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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珠子劫 第5章 重塑rou身

    对于天行家族的府邸主体,有过很多家喻户晓的称谓。例如,帝皇行宫,皇家园林,艺术典范等,充满着无上地位的贵不可言。

    但最为人所认可的是,联邦文明之都爱琴公国曾经传出这么一段话:

    她,是人类联邦历史上最珍贵的魁宝,所有关于人类的美好都应该亲近她,所有关于人类的“恶”都应该远离它。

    昨日的美好庄园,如今的天行家族却不为人知地被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

    看着高墙外,夕阳收起了最后一缕余晖。

    天行智重新把晕痛发胀的脑袋埋入那宽大外套当中,心底自言自语:也许,让我和天哥他们一起死去会更好一点。

    哀莫大于心死。

    想起死亡海七个月出生入死的一幕幕,天行智沉浸在天行军及一干同伴已然逝去的悲痛中,久久不能自拔。面对了无痕迹可循的死局,即使妖孽如他,也有心无力。

    现下,他只能撕心裂肺地,如同行尸走rou地穿梭在一个又一个如画园林中。

    正当天行智丢魂失魄之际,耳边一阵微风忽起伏。远处传来缕缕琴声,亦扬亦挫,深沉,婉转而不失激昂,难以理清的千愁万绪,令人回肠荡气。

    琴声,跟随着天行智的脚步缓缓前行。一步一履,踏着琴声的节奏,依稀听见碎叶的声音,和着琴声的节拍,然后随风飘散。

    天行智的脚步停在了一处院子外面。

    院子的翘脚小门楼正是悬挂着“登堂阁”的牌匾,取“难登大雅之堂”的谦谦之意。知情的人都知道此处院子的牌匾,却与院子里中堂所挂的“登堂入室”交相辉映。

    古有传闻,古琴之乐,必有高山,必有流水,不缺智者,也不缺仁者。陈秀儿的“琴仙子”在爱琴公国传开,却是从凡俗粗鄙开始的。个中曲折离奇,必有一番故事吧。

    天行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失魂落魄地走到天行军的登堂阁,要知道他现在最难面对的就是天行军的嫂子。

    天行智刚想转身离开,如幻是真的,叮咚琴声又响起,似有一个个快乐的精灵在院墙外的竹林中欢声笑语,翩翩起舞。悠悠扬扬,刷刷声响的竹林地表里,又悄悄涌出了一条条欢快的小溪流,又慢慢渗入泥土中。

    此时,天行智的心已不再颤抖,深吸一口气,慢慢放松下来,全神贯注的,身心皆融入曲中。

    清澈明净的琴声,不绝于耳。

    一方世界,如来登堂入室。

    似山泉从幽谷蜿蜒,如松风从深山轻吼。琴声委婉连绵,缓缓流淌。淌过无数人生的皱折,淌过岁月的颠沛,淌过天行智蒙尘死灰的双眼。静静地淌着。

    此时,六星贤者修为的天行智正已经不知觉地舞动着手指,像是寻找什么,寻找让他心灵可以解脱的那个明镜台。找啊找,灵动的琴声从天行智的指间流泻而过,似丝丝细流穿透了他的衣物,抚摸着他心间。

    柔美恬静,舒软安逸。

    天行智不想找了,就靠在了院子的檀木大门上,微笑着沉溺在梦中。

    院子里,青石与韧草相间的小径,路入南中,便可看见桄榔叶暗,蓼花红。三面六角屋檐静立,秋日风过叶落后,裸露的枝干光秃秃并无红豆,树底侧影纤纤抬起素手。

    斑斑落叶间,修长而优雅的双手,轻轻抚过琴弦,像无形拈起了层层泛着涟漪的乐音一般。隐约间,如一汪清泉,清清泠泠,又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松弛而清凉,像秋季一道晨光,温暖而满足,更若冬日温泉,热情而包容。

    这就是冠绝古今的华夏古琴艺——意境浑然天成,无须功法修饰。

    弹奏者,是令联邦平民阶层都发自心底喜爱的联邦文明之都爱琴公国的“琴仙子”,更是贵族名门陈家的一颗最闪耀的明珠,陈秀儿。

    正如前文所言,这是一个从天才到凡人都衷心喜爱信服的奇女子。

    然而,神明并没有因为她万千宠爱而同样怜爱。如非仙乐般的琴声仍然荡漾,他人可能难以相信琴仙子已如同一个孤苦老妇人。起码,从外表上来看,这是一个老妇人,在枯树下,伴着嗷嗷待哺的婴儿,盼望着夫君早归。

    起身,走到一旁,陈秀儿脸上如同沐浴着阳光那样,十分温暖地看着藤艺摇篮里仍然闭眼熟睡的天行容若,继而有点不舍地转身坐到古琴前面。

    陈秀儿轻抚摸着琴身,就像抚摸那个心爱男人一样。布满血丝的双眼,突然炯炯出神地望向远方的夜空,久久凝视。也没见陈秀儿收回远方的视线,仅仅轻轻地把琴放平,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开始在琴上波动,十分流畅。

    婉转又哀愁的琴声,顿时淹没院子内外。

    天外乌云凝结,七八颗星黯淡。近处秋风停止,落叶停滞,八角亭下池水却徘徊流连,激起道道涟漪。无数个无眠的夜晚,只有琉璃般的月光在旁,串起岁月留给我的沧桑。只愿琴声穿越了岁月,穿越时光,与思念同行,与君相见。

    “容若啊,我是很想你的父亲了。你呢,可曾想见如我般爱你的父亲?”陈秀儿收回远处的视线,转身深深地看着天行容若询问。

    也许,天底下的人不会奢望一个刚出生七天的婴儿会回答这个问题吧。

    但陈秀儿的神情告诉我们,她脸上除了满满的溺爱,还有别的深长意味。

    确实。天底下不可能有一个七天婴儿会回答这个问题,即使哭闹也难以准确准时地回应。

    但,有一种人除外,在他们身上一切都有可能。也是因为这种无限好与无限坏的极端,导致联邦法律无条件扼杀,教廷视为异端。

    是天杀体——人类联邦与智能人战争的惨重代价。

    而眼前的天行容若,更是一个现在就很强大的天杀体。

    自从修炼以来,她就再也没有以一个平常人的心态与修为去弹奏她的古琴。代而为之的是,一个年轻的天才,自然而然地运行着七星贤者的修为,尽善尽美地编制她琴声中的至上世界。

    因为天行容若的天杀体,陈秀儿沦为众生常见的行者。不知道是否与天行健四人的蜕变一样,陈秀儿虽是行者,却总感觉自己发生了一些玄奥无比的升华。总而言之,现在的她如同返璞归真那样,只要一抚古琴,就会把自己心绪带进去,亦真亦假,如愿以偿地营造一个个充满自我而真我的情感世界。

    天行容若出生后第二天,抚琴抒意,意由琴生,本是陈秀儿每天习以为常的功课。也许是血脉关系的亲近,也许是天杀体变态精神源力。万般因果,天行容若总能在一个个琴声幻境里面来懵懂表达他自己的情绪。

    发现其如此怪异的事情,陈秀儿非但没有被惊吓到。在欣喜若狂之余,反而充分发挥了强大的母性保护欲望——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

    七天断断续续的琴声,陈秀儿在自己的世界里,给天行容若睡前哼着儿歌,讲着故事。睡醒后,带着他嬉戏,闹脾气时,哄着他笑。给他说,她也是从婴儿到姑娘的乐事囧途。长大后,遇到的那些人,哪个人是好人,哪个人是坏人,如何是正,如何邪。还不忘叮嘱天行容若,做傻瓜比做天才好。为了让儿子信服,她透了底说,如果不是当初为了唤起一个贫民窟的因残疾而堕落的家庭对生命的希望,即兴弹了琴,也不会被别人叫琴仙子。从此事多,不自由。

    不知疲倦,不厌其烦,不依不挠地沉浸在那个惊奇的世界。陈秀儿也不知道天行容若能否懂得她的热爱。但骨rou相连,血脉呼应,她觉得天行容若是明白的。因为她能真切感到那庞大精神源力的一喜一怒,一举一动。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陈秀儿本来脆弱不堪的身体,一直不断跌落的修为,根本无法支撑她连日的消耗。她已经严重透支了自身的生命力,垂垂而危。但这个坚强的女人依然坚持着每天弹琴,每一个时刻的思绪都坚持与灵动美妙的琴声融为一体。

    超脱红尘,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

    每逢这个时刻,天地间,唯有远星、高亮、古琴、晚风和。那树下的一母一子,就是这和谐场景中最美的风景。

    “七天前,母亲的心与灵魂如同丢空了一般。”

    “我能感觉到,军哥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但家族明的暗的盘根错结又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天大的事吧,毕竟你家四叔都回来了。”

    陈秀儿并没有弹琴,只是低着头,眉头一时紧缩,一时舒缓,十分不平静。

    看到母亲如此模样,摇篮里的天行容若可不干了,忽地左右翻滚着身体,弄得编制摇篮的藤艺咯吱咯吱地想,十分刺耳。

    陈秀儿见此,连忙怜惜道:“好好好。我知道又到了小容若要听故事的时候了。这次我给你讲我和你父亲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