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谈恋爱怎么谈来着？

    赵淑此时还不知霍白川要开始彻查渺空大师之事，她换了着装，依旧是男装打扮，不过不同的是，此次她扮作了粮草军中的一名普通士兵。·

    给江南送赈灾粮的是卫廷司的人，给几人找了几套军装，装作最平常的军人，拿着长枪在跟在粮车之后。

    “他们死也想不到咱们改了陆路。”小郭子说，“只希望陈冉和柚麻莫要有事。”

    苏绣在他边上听罢冷哼一声道：“他们要的人是郡主，见到是陈冉他们，必定恼怒，不过陈冉也不是好惹的。”

    赵淑回头看一眼在嘀咕的两人，擦了把汗，用卫廷司摘来的宽大叶子扇风，真不懂今年的天气，江南和蜀中、楚郡等地发大水，而京城一带却热出天际。

    “用这个。”卫廷司递过来一把棕榈树宽叶做成的扇子，他手里还有另外一把更大的，正给赵淑扇风。

    严责葎和胡一沉对视一眼，心在滴血，痛到麻木，觉得脸丢到永王府去了，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将军简直太让人失望了，雄风呢？霸气呢？统统不见了，此时只剩一个整日里帮扇风，帮遮阳，帮倒水，帮摘水果的仆人。

    对，没错，是仆人没错！

    当队伍停下来稍作之时，郡主闲聊般说：“不知山里有没有水果。”

    于是，将军便踩着他练了十多年的轻功，大材小用的给郡主找水果去了，许多时候胡一沉都是看不下去的。觉着将军这样委实失了气度，便主动要求帮郡主找水果，但人家还不乐意！

    说什么。亲手摘的才有诚意。

    郡主也不是那为难人的女子，很随和，很好说话，但除了偶尔想吃水果之外，便也偶尔想出一些较为新颖的要求。

    不算难，但……

    比如昨夜，天黑自然不能赶路。大家便择了一开阔地安营扎寨，吃了饭，真正的士兵守卫的守卫。休息的休息，不休息的也聚在一起聊一聊家中老父，儿时趣事。

    而郡主冷不丁便说：“天上的星星真美，若此时有歌听便好了。”

    好嘛。摘水果。扇凉，端水，遮阳，这些事做起来虽有失大将军风度，不过只要将军愿意，不算什么，谁让将军倾慕人家呢。

    但，让将军唱歌就有点过分了吧。将军又不是戏子！

    这还不算，她说罢叹口气。又道：“我喜欢那种边唱边跳的，歌不要太忧伤，太忧伤的歌影响心情。”

    要边唱边跳已经很过分了，歌还不能忧伤，若他们是将军，定不能忍，这大庸莫不是乾坤颠倒了，女流之辈竟也能提这多要求？

    虽然提要求的是堂堂郡主，但他们将军也不是等闲人物，身份不差什么。·

    胡一沉和严责葎都忍不住了，郡主如此过分，怎叫他们心中不气！立刻站起来便拔腿就跑。

    不明真相的小郭子，恰好方便归来，撞到二人，捏着尖细的嗓音问：“二位，何故要跑？”

    不等两人回答解惑，卫廷司便在身后冷冷的道：“一人舞一人唱，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两人的脸色顿时僵住，慢慢转身，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噎了噎口水，“将军，属下……属下笨手笨脚……不会……。”

    “恩？”卫廷司抬眸，眼里的威胁之意直击在两人心中，寒意立刻遍布四肢百骸，身体都抖了。

    “将军……属下真不会。”两人低头求饶，姿态要多低有多低，恨不得将自己埋进泥里。

    此时，赵淑才反应过来，忙摆手解围，“我只是感叹而已，没要他们唱歌跳舞的意思，真的。”她失笑，若严责葎与胡一沉唱歌要命怎么办？

    如今仅有的不过是昆曲、采茶曲之类的古老曲调，真不是她要听的，之所以如此感慨，是因为大庸的夜晚，着实太无聊了些。

    卫廷司也不会，赵淑都开口了，他便示意胡一沉和严责葎一边凉快去，莫要打扰他与赵淑看星星。

    严责葎和胡一沉如获大释，拍拍胸脯，与小郭子几人凑在一处，离赵淑与卫廷司远远的，只能看见他们，不能听到谈话的声音。

    离得远了，严责葎才大吐口水，“将军真阴险，他会做的自个做，显得自个无所不能，好欺骗郡主，不会做的让咱们做，真是心累。”

    胡一沉眼珠一动，扯了他一把，低声道：“你皮痒啦？我看将军是见你对郡主意见太大，故意让你吃吃苦头，哼，还连累我。”

    “你讲话得凭良心，你对郡主便没意见？是谁主动要去摘水果来着？”严责葎不能忍了，这锅他不背，分明是他胡一沉意见更大些，还好郡主不记仇好说话，不然将军非要他们边唱边跳，他都不敢想象，那将是人生中怎样一种灾难。

    怕是永生难忘。

    胡一沉年纪小些，又非军中之人，土匪习性略重，一昂首，便怼了一下严责葎，“我要告诉将军，你说将军阴险。”

    “祖宗，你是我祖宗行不行？将军是阴险了点，但他对郡主好啊，就冲这点，我在心中早已原谅了他，而且郡主人那么好说话，若做了将军夫人，想必是能管住将军，训练之时莫要太严。”他开始遐想起来，想到激动之处，脸上还傻笑。

    上一刻还觉得郡主实在太过分了，下一刻便觉得郡主简直是救世主，变化之快，简直可用天空形状多变的云来做比较。

    想起昔日种种，觉得郡主好说话，为人随和之外，便也选择将心中对将军扬起满面威风的期待压入心底，默默在身后跟着。·

    赵淑试了试手里的棕榈树扇子，新摘下来的宽叶。煽动所带来的风凉爽之余还有股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一只白鸽从天空俯冲下来落在小郭子手臂上，咕咕的叫着。

    小郭子摘下它脚上绑着的小竹筒。不敢拖，快步走到赵淑身边，不去看卫廷司，恭敬的道：“郡主，京城来信。”

    赵淑接过，取出小竹筒里面的纸条展开看起来，上面内容不多。只有寥寥几字，却阐述了三项内容。

    第一：明德帝下旨禁止皇子出府，第二：便是胡霖带人彻查渺空大师一案。第三：永王平安。

    看完心里的巨石放下，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父王无事便好，什么都可以失去。什么都可以有事。唯独父王不可有事，不可失去。

    反反复复看了多遍，确定消息是自己人传来的后，思虑片刻对小郭子道：“传讯回去，给刘仁安记一功，但不要暴露他。”

    小郭子会意，躬身退下回信去了。

    刘仁安是赵淑的人，如今渺空大师之死要彻查。她不能让别人抢了全部功劳，赏罚分明。给属下该有的功劳，才是御人正途。

    她没有避开卫廷司，这个人她是完全信任的，“淑淑，我待会带你去一个地方。”

    赵淑看向他，疑惑的问：“去哪里？”

    “待会你便知晓了。”他神秘一笑。

    赵淑撇撇嘴，继续往前走，不搭理他，只是天太热，她煽得手都酸了。

    卫廷司见她半点不好奇，不免泄气，总感觉不管做什么，都很难引起她的注意般。

    到了傍晚，大队人马决定就地安营扎寨，苏绣等人已去给赵淑准备晚饭，严责葎与胡一沉不敢随便凑过来，便只剩卫廷司与赵淑坐在桥头看桥下的潺潺流水。

    看了许久，苏绣端了饭菜过来，两人择了一空地，简单的用过晚饭，卫廷司便神秘兮兮的对赵淑道：“淑淑，走。”

    赵淑点点头，反正他身手好，去哪里大多都是他带着自己的飞，脱离地球引力的感觉还是蛮美妙的。

    卫廷司见她点头，揽了细腰踩着水面飞进密林中。

    密林里都是参天巨木，地面铺满了枯叶，脚踩在上面软软的，但总给人一种心理怕怕的感觉，老觉得里面会藏着一条蛇或者其他可怕的怪物。

    感觉到赵淑的不自在，他再次揽过细腰，在林中飘飞，不多会来到一棵巨大的老树面前，老树真的很大，树叶枝条遮天蔽日，横盖几百米，在老树之下因常年接收不到日光而寸草不生，就连枯叶也是极为干燥的。

    两人在树冠上停下，巨树很大，枝干亦是很大，在上面自由的行走，半点不害怕会掉下去。

    赵淑走了几步，很稳，便玩心大起在枝干之间挑来跳去，像只猴子般灵活，她常年练太极，虽只强身健体，没能练出卫廷司飞檐走壁般的功力，却也让她身体矫健灵敏。

    卫廷司第一次见这样的赵淑，站在一旁护着，脸上不由自主的扬起愉悦的微笑。

    玩了一会，赵淑也累了，两人便坐在树冠上看天上一会儿一颗冒出来的繁星。

    赵淑想了想，别人谈恋爱是怎么谈的来着？她偏头想了想，有了。

    酝酿片刻情绪，转头对卫廷司道：“我若让你去给我摘天上最亮的星星下来给我，你会不会去？”

    卫廷司摇摇头，“不会。”回答得很干脆。

    赵淑听罢顿时不开心，真不浪漫。

    “以前我练功不用功，师父便打我，有时打头，很疼，太疼的时候便会满眼冒星星，所以淑淑不要要我摘星星，我给你摘月亮好不好？”

    赵淑瞥他，抿嘴不语，真是的，果然好不浪漫，“我不要月亮，我就要星星。”她故意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嘟着嘴气鼓鼓的。

    卫廷司顿时六神无主，看看天空，又看看赵淑，一咬牙道：“好，但不是现在，可不可以？”

    赵淑不过是随口说说，哪里真要他摘星星，说白了，她此时要的不是他真的给她摘星星，而是要他的态度。

    有那份心，有态度。便好。

    点点头，“好啊。”这话，说过。便忘了，又说起其他事，“一路来看到好些难民，不知京城如何了，皇上虽禁令皇子出府，但有野心的人是困不住的，许多事也无需他们亲自动手。只希望不要太乱。”

    “太子当了这些年靶子，淑淑不觉得该换一换人了？”卫廷司突然说。

    “只要太子哥哥一天还是太子，一天便是众人打的靶子。要如何换？若没了太子之位，被废黜过，世人便会诟病他，于名声很不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但这水许多时候都是人云亦云的，我们不能冒险。”她说罢一叹，转而冲卫廷司笑了笑，“说来，我还要谢谢你，若不是我，你也不必卷入这夺嫡风波来，皇上又是那样的性子。”

    卫廷司摇头。温润一笑，“我原打算助皇上削藩后便隐退。偏居山野也好，四海为家也罢，他让师父收我为徒，我以世家子的身份为他领兵，替他扫平诸王，也算仁至义尽，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还要为你扫平那些你不喜的人，心甘情愿的。”

    他不知赵淑为何不喜赵弼，在外人看来，赵淑是永王之女，皇上的儿子们都是她的堂兄，都是一样的，弄不懂她为何独独对太子好，有人甚至觉得赵淑此人是个捧高踩低的，太子是嫡子，是储君，将来的皇帝，而其他皇子若无大造化，将来不过是一闲散宗室，后人会慢慢脱离嫡枝，成为皇室旁支。

    卫廷司也不知，目前为止，若不是赵淑先监视赵弼，坚定的站在太子一边，赵弼也不会闲得没事与她作对，纵是如此，他也相信赵淑，不会恶意去揣测。

    “如今父王已不是当年的名声，今次又去楚郡治水，你与我又……”她顿了一下，接着道：“怕是皇上心中会不安，不过幸好父王还无世子。”

    谈起世子，她不免伤怀，年纪小的时候，只希望父王只有她一个孩子，不要有多余的同父异母的兄弟，现在却觉得父王渐年迈，整日里形单影只的，很孤单，且永王府连世子也无，将来连承袭香火的人都没有，想想便觉得萧索。

    “你看我父王娉哪家的姑娘做继妃好？”继妃在原配牌位前要执妾礼，大族的姑娘怕是都不愿意，而小家族的她又觉得委屈自己父王。

    非是她看不起小家族的，而是人总这样，希望自己最亲的人得到最好的。

    这些年，太后一直想将霍丹兰聘为永王妃，但自从宋天和归来，她便再也不愿与永王有过多交集，太后心里也苦，一方面害怕霍家拒绝自己，伤了儿子的颜面，另一方面与明德帝又有些隔阂，生怕明德帝转头便对付小儿子。

    卫廷司听罢，见赵淑又紧皱眉头，便伸手替她抚平，“我听说秋大人有一女，已及笄，你若着急，可提一提。”

    他不会与赵淑说，秋樘始曾暗中向他透露，若愿意可将女儿许配给他，不过那时他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不然他哪里知晓秋家有女已及笄？

    赵淑知晓他说的是秋彤，摇摇头，“秋大人不会同意的，以他秋狐狸的性格怎会委屈女儿到我母妃牌位前执妾礼，秋家可是书香门第传世世家，世家人本便瞧不起皇室，觉得我们是暴发户，哪里肯让嫡嫡亲的女儿做继室，且父王已过了三十。”

    “相信王爷能找到一个好妃子的，你纵是cao碎了心，也要顺了王爷的心意，你说是不是？好了，别不开心，我给你看样东西。”他站起来，揽着赵淑的腰从树冠上落下来，稳稳的站在树干上。

    “主子，人已经抓到了。”树下不知何处来了数名灰衣人。

    灰衣人在树干上挂了一盏六角灯，照亮了这一片区域，在灯光所及之处，一紫衣女子被绑得严严实实，脸上的面具也被摘了下来。

    “主子。”灰衣人将八仙花面具递给卫廷司，“主子，此面具的料子出自江南锦造访。”

    卫廷司接过面具递给赵淑，赵淑接下反反复复看了多遍，除了感叹面具质感极好，画工惟妙惟肖之外，竟说不出其他话来。

    只因，女子的容貌让她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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