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五 欢聚一堂

    简约的农家小院里，支起了一排木架子，挂上了一个个大红灯笼，院内的青砖小道也被打扫的干净，几乎看不见雪的痕迹。人一进门，就会体验到一种乡村独有的清新，心情也会随之舒畅。

    久违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想当初，被宋老爷子损了一番，置气的张洋本打算再也不回来了，现在想想，觉得那时的自己还真的有几分好笑。

    几人一进大门，面子上总是很热情的小舅妈迎了出来，满脸笑容，招呼着“快进屋！”

    拽开门，屋内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女眷们在准备一会儿的大餐，可以听见姥姥和大姨正在争执。大姨说：“妈，你身体不好，这不用你忙活，有我和小静就够了www.shukeba.com。”

    老太太却非要亲自下厨，“一会儿小洋过来了，俺做的菜合孩子口味，从小他在这儿长大的。”

    大姨不肯，又劝了老太太几句。

    这一幕恰巧被张洋看见，后者鼻子一酸，声音有点哽咽，“姥，我来了。”

    老人见到了，亲切地笑着，赶紧给张洋开门，将这一家人请进了屋，见到他拎着个大包，说道：“来就来嘛，拿这么多东西干啥子哟。”

    张洋发现，姥姥的精神头虽然不错，但面色枯槁，脸上的褐色斑更多了，与大家唠嗑的时候，总是不停地揉着已经红肿的眼睛，似是很不舒服。经过了一年前的那一场大病之后，老太太的身体大不如前了。

    生老病死本是天道轮回的常理，但眼见敬爱的人一天天衰老，张洋的心里还是有一种难言的滋味，心痛、伤感似乎都无法准确的形容，他在想象，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己而去，世界也许将会变得凄凉吧。

    张洋一家来的算是比较晚的，一进里屋，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了。小舅宋东成一家，大舅宋东辉一家，姨夫史文民一家，还有表哥史铭青小两口……都是实在的自家人，或坐在沙发上，或坐在炕上，大家相互间有说有笑地聊成一片，和谐的氛围nongnong。

    宋老爷子见到二姑娘一家也来了，满是白胡茬与褶皱的脸上露出了祥和的笑容，赶紧拿着果盘去外屋添了一把瓜子、花生，又分别给了每人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张洋暂时将水果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先是深深地一个鞠躬，给姥姥、姥爷拜年，又是友好热络地与每一个人打着招呼，相比于往年，变化的大家都快不认识了。李筱雨本没有这些礼数，但见哥哥做了，也忙有学有样的给老人拜新年。

    姨夫史文民笑着说道：“洋儿，姨夫看你这一年在外头没白混，比以前有进步了。”

    表姐宋佳雯附和：“哎呦，张洋，姐好像不认识你了。”

    张洋谦笑着，“哪里哪里，多谢夸奖。”

    原本他计划着当着众人的面，给姥姥、姥爷送上新年礼物，顺便不着痕迹的夸弄，显摆一下自己目前的经济能力，在哈市也算混出了一点模样，不是当初那个你们瞧不起的凡事都有始无终的废物。但此刻，亲人们的温暖竟让他升不起半分设定好的念头。

    算了，做人还是低调一些吧，礼物送到就好，也不必特意炫耀什么了。

    张洋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主意，在自家人面前显摆这些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在掩耳盗铃，用行为掩饰心底的脆弱罢了。

    这算什么能耐，如果真的要扬眉吐气，那就努力的干出一番事业，给身边的人带来好生活，让外人尊敬、羡慕，才能真正的显示出自己的本事。

    想到这儿，张洋往日的积怨便消散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越加真诚了。

    现在还不到中午，按照以往的惯例，总是要在下午的一两点钟开饭，而这顿饭就会一直吃到傍晚，大家一边喝酒，一边拉着家常，其乐融融。

    然而在这之前，宋老爷子总会泡上一壶珍藏多年、平时舍不得喝的山茶，来与大家分享，据说这还是十几年前一个住在山里的老友送给他的，纯野生山茶，市面上买不到的。

    新烧开的guntang的水倒入茶壶之后，顿时，清香四溢，扑鼻而来，连不会品茶的张洋都认定为好茶，忍不住喝了三大碗。

    表哥史铭青与宋老爷子谈论起了茶文化，这些年混迹于高端层面，与诸多老板、经理级的人物在一块谈过生意，也没少参加圈子里的饭局，见识自然水涨船高，不是张洋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可以比拟的。

    听着表哥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讲述，还时不时地撸起袖子，显露手腕上的金表，张洋妒嫉心一起，便又感到不平衡了。本着听不见心为净的原则，张洋掏出了耳机，塞在了耳朵里，将音乐声调大，掩盖住了屋子里的聊天声。

    整间屋子内，大致分为了几组聊天小团体。

    宋老爷子、史铭青一组，聊着高大上的茶文化；史文民、宋东辉喜欢关注时事、军事，聊着某某国家最近试射了新型的反潜导弹；宋东成爱好打牌，正在和侄女宋佳雯以及夏晓琳凑在一起斗地主呢，欢声笑语不断；李筱雨则和一辈的宋吉祥玩着手机游戏保卫萝卜，换班打着关卡；其余的几个家庭主妇都在外面的厨房切菜忙着准备大餐呢。

    张洋顿时觉得又一次游离在了群体之外，心里正悲催着呢，打算默默地玩一会儿手机来化解这份悲痛……眼角余光一瞥，发现表弟宋吉利孤单地坐在角落中，看着大家伙傻傻地发笑，心思一动，对他招了招手，“吉利，哥这儿来。”

    宋吉利是张洋大舅宋东辉的小儿子，天生智力缺陷，说话不清，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查数还要摆弄手指，读了小学四年级就被学校强行劝退。上学的时候班级里的同学无不对他嘲笑，骂他‘大傻子’，但他从不还口，甚至不懂得还口，每当同龄的孩子骂他时，他总是望着他们，一味的傻笑。而没有人搭理他时，他会沉默地呆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静静地看着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