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以为他不会瞒着你

    今天是定国公府十一小姐死掉的第六天。

    定国公儿女众多，十一小姐活着时，他没把这个庶出的女儿放在心上，甚至刻意地将其忽略了。

    然而，就在十一小姐投河那天，这个出了名冷心薄情的家伙，竟然于众目睽睽之下跑到女儿殒身的地方，像个孩子那样嚎啕大哭。

    哭了很久，他不想再哭，呆呆地看着护城河失神，以至于围观群众怀疑他有可能跳下去陪着女儿一起死。

    定国公当然没有跳进河里，也没有如定国公府那样请人下河打捞尸骸，失魂落魄地回了府给女儿办丧事，每天坐在灵堂里又哭又笑，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人儿完全不搭理。

    “国公爷这是怎么了？”第N次走进灵堂被无视，成为定国公宠妾尚不足半年的胡雨莺气呼呼地走出来，“一个废物而已，死了也就死了，还能怎样！坐着在那，跟个傻子一样木木地发呆，难道那小废物还能活过来？”

    冤家路窄，胡雨莺遇到另一个宠妾苏可欣。

    苏可欣的年纪比她大，眼尾有淡淡皱纹，胜在受宠多年不衰，是定国公的小心肝，相比起胡雨莺，她混得更好。

    “胡姨娘怎么可以这样说！”苏可欣皱着一对柳叶眉，不悦说道，“阿蕴是国公府十一小姐，就算她堕河自尽，身份也比你我来得尊贵，岂能背后议论！”

    胡雨莺懒得与她争辩，嗤了一声娉娉婷婷地离开，可以听到她的小声嘟囔传来，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被苏可欣一行听得清楚：“啧啧，神气啥呢？！你也不过是个废物，没有依靠，人老珠黄，身上那层皮子粗糙得可以拿来当防滑鞋底！哪及我三分青春靓丽！”

    “苏姨娘……”丫鬟们小心翼翼地偷瞧苏可欣。

    苏可欣的表情僵硬着，衣袖下，尖锐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心中气得只想把胡雨莺大卸八块再剁成rou酱。

    她素来标榜自己温婉可人，盛怒之下，脸上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国公爷那么伤心，茶饭不思，这时候应该饿了，给他送吃的得及时。”

    到了灵堂，苏可欣从丫鬟手里接过食盒，端起温柔笑脸走进去。

    定国公怔怔地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神情黯然，模样比数天前苍老了不止十岁，听到动静，他抬头看向身后，苏可欣的脸映入眼帘。

    恍惚中，定国公以为看到了记忆中的苏霓，低声问道：“霓霓，你在怪我吗？”

    程蕴是苏霓唯一的后裔。

    身为父亲，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令尚未成年的女儿跳进冰冷的河水里迎接死亡，她该是何等的失望。

    他应该把女儿宠成掌上明珠，应该给她世间最好的一切。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苏霓已死。

    程蕴已死……

    清晰的话语忽然将他的思绪打算：“国公爷。”

    定国公眨了一下眼睛，这才发现苏霓不是苏霓，而是面容轮廓与苏霓有三分相似的宠妾苏可欣。

    “有事？”定国公的神情瞬间冷却，转过头看着女儿的棺材，语气漠然。

    “妾身亲自下厨炖了鸡汤，国公爷趁热喝。”苏可欣打开食盒，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汤，熟悉的味道让定国公的神情柔和些许。

    遥想当年，苏霓也会下厨炖汤，他总喜欢给她添乱。

    苏可欣长得再像苏霓，她也不会是苏霓。

    “阿欣，你有心了。”定国公说道，“这里是灵堂，不是吃饭的地方，把东西拿出去。”

    苏可欣咬着下唇，低低应了一声是，心中恨极。

    一个死了十年的贱人，居然还能在定国公心中占据最重要的位置，凭什么？

    贱人生的十一小姐死了，死得好！死得妙！死得人人拍手大笑！

    就算她不死，她也会把她弄死！

    无形中多了个仇人的程蕴正穿过垂花门，走进国公府内院，她的身后跟着车夫、黎泽和程涵三人，行礼不多，路上遇到小厮、丫鬟、婆子，总能惹来惊恐尖叫。

    庭院深深，仿佛没有尽头。

    没见过世面的车夫只觉得目不暇接，心中不住感叹国公府的奢侈豪华，能在京城拥有这么大的一座宅子。

    他以为程蕴住在华美的屋子里，看到她越走越偏，最后在一扇老旧得褪了颜色的院门前停下。

    推开的门里，生长得过于茂密的植物将路和建筑物遮掩，在黄昏中透着幽幽凉气，就像年久失修的荒废鬼屋，还有阵阵凄凉哭声传来，让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姐，这……”车夫想起同行们说的那些恐怖故事，想起国公府下人见到程蕴的惊吓，腿肚子都发抖了。

    “我住在这里。”程蕴走进扶疏草木，黎泽和程涵跟上脚步。

    车夫越看越觉得阴森，眼见程蕴三人快要消失不见，咬咬牙连忙追上去，免得被突然蹿出来的鬼逮了去当宵夜吃掉。

    院子挺大，走了一阵子才看到挂着白色灯笼、白纱的正屋，斑驳墙壁遍布着岁月留下的刻痕，一只站在屋顶的乌鸦好奇地看着下面的人，丝毫不显得害怕。

    此时天色已黑，灯笼还没被点亮，屋里也没亮灯，哭声如泣如诉，仿佛杜鹃啼血。

    程蕴没进空荡荡的正屋，推开卧室的门，说道：“琉璃珠，我回来了。”

    琉璃珠是她的丫鬟，比她大两岁，自小跟在她身边，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

    声音响起，哭声顿止。

    很快，一个瘦弱丫头匆匆从里间跑出，看到被无数人认定已死的程蕴，毫不犹豫地扑了过来，破涕为笑：“小姐，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她一点都不怀疑程蕴可能是鬼。

    程蕴这身子尚未与强大神魂达成完全契合，除了力气稍微大些，其它与未修炼的普通人一样，虽用体术借力卸力，却也被扑得往后退两步。

    稳住身子，她捏了捏琉璃珠的鼻子，道：“知道我没死，你还躲在这哭，把送我回来的车夫都给吓到了。”

    琉璃珠不好意思地松开程蕴，扫了程涵三人一眼，知道他们不是程蕴的救命恩人，又将重心放回自家小姐身上，一叠声问道：“小姐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是先准备吃的还是先准备沐浴用的热水？”

    “不急，一样一样来。”程蕴摸摸她脑袋，道，“你先去厨房点菜，让他们将热腾腾的饭菜送过来，口味要清淡一点。”

    琉璃珠称是，一阵风般跑了。

    程蕴侧身看去，丢出一个侦察术，看到丫鬟身体里有耀眼的青色光辉闪烁，那是已经觉醒的风之八品神秘天赋，与拥有地狱黑焰的黎泽一样，是一个个人战力不低的元素术师。

    “大小姐，您真厉害！”

    与她共享视力的绯雪忍不住恭维一句，道：“随便救了奴隶，他是地狱黑焰的拥有者，可以成长为九品天赋！随便找个车夫，他是六品武道资质，怀着一丝微弱的地熊血脉。回了家才知道，原来他们根本不算什么，跟了你多年的丫鬟才是个绝世天才！”

    程蕴挑了挑眉：“不然呢？如果我没有这样的运气，你觉得你能成为我的引导者？”

    绯雪道：“不，我在思考一件事。”他说，“我怀疑，我是个超级天才！”

    程蕴：“先拿出点证据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