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阶下囚

    就目前而言，最重要的不是退婚，也不是流言，而是配制梦长生的解药，拿回苏霓的嫁妆是配制解药的第一步。

    定国公命人备了兽车，跟女儿去拍卖行。

    被拒绝的老宁国公祖孙还没走，画着宁国公府标记的兽车停在路边，引了一大群人围观，有路过的官员，有住在附近的权贵，有闻声而来的八卦党，几乎把整条路都给堵了。

    定国公非常不满：“嘁！还堵了我的门！简直就是耍无赖！”

    他想出去和老宁国公理论，刚转身又回过头来，问程蕴：“阿蕴，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程蕴道：“兽车出不去，可以骑马。”

    也可以走后门，但是那会给人一种他们在躲避宁国公府的错误认知。

    ……定国公府门前，平时难得一见的贵人们正在交头接耳，就像街边小老百姓那样扎堆观摩事态变化，嘈杂一片。

    骑着异兽跟着兽车旁的萧明熙觉得非常难堪，被无数人的目光聚焦，被无数人的议论声洗礼，被无数人的恶意揣度……简直就是进地狱！

    数天前，程蕴被证实死无全尸，他暗藏欣喜登门告罪，顺利见到定国公夫人，认定他和程蕴再无交集。

    程蕴死了，婚约自动作废。

    再过一年半载，他会娶另一位妻子，虽然她不会是他喜欢的叶凝月，但她不会是人人嘲笑的草包废柴，不会给他带来耻辱。

    高兴不了多少天，程蕴回来了。

    他本应死掉的废物未婚妻，回来了！！

    他和她的婚约没有作废，他会在不久的将来与她大婚……

    多么可怕的事实！！！

    你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还要回来祸害我？！

    如果可以的话，萧明熙绝对不介意花钱请杀手将程蕴彻底杀死。

    但程蕴的母亲苏霓对宁国公府有恩，而且是大恩。老宁国公曾经走火入魔，是苏霓救了他一命；当时还是贵妃的萧太后遭到刺杀，性命垂危即将死去，也是因为苏霓出手救她才能活到今天。

    萧明熙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知道这段过往后，他决定好好对待程蕴。

    只是程蕴太不讨喜了，每次她出现，他都会淹没在别人的窃窃私语声里，或是无聊民众，或是同龄人，或是兄弟姐妹，或是爹娘叔伯，每个人都在提醒他：程蕴是个废物，她怎么配得上他？

    萧明熙开始对程蕴生厌，每当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身影，他的感觉就像上刑场，尤其是在他发现自己对叶凝月有意之后。

    为什么程蕴不能是叶凝月？

    为什么程蕴那么恶毒，那么讨人厌？

    数天后的现在，根本没想到自己会置身此情此景的萧明熙，心情宛若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被拒国公府门外两刻钟，萧明熙不想继续浪费时间，敲了敲兽车的窗棂：“祖父。”

    “等。”

    坐在车厢里的老宁国公只说了一个字。

    萧明熙皱眉，心中不情愿。

    他是麓山学院的学生，今天并非休沐日，留在这里耗时间，又得错过一些课程。

    “门开了！”鼓噪声忽然传来。

    “啧啧，定国公府这姿态真有够高的，把人家扔外面等了这么久！”

    “小废物死过一回，也学聪明了嘛，知道男人不能纵着。”

    “哼！我女儿要是被逼得投河，我宁愿把她锁家里都不会让她出来接受道歉！道歉？人都差点死了，还道个鬼啊！”

    各种声音使得定国公府门口好似菜市场般热闹。

    萧明熙望向敞开的侧门，六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国公府侍卫正从里面出来，接着是面带笑容的定国公，他骑着一匹气势不凡的乌麟马，边走边往旁边看。

    能让定国公如此挂心，自然是他的小女儿程蕴。

    失踪数天再出现，程蕴的神情平静淡然，仿佛不曾经历过投河自尽的绝望。

    她身下的白虎是定国公收服的异兽，实力强横得可怕，曾有过瞬杀知微境初期刺客的剽悍战绩。定国公将这坐骑给她坐，是怕寻常的马匹不够机灵，有可能受惊把女儿摔着，如此溺爱之态，溢于言表。

    看到程蕴噩梦般的熟悉身影，萧明熙目露嫌恶，不愿再看她，看向那只威武白虎。

    “看着她，认真看。”祖父的声音传入耳中，威严强硬，“苏霓的女儿长得不丑，比叶氏女好看，你逼得人家投河自尽，登门请罪该怎么做？”

    萧明熙想说自己不爱表面美丽的花瓶，想说自己没有做错，第二眼看去，却发现程蕴比自己想象中的好看。

    她穿着浆洗得微微发白的青色布裙，脸上不施脂粉，明亮的阳光照在身上，映得乌发如云，肌肤如玉，模样素丽清雅，就像一株开在旷野幽谷的兰。

    不过，投河自尽又回来，身上一点伤都没有，面色红润，健健康康的，这有可能吗？

    萧明熙禁不住怀疑，投河自尽是程蕴导演的一场戏，目的是抹黑宁国公府的名声，逼得他不得不向她低头。

    觉得这样就能如愿以偿和他做夫妻？太天真！

    自以为看破一切的萧明熙对程蕴厌恶极了，刚升起的一点好感湮灭得干干净净。

    “这看起来可不像是接受道歉的样子。”

    “嘿，我敢打赌，小草包见着萧明熙肯定走不动路！”

    “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会被逼得投河自尽，看来宁国公府不像传闻里说的那么好。”

    程蕴留心听人们说话，一边看向萧明熙。

    他穿着银白锦袍，宽肩窄腰长腿，容貌英俊朝气，剑眉星目，虽不如谢意之、程涵和神秘客出挑，也是不多见的俊杰。

    从前看他，她只觉得他是世间最好。

    此时再看，她的心静如止水，不起半分涟漪。

    因他不喜她，他厌恶她，她又何必拿自己的一颗痴心送他？

    程蕴看开了属于十一小姐的过去，因见到萧明熙而生出的小小愉悦就如烈日下的薄雪，迅速消融化水，渗入土中，再也寻不到点滴痕迹。

    挡在路上的人们向两边退开，国公府侍卫们过去了，定国公过去了，程蕴也过去了，宁国公府的兽车被他们无视，然后抛到身后，仿佛兽车和骑着异兽的萧明熙是无生命的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