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归巨鲸

    处理完排兵布局，展鹏飞要对京杭运河中的力量做进一步调差，南方与燕王的较量，如想获胜，战火只能在淮河以北烧，这样供给军队的南方的战略物资主要靠京杭大运河，这条本不宽阔的河面，掀起的小波澜都会影响北边的战局走向，军队打仗打得其实是消耗，战场上主帅要考虑的核心因素有很多，但消耗是基础。

    因为局势重要，锦衣卫也派了千户卢启飞在京杭运河沿岸督查，以备不测，这卢启飞有小诸葛之称，是锦衣卫之中最聪明，心思最细腻的一个，也是安得鹿最得力的助手。从接手京杭运河以来，无论漕运，码头，包括在附近村庄，他都尽可能地去走了一遍。但是他心中始终有一个隐患，那就是盘踞在镇江，掌握着扬子江流域绝对的主导力量的巨鲸帮，帮助名叫陈楚生，是陈友谅的侄子，正是当年被安得鹿烧死的陈逸飞的儿子。也是但年元宵之夜惨案的幸存者。

    那一年，陈楚生六岁，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元宵节除了粘着父亲放鞭炮，就是粘着母亲要好吃的东西，晚上天阳落山后闹闹就躺床上睡觉了。但那一夜，只记得父亲让母亲将睡梦中的自己抱起，朦胧中开眼的陈楚生之间村子变成了一片火海，父亲带领宗人拼命灭火，可是越是往火堆里浇水，火势蔓延越快，他不敢看了，根本不敢睁眼。只记得后来人们的叫声越来越惨烈，只听见父亲让身边的十几个高手带领自己逃到水边，乘乌龙离开。母亲脚步很快，快到船边时，一个大火球从天而降，母亲倒地护住自己，她的背却被烧着了，最后苦苦挣扎而死。活下来的十多人带着他乘坐最快的乌龙，靠着黑夜的掩护，逃到了一片苇塘，躲了一天一夜才离开。

    自此之后，陈楚生经常被恶梦惊醒，也不愿意看到火，幸好当年师父的好友，青城山的掌门苦竹道长收留自己，将自己全部本事毫无保留交给了他，他也不负众望，功力大增，成为了武林中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在他离开的日子里，他的那些叔叔们又卧薪尝胆，从新将六合村的力量聚集起来。等他回来后短短一年多时间里，大小三十余战，剿灭了长江流域的大小二十余个帮派，在洞庭湖畔建立起了水寨，四方臣服，让当年的忠臣在那边暗度晚年。他不惜重金厚礼，聚拢江湖新秀，不仅包括武林高手，还有很多足智多谋之人。他是一个非常能礼贤下士的人，只要能增强自己的力量，他无所不为，自己更是前进到战略前沿镇江，将组织名称改做巨鲸，控制了大量航运，目前他只是低调做事，努力将自己洗白。可能经过太多，他也有了真正的成长，他可以忘却痛苦，放下所谓的自尊，只要能为他获得力量，他几乎什么都做。就说这押运军粮之事，便是他行贿李景隆后，再在朝廷内外稍作打点得到的一块肥rou。如果他父亲是明目张胆要跟明王朝对着干，那他就是在学勾践，十年生聚，十年力量，卧薪尝胆只有那些胸怀大志的人才能做得出来。眼下大明南北纷争，他其实希望仗打得越久，那样他复国的希望也就越大。

    陈楚生手下有两元悍将，一个是被称作九头鸟的熊廷弼，年纪在二十七八，身高近九尺，虎背熊腰，虬髯满面，喜欢穿一身暗红色麻布长衫，一年到头都穿同样一件衣服，带一顶荆州才有的竹笠，双足穿山上荆棘编成的草鞋，腰间别了一个大酒葫芦，里面总会装着三四斤上等好酒，最要命的是他背上带着的流星锤，他从不轻易使用，因为见过他使用流星锤的人现在没有一个活在这世上。另一个被称作鸬鹚的卢明，此人三十左右年纪，中等个子，因为在水上讨生活，经常光着脚，穿条大裤衩，上面经常是赤膊，之所以叫鸬鹚，一个是因为他水性极好，能空手抓大鱼，另一个就是因为他姓卢。卢明使得一手鸳鸯刀的绝活，是水上近身搏杀一等一的高手。话说熊廷弼是当年在家乡欠下赌债，被债主追上门，一怒之下，一掌将对方打死，惹了官司，在外逃窜，陈楚生得知此人孝顺，家有七旬老母不得回，便花钱将仇家消了怨气，上下打点之后，官司也就不了了之，自此熊廷弼便跟随陈楚生左右。而卢明是陈楚生刚下青城山没多久，便遇上一个家老运的私盐茶叶被洞庭湖的一个毛头小子给劫了，陈楚生带人夜间突袭，将他团团围住，亲手将他擒住，后把酒言欢，收入帐下。

    但陈楚生帐下最厉害的人物，当属王道全，此人原是一个穷酸秀才，因他喜诸子百家，史册方论，不喜四书五经，不符合儒学取士标准，导致屡试不第，靠教书为生，但胸中却有无数计谋，算计起来也是厉害非常。常常独自吟诵左思的咏史“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自是怀才不遇，正好赶上陈楚生四处求贤，便备足礼品，以三顾之礼将他迎到自己帐下。也正是这位王道全劝陈楚生眼下一面跟明朝合作，一面等待时机。才在这短短几年内，让陈楚生的实力翻了好几倍。

    虽说锦衣卫早就对陈楚生不放心，尤其是安得鹿，他隐约听到了很多风声，但毕竟不同当年，人家眼下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跟几个王爷都攀上了关系。眼下之计，只能让眼线时时关注。但他不知道的是，陈楚生早就买通了锦衣卫千户，狗王曹寅，时时将信息卖给他们。除此之外，他们在锦衣卫中的内线还有很多很多，镇江周围无论黑道白道，其实都在陈楚生掌控之下，从一开始，安得鹿就输了。

    展鹏飞赶到镇江，在远处的角落里观察了陈楚生两天，直到被他意识到。虽然话说对手的对手是朋友，但陈楚生绝对不是，展鹏飞也从心底里对这个人感到害怕，别看他表面和善，轻言轻语，但眼神狠毒异常，还有很像史记中记叙秦始皇的那个蜂准长目，组合起来的杀伤力是绝对的。他告诫张三、刘二麻子不要靠近镇江，如遇陈楚生尽量躲避。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除了锦衣卫，这个巨鲸帮迟早也会给他带来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