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电脑打开后，苏皓第一时间就登陆了QQ，他不知道H在不在线，只能盼望着对方可以收到他的消息。发了消息后，苏皓点燃了一支烟，此刻他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一支烟毕，互联网那头还是无人回应，苏皓心情复杂，双眼虚无地看着屏幕发呆。 几分钟后，屏幕右下方，一个熟悉的头像闪动起来。 苏皓立马点开了头像，对话框弹了出来。 Hecate：你终于来找我了。 苏皓：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Hecate：我不知道，但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苏皓：是。你计算着时间，想着专案组大概已经查到了你的身份，所以擅自帮我做了决定，给我父亲发了审判通知单。但你认为，我真的会这样做吗？ Hecate：你必须得这样做，否则，按照死亡网站的规则，我可以对你进行审判。一边是最亲爱的父亲，一边是自己的性命，我真的很好奇，你会做出什么决定？ 苏皓：看来你和我一样，都只是一颗可怜的棋子。 Hecate：你什么意思？ 苏皓：我想，你背后一定还有人，是他教了你，如何使用死亡网站，就如同当初你教我一样。 Hecate：你怎么知道？他……去找你了？ 苏皓：是，但根据我的推断，死亡网站的背后不止他一个人，应该是一个组织。而且，我想我必须得告诉你真相，死亡网站，是假的。 Hecate：什么假的？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苏皓：我承认，从一开始杜楚凡死后，我也曾和你一样对死亡网站深信不疑，但后来，有许多事情都无法解释，其中最大的疑点是每次在我下完审判通知单后，都会有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现场，以各种形式送外卖给受害人。直到后来周瑶死后，我才彻底明白了，死亡网站只是一个幌子。 H没有回复，苏皓却知道对方一直在，于是他继续敲打键盘：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在死亡网站上填写的审判信息，仅仅是车撞致残，可是周瑶却死了。也许你会觉得这只是个意外，但我可以告诉你，开车的那个人，就是每次在审判前出现的送外卖的男人。而且，他在撞死周瑶后，还一心求死，被潘笑开枪打死了，他临死前说，我们都不过是被cao纵的棋子罢了。 苏皓：事情发生后，我将之前遇到的种种疑团，和这件事联系起来，我推理出，死亡网站是假的，背后有一个组织，我们都是被挑选的棋子，在我们下了审判后，躲在背后杀人，以此杀人并逃脱罪责。可是他们的目的，我还未能参透。 苏皓：说到底你也和我一样，一直被蒙在鼓里，从法律上来说，我们根本就没犯罪，所以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我希望你能退出这场疯狂的杀戮，而我，会找到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一口气发了好多消息，苏皓将心中所想全都告诉了对方，连同她的底牌，至今为止，这些信息他只告诉过潘笑一人。如今，他只期望自己的孤注一掷能换取Hecate的转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Hecate的头像变成了灰白色，好像已经下线了。苏皓却坚持不懈着，因为他明白，对方只是在考虑、在揣摩、在挣扎。 十几分钟过去了，苏皓又抽完了一支烟，Hecate还未回复，他的心缓缓下沉。 悔恨。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接受这个复仇计划，可如果不接受，自己又能明白、并放下这段仇恨吗？他不知道。 熟悉的头像又闪动起来，苏皓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点开对话框。 Hecate：你以为这样说，就能让我相信吗？即便你说的是真的，死亡网站是假的，杀人的是背后的组织，那也对我的计划没有丝毫影响，我只要苏有天死，就可以了。 当目光接触到那几个字时，苏皓的心头一痛，他迅速敲打键盘：我不会坐以待毙的，我一定会阻止。 Hecate：不，你阻止不了，我会赌上我的全部，反正我早已一无所有。 苏皓的身子瘫软下来，他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眼神渐渐变得绝望。他知道Hecate说的是实话，因为他清楚了解，仇恨，会给一个人带来多大的动力与坚决。 2014年四月二十八日，星期一。 苏有天请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假，他把自己关在家里，连同专案组的刑警们，以及苏皓。潘笑和陈思成、王原守在屋里，周望则带着其他刑警在单元附近的隐蔽地方潜伏，他们设下天罗地网，就等那个幕后黑手送上门来。 烟缸里竖着十几个抽到低的烟头，紧闭房门的屋子里烟雾缭绕，没有人说一句话，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等待着什么。 他会来吗？Hecate。 苏皓用手掠着鬓发，两个柔细的鼻孔翕动着，空气中烟雾散发出来的尼古丁连同漫长的等待让他焦躁不安，他深吸了一口气，钻进了卫生间。 关上门后，苏皓将上衣口袋里的香烟拿出来点燃，又摸出了手机，给Hecate发去信息：我知道你会在附近，但4月28日的审判不会生效，不信的话，我们拭目以待。 一支烟抽完，对方并未有任何回音，而这不置可否的态度，让苏皓的心更加焦灼起来。 他陷入了回忆。 4月26日晚，苏皓一个人在家上网。 他找到了锋芒，并给对方发去了消息：我已经知道了Hecate的身份，所以我也不必再履行我们的约定。况且，那根本就是假的。 锋芒：哦？ 苏皓继续说道：从周瑶死亡后，我就已经看出端倪，死亡网站只是你们这些人用来遥控我们杀人的幌子，它根本就不存在，我不知道你们是用什么手法杀人，但一定需要人来执行。相信你也知道，Hecate给我父亲下了审判通知单，就是后天，如果你们不想被抓的话，最好不要来。 锋芒：你很聪明，那么快就洞悉了这一切，所以，你这是在帮我吗？ 苏皓：我也不想帮你，但我必须保证我父亲的安危。 锋芒：很好，想来专案组并不知道你已经给我通风报信了，后天他们肯定会设下天罗地网等着我吧。 苏皓：你知道就好。 锋芒：可如果不执行的话，岂不是会让H那么多年以来的信仰崩塌？要知道，当一个人一无所有，他可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 苏皓：我只能尽我全力保护我的亲人，至于其他的，我无法兼顾。 锋芒：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不，我们终会见面的…… 短短几分钟的对话，苏皓已经暂时解除了父亲的危机，可他明白，不光是H，就连锋芒，以及这背后的那些人，他们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即便如此，他也愿意承担所有的后果，只要不殃及家人，所有的恶果，他都能够承受。 天色暗了下来，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间，潘笑让人将早已准备好的饭菜拿进屋，分给了众人。吃饭的过程中，大家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 “为什么这次一点动静都没有？”王原边吃边说，“难道他们知道有埋伏所以不来了？” 潘笑夹菜的手停顿了一秒，余光瞥向正在埋头吃饭的苏皓，然后说：“今天还有五个小时，守完这一天再说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平时眨眼就过的几个小时，现在却度秒如年。 夜已深，客厅墙上挂钟的时针渐渐指向了12点，四月二十八日，马上就要过了。然而，屋子里的人却未松懈，所有人都紧绷着那根弦，准备面对最后的时刻。 十分钟后，四月二十九日，零点零七分。 “头儿，看来Hecate不会来了。”王原对潘笑说。 同一时间，潘笑的耳麦里传来周望的声音，小区内无异常，这一天终是过了。潘笑用无线电示意周望等人可以撤退，继而又对王原说：“为确保万无一失，今天晚上你我留守在此，直到天亮。” 说完，他将目光转向苏皓。 “我也留下。”苏皓说。 于是，四人一同在房间里休息，苏有天睡在主卧室，苏皓睡苏凯的房间，潘笑和王原留在大厅里休息。 关了灯，房间里一片黑暗，苏皓躺在陌生的床上，辗转难眠。 这是苏凯的床。 一闭上眼，苏皓的脑海里就浮现出那日灵堂里，苏凯哭得惨烈的模样，还有苏有天痛苦的哽咽。紧接着，周瑶被撞得血rou模糊的样子又猛地出现，对方躺在地上抽搐着，白黄色的脑浆流得一地都是。有人说，嗅觉是人类所有记忆中最长久的，苏皓以前不知，现在却深有体会，因为随着那些难以磨灭的画面，他又闻到了那阵若有若无的腥臭味。 苏皓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他猛地坐起身子钻进了厕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