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反革命头子
正当三人的气氛有些怪异的时候，一个穿着挂满勋章夫人旧军装的老人，大步走了过来挽住了黛西·康沃利斯的手臂，笑道：“我的小黛西，我可找着你了。今天的舞会有这么多优秀的年轻人，你竟然不去享受舞蹈所带来的乐趣，真是奇怪呀。” 旁边的亨利似乎很怕这位老人，有些不自然地在座位上忸怩了几下。 康沃利斯小姐见到这位老人的时候，眼中上过惊喜的神色，有些撒娇地说道：“我的好爷爷，你就别打趣我啦，可我今天就是不想跳舞。” 那老人明显受不了康沃利斯小姐撒娇的样子，笑道：“好好好，我的小黛西，你不想跳就算了，等回伦敦后，爷爷给你好好介绍几个朋友家的青年才俊。” “爷爷，还有其他人在呢！”康沃利斯小姐无意识地瞄了瞄边上的威克汉姆，脸色有些羞红，“爷爷，这位是威克汉姆先生，是此次访清使团的随行军官。威克汉姆先生，这位是我的爷爷康沃利斯侯爵，是国王陛下派驻印度的总督。” 擦！这个康沃利斯小姐竟然是印度总督的孙女，简直就是白富美的代表，亏得刚才自己还想吃人家的豆腐，现在看来希望渺茫啊。 知道了对面老人的身份之后，威克汉姆可不敢再安心地坐在椅子上，连忙起身行了个军礼：“尊敬的总督阁下，很荣幸你能邀请我参加您举办的舞会。” 见对面的小伙子是个军人，康沃利斯侯爵顿时生出了亲切之感，伸出手拍了拍威克汉姆的肩膀，中气十足地说道：“威克汉姆中尉，马噶尔尼那个老家伙在我面前可没少提起你。你小子很勇敢，能孤身一人跑到南科萨人的部落里去。年轻人嘛，就该多闯闯，冒冒险，我很看好你。” 这老家伙的手劲真大！威克汉姆龇牙咧嘴地着揉了揉被康沃利斯侯爵拍得生疼的肩膀，说道：“总督阁下，个人的生死，与荣誉和责任相比，又有什么重要的呢？既然成为了联合王国的一名军人，早就应该将生死放在一边。”因为摸不清对方的脾性，威克汉姆张嘴便打起了官腔，好话谁不会说嘛。 老侯爵似乎对威克汉姆的回答有些不满，吹胡子瞪眼地说道：“年轻人，我可不是老糊涂，要我说谁不怕死？战场上子弹可不认人，什么狗屁责任，要不是为了博得军功和财富，谁会这么卖命？” 听完康沃利斯侯爵这么直白的话，威克汉姆的脑门顿时布满了黑线，这么一点都不圆滑的人物，在尔虞我诈的政坛上，竟然没有被吞得渣都不剩，甚至还当上了堪称肥差的印度总督！真是让人想不通。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威克汉姆连忙说道：“总督阁下说的对。我没有大笔的遗产可以继承，参军其实就是为了搏一个好前途。每次战斗要是不卖命的话，这辈子岂不是没了出头之日？” 既然老头这么直白，威克汉姆索性干脆地承认了，世间万物总脱不了一个利和名。 这么一说，老侯爵顿时觉得眼前这位年轻人很对自己的胃口，哈哈大笑起来：“小伙子，既然你没有遗产可继承，何不考虑到印度的殖民地军队里任职？这可是个能发大财的地方，比起你回欧洲去和法国打生打死，这里可要舒服多了。” 这年头没什么比抢劫来钱更快的行当了，印度殖民地的英国军官们，在征服印度的过程中可都狠狠地发了一笔战争财。 康沃利斯小姐给老侯爵倒了一杯威士忌，不满地说道：“爷爷，你就别拿你那一套来蛊惑威克汉姆先生了，在这里能发财是不假，可是回归了主怀抱的军官，同样也不在少数。” 加尔各答的军官们虽然战死的很少，但是因为地处热带雨林地区，死于黄热病和疟疾的人可不少，非战斗性减员非常厉害。 康沃利斯侯爵手一抖，对于老拆自己台的孙女，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的黛西，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布兰登上校在这里服役十多年了，也没见出什么问题，听说他可是发了一笔大财呢。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把布兰登上校叫过来给你问问。” 布兰登上校，这个人的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威克汉姆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想多了，他从来没有来过印度，又怎么会认识这里的军官呢？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说道：“查尔斯，你可不怎么厚道呀，竟敢来挖我的墙角。威克汉姆中尉可是陆战队的军官，跟你们印度屯驻军，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知什么时候，马噶尔尼勋爵已经言笑晏晏地端着酒杯，站在了桌子旁。 威克汉姆见自己的上司来了，连忙起立行了一礼。康沃利斯侯爵气呼呼地瞪了马噶尔尼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乔治，怎么到处都有你这个老家伙？你那破访清团，谁爱去谁去！话说你小子放着好好的驻瑞典联络官不干，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干嘛？不会是被人踢过来的吧。” 老总督这么一说，马噶尔尼便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炸了毛，阴测测地道：“国王陛下可是很重视这次与清国的外交行动，查尔斯你乱说什么呢！我相信我能顺利地完成国王陛下和内阁交付给我的任务，而某人在十年前可是灰溜溜地在约克镇向北美的乡巴佬投降了呢！”马噶尔尼没什么恶意，只是两人一见面就互相抬杠，这都十几年了，还是改不了。 康沃利斯侯爵气得有些跳脚，大声叫嚷着：“乔治，你这个混蛋，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说完，还真撸起袖管，一副要和马噶尔尼打上一架的架势。 康沃利斯小姐连忙拉住自己快暴走的爷爷，对马噶尔尼勋爵说道：“乔治爷爷，你们两人怎么一见面就吵，都吵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呢。” 马噶尔尼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黛西一眼，说道：“你爷爷脾气一点都没改，还是这么火爆。小黛西，你倒是越来越出落得漂亮了，没想到你爷爷这个倔牛，会有你这么漂亮的孙女。” 至于一小两老说些什么，威克汉姆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他的脑子里，回荡的全是刚才马噶尔尼说的话，康沃利斯侯爵曾经在约克镇战败并向美军投降过！ “康沃利斯？”威克汉姆喃喃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姓氏，突然明白了过来，这个姓氏用汉语翻译过来不就是“康华利”嘛！那个在天朝历史课本上，被塑造为阻止美国人走向自由独立的大反派——北美地区的英军副总司令康华利中将！没想到康沃利斯侯爵，竟然就是那位大神康华利！ 威克汉姆觉得自己快要麻木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已经见到了诸如海军战神纳尔逊、英国访华第一人马噶尔尼勋爵、以及鸦·片战争的发起者小斯丹东，如今又见到了历史课本上“反革命头子”康华利！ 康华利出生的家庭十分显赫，康沃利斯家族在萨福克郡是有名的望族，他的母亲更是前内阁重臣汤森子爵之女，两个家族结合在一起可谓是强强联手。 康沃利斯家族最显赫的时候，连续出过一位坎特伯雷大主教和一位皇家海军上·将，在军界、宗教界和政坛都有不小的影响力！ 康华利和多部分野路子出生的贵族军官不一样，他早年在意大利的都灵军事学院接受过正规的军事教育，从一个最低阶的准尉军官到一个中校，他只用了四年的时间。如此火箭般的晋升速度，除了他显赫的家族在其作用外，也和他过人的军事能力是分不开的。 和历史课本里那些偏颇的描写不一样，康华利在上议院担任议员的时候，曾极力反对国会通过向北美殖民地征收直接税的法案。虽然这家伙很不给内阁和乔治三世的面子，但康华利依然获得了乔治三世的信任和重用。 于是，康华利军事生涯的污点开始了——在北美叛乱之后，他被任命为北美英军的副总司令，带兵前往北美平叛。 要说康华利的军事才能也十分了得，刚一出场，便顺利攻克了纽约，此后更是连战连捷，打得新英格兰地区的大陆军抱头鼠窜。 没多久，这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受到总司令官的委派，前去追击华·盛顿带领的大陆军。可惜“既生瑜何生亮”，华·盛顿似乎是康华利的克星，一遇到华·盛顿之后，这位英格兰的名将之星便变得诸事不顺起来。 华·盛顿如同小说的主角开了挂般，在北美的乡间和康华利玩起了运动战，连连挫败习惯于打大型会战的英军。威克汉姆简直怀疑，华·盛顿是不是也是穿越过来的仁兄，将太祖爷游击战那一套玩得十分娴熟。 最终，康华利还是倒在了“外挂男”华·盛顿的手下，在约克镇向大陆军投了降。 但就算是受到重大的挫折，高富帅始终是高富帅，康华利战败回国竟然没有收到任何处罚，反而在英国政坛混得风声水起，成为了伦敦塔的总管。这个职务一般都是由国王的亲信才能担任，可见其受乔治三世的信任程度有多么高。 康华利政治生涯的顶点，是其在印度担任总督时取得的，任职期间他在孟加拉施行了土地改革，大大增加了殖民地政府的财政收入。在军事方面，他率领的殖民军，在第三次英迈战争中击败迈索尔王国，确定英国在印度南部的霸权地位。 在威克汉姆的印象中，康华利应该是一个严肃刻板的老派军人，没想到却是一个脾气火爆，性格坦率的老头，实在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马噶尔尼转头看向有些呆愣了的威克汉姆说道：“威克汉姆中尉，你可得感谢康沃利斯侯爵的帮助，后天你就得改叫上尉先生了啦！” 闻言，威克汉姆心里一阵狂喜，这晋升速度估计和老侯爵有得一拼了：“总督阁下，非常感谢你无私的帮助。” 老侯爵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感谢我干嘛，这都是你用命换来的，如果没有你的数次出生入死，海军部也不会签发晋升的命令。” 原来英国皇家海军在加尔各答有一个小小的分支，专门管理远东舰队的一些行政事务，在低阶军官的晋升上也有一定的自主权。驻加尔各答海军部的人卖了个面子给康华利，先给威克汉姆晋升了军衔，以后再报备伦敦的海军部就可以了。 康沃利斯小姐有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威克汉姆，从心底感到高兴：“那我要提前祝贺你了，威克汉姆上尉。我就住在丽城大厦里，希望以后能有机会邀请你，一起品尝来自中国的茶叶。”说完，便挽着老侯爵的胳膊走了。 马噶尔尼有些玩味了看了威克汉姆一眼，然后也端着酒杯施施然地走了，只留下了亨利和威克汉姆这对“情敌”大眼瞪小眼。 PS：连华·盛顿都是禁词，我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