心底，让他的惊惧一瞬间达到顶点，速度一下子飙到最高！

    “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吧。”

    白衣男子低声笑道，长剑只是在头顶上轻轻划了个半圆，他甚至连剑鞘都没有取下，做完这个动作后就又轻轻地哼唱起来。他似乎对这个音乐情有独钟，一次又一次反复循环，刚才那个动作对他来看更像是随意所为。

    用尽力气逃跑的巴多利奥看到了这个动作，但等待中的杀招并没有到来，他正感觉到疑惑，突然发觉自己身体有些异样，低头看时，才发现一道血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上。

    那看似随意的一划，在每个蝙蝠身上都留下了一道伤痕，不多一道，也不少一道，又恰到好处将他们一剑两段，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怎么……可能？”

    巴多利奥喃喃自语，生命的光芒从他眼中消失，成千上万的蝙蝠消失了，一具断裂的尸体从半空掉下，啪地一声摔得血rou模糊。

    巴多利奥一死，黑暗曼陀罗随之消失。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松了一口气，任务到这里终于完成了，虽然说最终依旧有所伤亡。

    “一帮废物。”

    长衫男子随意瞥了陈慧等人一眼，目光在徐陵身上停留了片刻，酷酷道。

    “长官……”

    陈慧等人一时间有些讪讪，也不敢反驳，算是默认了长衫男子的评论。

    他是什么人？长官？

    徐陵正猜想着长衫男子的身份来历，他突然间对徐陵勾了勾手：“你跟我来。”

    “我？”

    徐陵看了看陈慧方志等人，疑惑道：“去哪？”

    “别废话，跟我来！”

    长衫男子不耐烦起来。

    “但长官！局长让您不能够到处乱走，您应该直接回总部去。”陈慧鼓起勇气提醒道。

    “行了行了，知道了，别啰嗦得像个娘们似的。”

    白衫男子不耐烦地挥挥手，见到徐陵还是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样子，于是直接捏着他衣领将他提起来，“还有些虫子，得把他们找出来，按照你们的说法，我这是去做任务，明白不？这是那家伙交代的事情。”

    白衫男子说着，在音乐声中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子。他将徐陵丢入车里，问道：“这东西你会开？”

    “会的。”徐陵不明所以，木然点头。

    “好！”

    白衫男子满意地点点头，坐在驾驶座上。他伸手碰碰方向盘，好像剑一样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想了片刻，屁股尝试着向前挪了挪……

    “怎么不动？”他等待了片刻，后恼羞成怒问道。

    徐陵觉得自己隐约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敢置信，坐在副驾驶座上见到白衫男子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天后，终于忍不住问道：“呃……长官，您是要……开车吗？”

    “哦？哦，没错，开车！快点告诉我怎么才能够让它动起来。”

    徐陵觉得自己被这莫名其妙的男子深深打败了。千层底布鞋、古老式样的长衫，还不知道怎么开车，这家伙难道是穿越过来的？但他分明是行动局的长官啊？——陈慧是这么称呼他来着。

    “要不……我来开？”

    “不行！你告诉我怎么开就行了。难道你是在质疑伟大的纳兰王？”

    纳兰王？奇怪的名字。徐陵嘀咕道，他觉得自己还应该再劝说一下，毕竟让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家伙来开车，即使现在是深夜时候也是很危险的事情。

    “你再敢劝我一句，直接把你扔出去。”纳兰王转过头威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