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光环效应
“怎么了?”文杰停下手,转头追问,“什么情况?这轮谁会赢?” 司徒南没有回答,赌盘依然在进行,虽然先输一阵,但看着之前蓝对阵金毛狮王时,搏击手在这一地图中展示的优势,还是有很多人将赌注押在了六韬一方。司徒南只是死死拽着想回本的文杰,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大屏幕上陆平川的主视角——当看到六韬完全是模仿着蓝对阵金毛狮王哪一局中,那种连滚带跑的蛇行行进方式时,他才忍不住低声骂了出来:“cao……要完!” 地图上帝视角中的角色距离在不断拉近,然而埋伏在登陆点附近的蓝却一直没有开枪。失去枪声指示,外加夜色遮掩和障碍物阻挡,陆平川现在完全无法靠辨认红外瞄准器来判断对方的位置。的确,他选择这样一张地图的原因,是急需一场胜利来巩固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和威望。在目睹了刚才姜蓝的cao作之后,他自认自己有能力复制出一局同样的逆转,来平衡此刻自己和场外众人摇摇欲坠的信任。 可是,在真的登陆了胡杨林地图后,他却感到自己有些冒失和幼稚——对于自己模仿而来的战术,对手自然会有所准备,倘若蓝一直不开枪,即便拥有近距离范围打击优势,搏击手无法确定对方位置贸然欺身,依然会是狙击手眼皮子底下的俎上鱼rou。 虽然想到了这一点,但陆平川此时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尽力贴着树干和地面曲折前进。终于,在他绕出一棵粗大胡杨树背后的瞬间,枪声响了。 子弹几乎是擦着六韬的耳廓,打进了他身后的树干上。仿真模拟器立时在模型上计算出了一个足有碗口大的弹坑。看来在如此剧烈的风力干扰下,即便是姜蓝也无法做到一枪瞄准。 被枪声一惊,陆平川cao纵六韬顺势滚进了一旁的沙坑里,但藉由射击声和弹坑位置,他倒是对射击方向有了些大致判断。陆平川心里有了些底气,他将角色视角掉了个头,与上一局中蓝的技巧如出一辙,以退为进——毕竟是模拟游戏,倒着走并不影响角色的移动速度。 这样做并非多此一举,在夜色地图中,红外瞄准镜的激光点同样显眼,如此一来如果对手瞄准的是六韬手中的红外线瞄准镜,那么准星和实际目标之间的距离,就会一直差上一个身位。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花招,虽然上一局中,陆平川的确是堪堪负于了姜蓝这么个不起眼的小花招中,但并不意味着以他的水准,无法在赛后揣摩出其中玄机,并且化为己有——枪声又响,果不其然是射向了瞄准器后方一个身位的位置。陆平川瞄了一眼模拟舱屏幕上显示的时间:3.5秒,这是对手重新瞄准所需要的时间线。 确认了这一关键信息后,陆平川的底气更足了。六韬从藏身处猛然冲出,在3.5秒的安全区间内全速冲向下一个隐蔽物——可没等他跑出几步枪声又至,这一次不是一声,而是连续的三发子弹!枪声过后,六韬的视角窗口再一次暗了下来,鲜红的“win”一而再再而三地刷上屏幕,而地图中留下的胜者从未改变。 “cao……真是……”司徒南有些懊恼地攒紧了拳头,他现在相当后悔没有在开局前从狙击手视角向陆平川讲解这一战术的不可复制性:对于一个成熟的狙击手来说,伪造自己的瞄准时间设计对手,是件非常容易的事。 模拟舱内,陆平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此时的他蓦然想起了司徒南方才在金毛狮王对战蓝时的一句评价: “……这招也只有那些个新玩狙的愣头青才会被牵着鼻子走,菜鸟就是菜鸟,那黄毛小子又要SB了。” 而现在,菜鸟是他,SB也是他。 不得不承认,在第二局的选图过程中,因为急于求胜他已经犯了个致命的错误;而在刷入地图之后,明知对方会有所准备,却依然自以为能够依靠那些小手段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然而根本忘记了这些小手段本身就是对手展现出来,喂招给自己的。 所谓喂招,对方必然是有那样的自信可以反过来克制——在夜色和风力干扰下,蓝的确也无法做到一枪毙命,但并不妨碍他通过伪造瞄准时间来诱使自己上当,通过连发三枚平行子弹打破背行身位的战术,直接把自己送出局。 说是切磋,可是此时,恐怕在旁人眼中,这两局依旧是有如指导赛一般高下立判。模拟舱内的显示屏上,“是否再战”的选项框已经亮了好久,可陆平川却始终下不了决心选择两个选项中的任意一个——在进入训练营十天以后,他终于再一次感受到了作为一名庸才再熟悉不过的挫败滋味。 几秒钟后,蓝的选择让他松了一口气:他退出了比赛。陆平川强作镇定,打开模拟舱门,迎着姜蓝走了过去。 “非常精彩的比赛,期待在正式内测时还可以再跟你较量一回。”陆平川挤出个并不好看的笑脸,朝着姜蓝伸出手。 “像你这样的水准,最好还是期待自己到时还能够活着。”姜蓝头也没回地从陆平川身旁擦肩而过,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而残酷。
“父亲,这样做真的好么?”训练营内某个装饰风格与周遭环境截然不同的房间里,伊丽丝正接过对面中年男子递来的香槟酒,如是说道。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可能会是个不小的打击;可对于整个‘游戏’而言,却会是个不错的开局。”有着一头和她一样璀璨银发的男子晃了晃手中的细长酒杯,嘴角的笑意更甚了些,“别忘了我们举办‘游戏’的初衷。” “我依然无法理解您和那些先生们的想法。”伊丽丝抿了口手中的香槟,似乎并不满意沙漠气温对于酒液口感的催化,“毕竟这样的改造计划太过于牵强了——他是我见过的最平庸的人,学历平庸、智商平庸、履历平庸……我几乎无法从他身上看到任何闪光点,而您,却坚持要把他塑造成那个‘蓝’的对手?” “你听说过‘光环效应’吗?”银发男子没有直接回答女儿提出的问题,“从属于集体中的任何一个个体,当你赋予它特殊意义的那一刻起,它就会拥有区别于原先集体的特殊性,并且这一意义的认知度越高,它就越特别……我很喜欢这个东方国度的一句禅语:‘佛本泥胎诚自有’,是佛是泥,是由你的心来决定的。” “可我不认为他足以成为能够对抗‘蓝’的棋子。”伊丽丝有些阴郁地蹙起眉头,“就像我们不可能真的使他为我们所用一样。” “我们不需要,亲爱的。”父亲伸手揉了揉女儿好看的眉梢,仿佛从她的眉尾取走了那份杞人忧天的表情,“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用好手中的每一张牌,而不是去研究牌的尺寸花色……毕竟自从第二代内测起,我们启用了‘双王’这一玩法后,每一代都给了我们不错的惊喜……好好享受‘游戏’所带来的愉悦吧,这才是我们当前最需要专注的事情。” “您说的是,”伊丽丝举起酒杯,释然一笑,“为了愉悦。” “为了愉悦!”两枚酒杯轻叩一声,香槟那淡雅的酒香在这沙漠一隅中渐渐弥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