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灵犀
我与jiejie出生于百年武术门派，先祖承蒙皇室恩惠，立下族规，每代必有三名顶尖弟子送往皇宫，专为皇室效力。 我和jiejie，便是门中第二、第三名弟子，至于第一名，我们的大师兄，是一个谜，我从未见过他，据说他很早就进宫了，只是偶尔一次撞见他跪在父亲面前，一袭黑色劲装，脊背挺直，从父亲手中接过祖传宝剑——绝情。 看不到大师兄的正脸，只见父亲仍旧一副肃穆凝重的神情，将宝剑递给他，“你可想好了？一旦与绝情剑结下契约，此生此世都不得违背誓言，一旦动情，要么剑毁，要么，人亡——” “徒儿想好了，此生绝不违背誓言，绝不动情——”声音很是淡漠无温，就像一块冰一样。 身侧的jiejie看着那道背影，眸中明明灭灭，神色不辨，事后我问她，有没有见过这位大师兄，她想了好久，笑着摇了摇头，“记不得了，不过，小时候应是见过的，好像——是叫影吧？” 进宫后，出乎我们的意料，我和jiejie，被调往长乐宫，长乐宫里住着谁？整个帝国，即使三岁的孩童都知道。 圣女，更是神仙一般的存在。 我和jiejie激动的彻夜不眠，一遍又一遍的整理妆容仪表，按捺着心头的忐忑和兴奋在掌事的带领下，步入长乐宫，那座巍峨的九重楼，四面环水，波光粼粼，金檐玉瓦琉璃扇，仿若仙宫，仿若迷宫般的水廊，以白玉砌成，铺以红毯，一路兜兜转转，通往九重楼的殿门。 在未见到圣女之前，我幻想过她的各种形象，冷傲？端庄？或是善良温柔？当我和jiejie诚惶诚恐的跪在她脚下的时候，我们不敢抬头窥看她一眼，直到她清淡低魅的声音在安静的藏书阁响起，“起来吧。” 我起身，好奇心促使我飞快的抬头瞥了一眼那抹白影，仅仅一眼，我便难以收回目光。 她穿着白色的长裙，暗纹流动，低眉翻阅着手中的那本书，宽松的外衫因她的动作，从单薄的肩头微微滑下，露出凝脂一般的肌肤和漂亮、如同天鹅般的颈，她浑不在意，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衣衫松散，蝶翼下的视线依旧专注于手中的佛经。 她的侧脸清丽出尘，脂粉未施，饱满的唇是那般的鲜红，墨发未绾，随意而慵懒的垂于后腰，她似乎感觉到我的视线，微微侧脸望来，来不及消化她那绝世的容颜，便被她的那双眼睛所震到，那般漆黑清澈的眼眸，明亮但却寂静，毫无波澜，仿佛能看到人内心的最深处。 她微微一笑，懒散的伸手拢好衣服，我羞红了脸，低头支支吾吾道：“圣女息怒，我只是在想……天气寒冷，您穿的会不会太单薄了……” 她眸光微转，放下手中的书，缓步走到窗前，推开窗，冷风一瞬间穿堂而过，她衣袖飞扬，长发舞动，仿若仙子一般，神情清淡，眸中寂静，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有雨水落在她素白的手心。 “外面冷吗？”她忽然问了这么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jiejie点头，“适逢春寒，雨水冰凉入骨。” 她唇角微微勾起，覆手跌落手心的雨水，眼底却是幽冷一片，缓缓开口道：“真是羡慕你们啊……” 我与jiejie面面相觑，不理解她在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时，我们都不知道她的过去，更无从想象她光鲜华丽的躯体里藏着怎样一个悲伤愤怒的灵魂，我只是觉得，她是个怪人。 她真的是个怪人，明明深深的喜欢着凉国太子，却可以做到冷漠相待，甚至微笑着赞同皇帝赐婚； 可以对所有人温和宽容，却独独对夏侯御医冷漠疏离，可又在私下不着痕迹的扫清所有对夏侯御医不怀好意的同僚； 敌视所有试图亲近她的人，却能和脾气暴躁野蛮的聘婷公主结为好友； 面对皇帝的阴谋，她温雅一笑，仿佛丝毫不介意，依旧乖顺的唤着他父皇； 包括……她原本是那般恨着云帝，似乎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最终却还是选择和云帝成亲。 我以为她只是同情或是愧疚云帝的一无所有，毕竟，能拿灵珠、江山、眼睛为聘的人，这个世界，也就只有云帝能做得出来了。但我们都没有想到，她会在成亲后的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深深爱上了云帝。 所有人在一开始就没有看好这段婚姻，暂且不说女帝心中永远葬着一座姜府、还曾经深深的喜欢着凉帝，这些都抛开，他们的性格都是那般的冷傲，云帝生性冷血暴戾，耐心不足，一丁点儿的不顺从，便会让他动怒，而孕期的她，更是喜怒无常，多次莫名其妙的发火，两人都是要颜面的人，宁可逞强，也不会低头。 争吵是少不了的，那日在崇德宫的寝殿，两人不知为了什么争执了起来，我与jiejie侍立在外间，不敢多言。 透过珠帘隐约可见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只听见里面女帝愤怒而拔高的声调，以及云帝极偶尔的冷声低语，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也能从两人的语气中分辨出，云帝在不着痕迹的退让，他多次保持沉默，但都难以平复女帝的怒火。 “云墨！如果你与我成亲只是为了气死我，那你可真是成功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女帝气得一甩袖子转身背对着云帝坐到了床沿上，不再说话。 云帝爱着女帝，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唯独她不知道，她没有看到云帝在听到她指责后，袖中握紧的手以及眼底浮起的痛与疲惫。 一段死寂之后，云帝缓缓伸手提了茶壶往茶盏中倒茶水，不甚碰翻了杯盏，女帝听到响动，回过头来，看着云帝稍显笨拙的扶起杯盏，继续倒茶水，她站起身欲走过来，却又硬生生的止住脚步，那双素日平静的双眸此刻挣扎着什么，最终还是败给了她的要强，她握紧了手，狠心转身又坐下，不看云帝。 我轻声叹了口气，与jiejie面面相觑，云帝端着杯盏浅酌了一口，大约是太烫了，他放到了唇边轻轻吹着热气，许久后，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床前，坐到了女帝的身侧，低声道：“渴了吗？” 女帝惊讶的转过身，看着云帝手中的杯盏，分明红了眼眶，却依旧嘴硬道：“不渴。”语气还是软了下来。云帝轻声道：“说了这么久的话，怎么会不渴？水已经不热了。” 女帝眼泪落了下来，却忍不住弯了唇角，接过杯盏，望向云帝的唇，轻声道：“你渴吗？” 云帝勾了唇角，轻声道：“不渴。” 女帝伸手抚过云帝手上烫红的肌肤，那水波荡漾的眼底分明藏着心疼，可惜，云帝看不到。 “后悔与我成亲吗？”云帝眼帘低垂，轻声问道。 女帝枕在他的肩上，泪如雨下，“后悔没有早早的与你成亲，在云府的时候……你不该放我走。” “云墨……对不起，我不该吼你，我错了……”如同小鹿般乖顺楚楚伏在云帝怀中的女帝，是我们从未见过的她，更想不到向来清冷淡漠的女帝会放下颜面，低声认错。 这两个人，因为爱情，可以亲手拔掉自己身上的尖刺，意图可以更加靠近彼此，是我所知道的历代皇室中，最特别，最深情的夫妻，让人艳羡。 不知道是不是两位帝尊的爱情让我与jiejie萌生了春心，jiejie喜欢上了傅影，也就是我们的大师兄，但这不是最恐怖的事，最不可思议的就是傅影的绝情剑，不知何时，折断了。 我曾与jiejie讨论过，傅大人……为谁动了心？jiejie站在我身侧，面上有一闪而过的痛，她望向那道黑影，站在女帝身侧的傅大人。 jiejie从来不曾吐露自己的心迹，即使望向傅大人的时候，也只是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背影，而傅大人……却只是一贯的注视着女帝的背影。 宫变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曾经是女帝的心腹，却成了逼宫造反的叛臣，当jiejie知道傅大人也参与其中后，几乎站不稳身形，她多次想为牢狱中的傅大人求情，可在触及女帝眼底的伤痛后，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女帝重情，昔日好友的背叛，她虽不曾流泪，不曾痛斥，但，最难过的，还是她啊…… 而女帝不仅推开了众人，连带云帝，也一并抛弃，还记得云帝刚走的那几天，她夜夜难眠，翌日眼睛准是红肿布满血丝，她不说，没有人敢问。就像云帝所说的，她一个人，背负着痛苦、寂寞、悲伤。 女帝分娩的那一晚，日月无光，天昏地暗，殿内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焦急与担忧，我看着床榻上气息微弱，神情痛苦的女帝，慌张无措，眼泪哗哗流下，我害怕到极点，唯恐那双眼睛中的光华散去，在一旁一遍又一遍的唤她。 我清晰的听到她对晏公子说：“你帮我问问他，在他那颗冷漠的心里，有没有喜欢过我，如果，他说……有，那你就偷偷的回来……在我的坟前告诉我……如果，他说没有……那，就告诉他，我爱他，一定要……告诉他，我要……让他记着我……” 那句我爱他，几乎让所有人泪崩，为何……为何女帝与云帝的爱情，要如此艰难？老天为何要一次又一次的为难她？ 为了生下云帝的孩子，女帝几乎散尽了所有的灵力，赵掌门说，她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往后的日子，她开始变得极其温柔，就像当年她失踪了七日后回来一样，对每一个人都十分的温和。 唯一不同的就是，有了孩子的女帝，眼角眉梢，都是醉人的温柔，她无比的疼爱这两个孩子，丢下政务，一天到晚的看着两个孩子，我猜，她一定是想在仅剩的时日里，再多看看……多看看她和云帝的孩子。 女帝死后很久，所有人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那么厉害，怎么会死呢？每当午夜梦回，我总会看到她飞身挡下魔尊攻击的场景，强烈的自责与悲痛让我无法面对所有人，我甚至不敢说，女帝其实是因我的无能而死…… 但我一直觉得她没死，她那么爱云帝，爱她的两个孩子，怎么舍得丢下他们呢？可是，整个空荡寂寞的皇城，真的，找不到那抹白影，那个传奇女子。 我送夏侯御医出宫，问他为何要离去，他看着连绵巍峨的皇城，温润的眸中尽是苍凉，他勾起苦涩的笑，低声道：“总要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吧……” 彼时，我不解他话中含意，但也能隐约猜到，他的离去与女帝有联系，我知道他喜欢女帝，很喜欢很喜欢，于是，我追上他的马车，含泪道：“夏侯御医，女帝她……从未厌弃过你！” 她是个极易心软的人，即使口口声声说着绝不原谅背叛者，却还是在流放傅影三人后没多久，以庆贺长好公主出生为由，大赦天下。 这样的一个女人，别说世间各种男子，就是我，也忍不住喜欢她、心疼她，我守着长好公主，一日日的希冀，她能突然的出现，然后，所有的一切，都圆满了。 【明日早九点，准时开启归来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