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告白
王嫣然在案上一扫,绢纸上的“圣旨”内容很是醒目,大概意思是要为宫里某个太妃复位,接着她暂不管字迹秀美的圣旨,而瞧着案角上了一盏瓷杯问道:“皇上昨夜风寒是否厉害了?” 她转眼边瞧着卫泾一点苍白的脸色,他额头上续着凌乱碎发,一边伸手抚上他的额,不烫不冷很正常。 卫泾没推开她的手,而是道:“就喝了几副治伤寒的药便大好了。” “听皇上这样说,臣妾也安心了。”王嫣然福了福身,起来又问:“臣妾听闻昨夜是红常在伺候的皇上?许是她忽视了,不知秋日来得甚猛,忘了把窗户关严实点。” 卫泾摆手,道:“朕昨夜想与她......”他突然住了口,不往下说去,接着又赶快换一种口气道:“她昨夜亲手准备了浴汤,朕在那里淋浴怎知呆太久了才感了风寒。” 前一句说的王嫣然心内偶然一惊,但他一改话中意思,王嫣然还是猜得出来的——不就是他与红常在一起鸳鸯沐浴呗。古代人不好意思说,王嫣然也能理解,不过这个红常在的手段也算高明,怪不得欢妃昨夜独守空房了。 “臣妾说呢,原来是这样。”王嫣然突然一笑引来卫泾茫然转望向她,王嫣然解释道:“臣妾以为皇上昨夜要与欢妃双宿双飞呢!谁知道后半夜皇上住宿在红常在那里了,臣妾好担心欢妃的苦心算白费了。”接着她又指了指案上的圣旨,“为了陆太妃复位的事,又想出了与魏家结缘的妙计,欢妃也算煞费苦心。皇上难道你不知道欢妃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朕知道欢妃的心意,朕昨夜与她和好如初,只是宓淑嫔突感肚子不适,朕一时着急地过去了。”卫泾道。 “宓淑嫔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吗?”王嫣然问。 卫泾点头:“朕过去看了看,她并无大恙,只是闹点脾气,又推朕到红常在处歇息。” “这么说宫里不是臣妾说了算,而是宓淑嫔说了算?”王嫣然佯装醋意道,吓得卫泾赶忙起身,握住她的手。 “皇后嫌朕冷落了你不成?不如朕今晚中秋盛宴之后——” 王嫣然堵住了他嘴,摇了摇头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想着欢妃今非昔比,痛改前非,她好不容易不跟臣妾作对,看得出欢妃也不是一无是处,故臣妾想促皇上和欢妃交好、永结同心。” “皇后你总是为朕和欢妃着想,什么时候也为你自己想想?” “臣妾只想让后宫宁和安详不给前朝添麻烦。” “好吧,从今起朕都听你的,你让朕去哪,朕就去哪。”他十分深情,令人心动。 王嫣然很巧妙地躲过了心动,除了对他美美地微笑,再无言语。 半晌王嫣然与卫泾对着圣旨交谈着,王嫣然执着绢纸其中一个空出来的内容道:“臣妾第一次见公主时才知道先帝给她的名字叫‘忧媾’,但臣妾以为‘媾’字不妥,说好听的就是男女交合之意,起这个名字加在金枝玉叶身上实在不当,对魏家更不好;说不好听的就如同污垢,会令外人以为先帝不喜陆太妃更不爱这个公主才起这样的名字。” 卫泾听言连连点头:“依你来说起个什么名字对公主来说算好呢?” 王嫣然想了想,道:“何不把‘忧媾’的‘媾’改成‘然’呢。再把‘忧’换成另一个悠然,悠然悠然,意谓着闲适、安洋的意思,更有句诗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好诗,是皇后亲作的吗?”卫泾一拍案赞叹一声。 “是大家陶潜之作。”王嫣然道。 “陶潜是谁?”卫泾虽感兴趣这首诗,脸上茫然瞧着王嫣然。 “皇上没、没听说过晋朝陶潜?”王嫣然眼睛都快翻了,难以置信,陶潜他还不知道? 卫泾摇头:“朕没听过这个人,他是你的什么人呀?” 王嫣然打算“闭关”地闭上嘴巴,卫泾只管问,她也不能不回答,否则又白白误会一番。 “他是臣妾儿时的一位恩师,他只教会臣妾这句后就驾鹤西天去了。”这理由说着荒唐,为了搪塞卫泾,王嫣然也是拼了。 卫泾抚额感叹道:“真够可惜的。” 这时一个太监走进来与张德运私语好一会儿,张德运挥了挥手,走到前来通报:“皇上,魏宰相刚从战场上一路飞奔到了这里,此刻正往这里过来。” “皇上,今日魏宰相过来是否有急事?”王嫣然忧心地问道。 卫泾轻拍她的手背,宽慰道:“今日中秋节,中秋宴上不能少了魏宰相,是朕请他来的。” “请”这个似乎太隆重了,奈何魏寥把持朝政也颇有三国时的曹cao,王嫣然无奈地想到卫泾是否要步入汉献帝后尘,想来着实可怜。 “那臣妾先退下了。”王嫣然做出退下福身。 卫泾应允了,又叫张德运把刚写好的圣旨送到陆太妃宣旨,由此陆太妃的苦日子也算到头了。 出了养心斋,凤仪还在,魏宰相没有如王嫣然所致,王嫣然趁这当儿忙喘口气,她最怕见到魏寥,一个政治庞大的野心的人是不适合王嫣然这般淡然寡心所见的人,所以这时候赶紧走才躲掉更多是非麻烦。 岂料在万幸地走下楼台,一面生的官兵作揖挡了她的去路。 乌云珠加紧斥责道:“什么人,敢挡皇后娘娘走路。” “恕在下无理,乃魏将军托在下来请皇后娘娘借一步说话。”这个官兵恭敬地道。 “娘娘这......还是不要去吧。”乌云珠不忍地劝道,“若这一去怕是不好。” “我知道。”王嫣然心里有数,便对官兵讲道:“本宫随你去。”乌云珠立即拽住她的衣袖,连连摇头,不让她去。 “算了,不去又能怎样,不过又多惹出一段难堪罢了。”她无奈叹气地在乌云珠手背拍了拍。 乌云珠不舍地嘱咐:“娘娘快去快回,别让奴婢们担心。” “放心吧。”然后对官兵讲,“带路。” 官兵接令,转身一让,王嫣然走了过去。
走的路不是很长,也不算很偏,而是不远处一大片金菊,正应了今日佳节。魏铭站在花海中央,手执着腰中剑柄,对着温熙阳光反射着银甲闪闪发亮。 官兵上前在他身后鞠躬作揖:“将军,皇后在下已经带到。” 王嫣然站在官兵身后,她没有去看魏铭背影,而是被这一片花海所吸引,魏铭转身看她的时候,她的目光依旧如此。 “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里最适合约会你。”魏铭望着花海中的她痴迷地道。 王嫣然浅笑一下,伸手轻抚菊花花瓣,心里已经飘然到她梦中的家乡。 “女悦颜兮,君倾慕兮。”他深情告白,王嫣然的手一顿,不以为意地淡然转看魏铭。 “你这是在向本宫表白吗?”不等魏铭回答,她心已经知道他的答案,可是她扫开他左右,目光望向前边美丽的亭子,原来花海也把亭子包围了,这就意味着今晚的盛宴要在这举行吗? “没进宫之前,跟我表白的男人多了去,花言巧语有之,真情意切有之,胆小羞涩亦有之,可惜当年的我最要不得的就是‘将就’。”她重新再看向他,他已经黑脸一线了,她扪心哼笑他何必至于的同时,继续道:“突然有一天我坠入了爱河,我以为我就可以跟他一生一世直到结婚,可惜啊,那只不过是一场爱情的梦,那个爱我的人终究背弃我恋上了我最好的闺蜜。”风吹着花海,飘来阵阵菊香,那忧伤的往事似乎并不影响灿烂的金菊。 “知道闺蜜是什么吗?就是闺阁之中最要好的姐妹,我们那里是一夫一妻制,一旦有一个人爱上了另外一个人,必须要与原配划清界限。从他不再爱我的时候,我就不再谈爱情。”微风吹散了她耳鬓边的碎发,她搔首到耳根后,扭头看他时,他不知是怒还是痴呆的只一句不说地盯着她看,她微笑如这天上的和熙的阳光,魏铭第一次见她这样微笑,纯净美好,她嘴中的伤心往事似乎与她现在的样子如出一辙,没有悲伤只有无尽的微笑。 “我要的爱只是纯碎,不掺杂一点杂质,如同你的表白里那样两情相悦,可是打我嫁进宫里之后,发生了好多我没想到的事,我不想争宠,却有人推着我被迫与她们争宠,但凡我不想做的事你们都会逼着我做,这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很简单,简单到可以归隐世人目光去到无人问津的地方过我喜欢的日子,但这一切都被这里破坏掉了,你又何必将爱加强到我身上,强扭的瓜又不甜,何苦呢?”她又望了望天,也不见他说一句话,耳朵里传来的都是微风细语,“时间也不早了,我不能呆太久,否则被你父亲的人看到又议论是非不好。”她优雅转身,干净利索,想不到讲那么多悲哀的往事也能把桀骜不驯的人变得痴傻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走的时候不带一片风声,只加快地走回去,否则魏铭醒过来她又不好应付一番,也好让他在风中做一做她悲伤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