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97 半墙之隔，就是一世，值吗？
入夜，微凉，紫云策马一路飞奔都没顾上休息，这会到了一处荒郊野岭，只能啃了几口干粮，生了堆火叹息一声，然后靠着树休息。这一路以来，她知道有人跟着她，但她能感觉出，来人并没有恶意，也没时间跟他纠缠，所以任由他跟着。夜里冷，那人只是静静地在远处，紫云过意不去，打了个哈欠说：“过来烤会儿吧，夜里凉！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你并没有恶意。” 远处的身影僵了僵，也是，以紫云的武功不可能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他。于是也不再躲避，走了过来。三米处，立在那儿看着紫云，她有些憔悴，头发乱糟糟的，他看着很是心疼。紫云勾了勾唇角道：“我该早猜到是二哥才对！看来，有句老话不假，情足以乱心！” “傻老三，你看看你，现在算怎么回事？”郭钊心疼的走过去为她整理乱发。 紫云苦笑一声道：“没关系，我那么在乎外表干什么，反正也没人看！” 郭钊怔了怔，看来早上她收到的信应该是关于夏颖的，看来海东来还是没忍住将真相告诉她了，于是迟疑几秒道：“其实，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 “我明白，可是——，呵，算了，就当梦一场吧！” “那你什么打算？”郭钊说着为火堆加上点柴火。 “先赶回去救人再说，我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而灭他满门。”她疲惫的叹息一声道。 “你做什么二哥都支持你！” “二哥，有时候我在想，他们是不是弄错了，我根本不是什么公主，我是郭紫云，那时候过的多开心！” 郭钊叹息一声，搂过紫云瘦削的肩，什么都没有说。 刑部大牢里到处都是那些狱卒喝酒赌钱的声音，丝毫没有发觉一个鬼魅的身影闪入，夏颖武艺非凡，很快觉察到了来人。缓缓起身，耳根子动了动，想要辨别清楚来人的方向。夏云仙见状小声问：“大哥，怎么了？” “有人！”夏颖小声应道。 “哈哈哈，不愧是天山派的弟子，果然洞察力超与常人。”来人清冽的嗓音如泉水一般，熟悉他的人便很快便能听出他是谁。 夏颖勾了勾唇角冷笑一声道：“舒王殿下！” “呵呵，果然还和小时候一样，总是你第一个听出本王的声音。”李谊说着如幽灵一般出现在夏颖身后。 “舒王殿下过奖，不知三更半夜来看臣这个将死之人有何见教？” “见教？本王怎么敢呢？本王倒是想请教小侯爷，你是怎么做到前脚离开皇妹，下一秒就投入别的女人怀中欢快的？”李谊说着眼中泛起几丝杀意。 夏颖听后怔了怔，他本来以为舒王来是想拉拢他，可是好像出乎他的意料。几秒后便强笑道：“这个还真是很难说出来的一件事！” “哼，是没脸说吧，负心汉！”李谊说着朝着夏颖脸上就是一拳。 夏颖没有躲，李谊更加生气，连着就是对他拳打脚踢，夏颖自始至终都没有还手，任由他打。半晌，李谊也打累了，再加上夏夫人在那儿为夏颖求饶：“舒王殿下，臣妇求你别打了，这么打下去会打死他的！” 于是才停下来，冷声道：“本王想要他的命的话，刚进来就一掌劈死他了！不过，那个女人，今晚本王一定要杀了她！”说着已经朝着尹子诺走了过去。 这使夏夫人更急，那个女人肚子里可是揣着他们夏家的骨血的，于是上前拦住，李谊一个转身轻盈地绕过夏夫人朝着尹子诺走去，就在尹子诺以为自己要死定了的那瞬间，夏颖一个瞬移挡在了她的面前，紧紧地将她护在身后，李谊冷嘲地笑了笑道：“呵，咱们两个虽然政见不同，但也算是这么多年的兄弟，本王怎么突然发现你倒是个多情的种子！” “谊，算我求你，别伤害她！”夏颖说着帅气地甩袍跪地，他们认识快二十年，夏颖是第一次跪着求他，李谊有些怔，也同时为李赫心疼。拳头握的指节发白，最后一拳击到旁边的墙上，墙上留下一个很深的拳印，手被擦破了，鲜血直流。 夏颖惊道：“谊，你——” 李谊闭着眼几秒压下怒意，有些横铁不成钢道：“夏颖，要不是看在兄弟多年，我真想连你也一起杀了。你告诉本王，赫儿在你心里倒地算什么？” 夏颖沉默，咬着唇，终究什么话也没说！ “你说啊！” “我没什么好说的，求你别伤害我的妻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王八蛋！本王——”李谊气的有些糊涂差点一掌劈了下去，结果手腕被生生地拉住了。 回头看时，是太子。太子见李谊满手是血，心疼地道：“谊儿，你的手怎么了，快让本宫看看！” 李谊怔了几秒，扶开太子的手，有些陌生的语气道：“一点小伤，不劳皇兄费心！” “李谊，你是猪脑子吗，手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李湛伸手抓住他，满眼心疼的骂道。 李谊心里有些感动，小的时候，他们三个年龄差不多，所以感情很好，那个时候他总是骂李湛：“你是猪脑子吗，把自己弄这么脏！” 李湛也没管李谊同不同意，直接撕下袖子为他包扎，太子看着两个弟弟，勾了勾唇角道：“谊儿，你不是想跟本宫争吗，那你就得健健康康的，那样才有资本，你这么不爱惜自己，本宫真担心，你什么都没争到就先死了，到那时候，我活着多没意思，连一个跟我作对的人都没有。” 李谊勾着唇角笑了笑道：“你放心，你肯定比我先死！” 等包扎好了，兄弟三人转身就走了，夏颖忙喊住太子道：“太子殿下，臣想求您件事情，能不能让皇上只罚臣，放了臣的家人。” “你让海东来给本宫带话的时候，本宫就明白你的用意了，不过很可惜，父皇谁都不见。”太子头都没回走出牢去了。 夏颖又问：“你不恨臣吗？” “本来挺生气的，但刚刚也看见了，那张俊脸被揍的那么惨，心里也舒坦了！”半晌空中飘来这么一句回答。他听的出太子这话的意思，看来他挺了解他，即使连皇上相信了他的谎言，他却没有信。想着不觉抿着唇笑了笑。 尹子诺见他笑，叹口气道：“小侯爷，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我们娘儿俩真的是连累你了！” “傻瓜，说什么呢？为了你们娘儿俩，值！”夏颖说着拦过尹子诺“秀恩爱”，其实在她耳边小声道：“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免得他们起疑，我不想你和安将军的骨血受人欺负！” “可是——” “没有可是，安将军为国捐躯，安家又不知道你的存在，这辈子就让我替安将军照顾你们娘儿俩！” “那公主怎么办？” “我自己选择的路，就是跪着走也要走完。再说了，这件事如果让皇上知道了，那我就是欺君，到时候就真的成了诛九族的大罪，你不会是想让我满门因你而死吧！” “我明白了，可是苦了你和公主！” “说什么呢，你有恩于我，就当我报恩好了！我和她，就看上天的缘分吧！” 舒王府，太子和李湛找来御医为李谊包扎好伤口后便离开了。李谊一个人在看书，一个熟悉的身影跨进了书房，李谊抬眸道：“老师，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殿下，太子和二皇子来咱们府里干什么？” “哦，没事，他们见本王受伤了，不放心，所以就跟来了！” “伤哪儿了，严重吗？” “没事，一点小伤！” “那就好，对了，你不会是心软了吧？” “呵，老师放心，皇位还是要争的，不过他既然知道了，也好，就公开化，这样也好看看那些朝臣倒地会向着谁！” “也好，也好！对了，你今晚干嘛去了？臣听说今日早上你将司音召回来了，怎么又让她回去了？” “哦，叮嘱了她一些事情！” “那你今晚干嘛去了？” “没干什么，就是出去转了转！” “呵，你也别想着瞒老臣，你对八公主那点心思老臣早就知道了，可是如今她是你堂妹，你不要让自己陷进去！” “本王知道了，放心，本王不会像太子那么傻的！” “那就好，殿下早点休息，老臣告退！” 等人走了，李谊合上书，叹了口气，喃喃地道：“老师，对不起，这是本王唯一瞒着你的一件事情，也是当年惊动朝野的一件大事，如果有人知道本王还活着，不知道又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到那时候，估计大唐和新罗将会开战，生灵涂炭，那本王就真的成了罪人！” 大明宫，贤妃翻来覆去睡不着，德宗不解问：“素颜，你怎么了？” 贤妃叹了口气道：“臣妾还是不明白舒王跑去杀那个女子的原因！” 德宗笑了笑说：“谊儿那孩子心底其实很善良的，他是心疼赫儿，想为她出口气！” “照陛下这么说，那太子早就冲进去杀人了！” “爱妃又错了，太子处事比谊儿冷静多了，朕估计他也看出些端倪了，所以才会那么淡然。” “喔，原来如此，陛下，你说那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对颖儿有恩，这是肯定的，不过倒地是什么人，朕还真想不出来，不急，过两天就见分晓了。” “要真的是颖儿犯了错，陛下准备怎么办？” “朕了解他，他不是那么多情的人！” “臣妾说是假如！” “能怎么办？朕总不能棒打鸳鸯吧，再有两日赫儿也回来了，朕敢肯定她舍不得那小子死，等她自己解决吧，感情的事情别人越是插手，将会越乱。” “也好！” 两日后，夏颖一家三百余口被浩浩荡荡的押往刑场，街上人山人海，甚至有人拿菜叶和鸡蛋扔夏颖，骂他负心汉，夏颖始终淡淡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不远处太子一众人躲在人群里跟着，薛钊看着夏颖那张冰山脸，挑了挑眉梢道：“看看，那家伙死到临头还在耍帅！真是佩服，我真是该膜拜膜拜他！对，就这样，等他死了我决定去他坟前膜拜！” 临真公主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哎，世平哥哥没在，本宫本想着那毒舌男不在，耳根子会清净些，可是没想到还有一个啊！” “哎，那毒舌男不在，聒噪的义阳也不在，我这是好心扮演一下坏人，让大家放松一下，你怎么不能理解一下我的心情呢？”薛钊叹口气道。 “能不能严肃点？”太子冷声道。 两人只能闭嘴。 到了刑场，空气中有股子压抑的气氛，一直等到午时，气氛更加压抑。监斩官望了望人群里的太子，太子摇了摇头，监斩官明白是让他再等等！忽然人群里有人跑过去向太子说了什么，太子朝着监斩台打了个手势。监斩官会意，道：“午时三刻已到，斩！” 虽然夏颖是负了李赫，但许多人认为夏颖终究是大唐的一大得力将才，死了怪可惜的，难免有些惋惜。 就在刀要落下的最后一秒，夏颖心想：赫儿，来世一定要记得我！ 却只听一声有些疲惫的刀下留人，那一刻，太多人心中五味陈杂，大家都知道八公主去边地了，可她还是在最后一刻赶了回来，赶回来救下那个负了她的人！ “放人！”她飞身下马，冷冷地丢了一句，也没有宣读圣旨内容只是将圣旨用内力丢给监斩官，要不是监斩官会点儿武功肯定会被砸死。 她本来想走上台去同他说点什么，但是脚步重的有些挪不动，两腿像是被灌了铅。终究她忍着难过转身离去！ 台上尹子诺推了推还痴楞在那儿的夏颖道：“去，去追啊！” 夏颖这才反应过来，功内力解了绳子，飞身下了台子，追了上去，众人都有些看不懂，彻底的看不懂。 李赫走得很快，闪过墙角去，郭钊等在那儿，郭钊见她咬的下唇都发白了，心疼道：“难过就哭出来，不要憋着！” 不说便罢，被郭钊这么一说，她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了下来，身子颤抖的厉害，尽量不使自己哭出声来！ 夏颖追到拐角处，知道他如果转过那个角就可以看到她，可是终究没有勇气，只能靠着墙，听着她的抽泣，心如刀绞，泪也不由的滚落下来。 不远处看着的太子一众人心也随着两个人被生生地揪疼了，由于在那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得见两个人，两人之间只有半墙，中间隔着的却是一世。 二皇子李湛走了过去，压低声音道：“你这是何苦呢？” “殿下！”夏颖忙擦了擦泪，不至于使自己太难看。 “本王相信你，你既然有苦衷，为什么不跟她解释呢？” “自己选择的路，这是臣必须承担的后果！” “半墙之隔，就是一世，值吗？”李湛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不再说什么。 当初选择这么做，他没想过后果，值吗？于公应该是值得，于私，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残不残忍。他爱她爱到疯癫，爱到不认识自己，没有理智，由于太在乎，所以怀疑横生，错了吗？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 就那样，两人隔着半墙，一世情缘，发誓再也互不相见。 郭府後花園，郭钊不是很会安慰人，只能紧紧的抱着紫云，仿佛要将她揉碎在怀里。良久，他双肩抖得厉害，紫云这才发现他流泪了！长这么大，她第一次见二哥这个没心没肺的人流泪，心中不觉抽了抽，二哥疼她到了这种地步！轻咳几声努力使自己的语调正常一些，然后生硬的道：‘二哥，你在干嘛？’话一出口自己都想抽自己嘴巴，没看见在哭吗？郭钊忙擦了擦泪，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道：‘想不想吃蒸饺？’心中卻想著，雲兒，這一世，我陪你。 她知道顺着台阶下，于是说：‘要花满楼的！’ 郭钊一听‘花满楼’，瞬间惊住，那可是她常常骂的那种负心汉去的地方。同时惊住的还有与她只有半墙之隔的他，想去拦住她，可是如今自己又以什么身份去拦，心中不觉酸涩万分，是自己错了吗？是啊，是错了，不管怎样他都不该怀疑她对他的那份真心，更不该冒着灭族的风险去试探她，他一定是疯了！她觉查到郭钊的惊讶，无所谓的笑笑道：‘二哥，你别说你没去过那种地方！’ 郭钊无辜的耸耸肩，叹口气道：‘好吧，我承认，不过那是办正事！’ 她抽了抽鼻涕，泪花还在眼中打转，笑笑说：‘我知道！不过今天就陪我做一会负心汉吧！’ 郭钊心疼的厉害，哽咽道：‘好，三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走吧！’ 半墙之隔，他的泪早已滂沱，李湛递上手帕，默默地望着这个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哭的像个孩子的俊男，心里有说不出的压抑情绪，此刻他有些羡慕他，因为他甚至连哭的资格都没有，是因为那个他第一眼就心动的人是自己的亲meimei！大约紫云他们都走远了吧！太子才踱步过来，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默默拉着李湛离开！ 夏颖最后是怎么回到府里的，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听俊宸说：‘紫云喝醉了，差点烧了花满楼，大内都调人过去灭火了！’ 他问：‘太子去了吗？’ 俊宸说：‘去了！’再没了后音！ 他又问：‘她是不是被抓了？’ ‘没有，舒王说是自己不小心弄翻了蜡烛，才导致着火的。’ ‘大白天哪儿来的蜡烛？’ ‘大家都知道是舒王顶罪，可舒王那个相好的说是舒王摆烛向自己求婚！’ ‘她就让舒王顶了？’ ‘都说喝醉了，醉了，到现在还不幸人事！明白？’俊宸对于哥哥今天的心不在焉很是气恼！ ‘太子说什么没有？’ ‘什么也没说，只说所有损失会加倍赔偿，从舒王的俸禄里扣！’ ‘舒王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怎么知道！也许他还和小时候那么善良！’俊宸叹息一声道。 ‘你觉得像？’ ‘不像！’俊宸摇了摇头。然后叹口气道：‘哥哥，我发现你变了！’ ‘嗯？’夏颖不解的抬头！ ‘你都不担心云儿怎么样了，而是好奇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权利斗争有那么有趣吗？’ ‘傻丫头，你知道什么呀？’他说完顿了顿道：‘你去盯着舒王，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好，不过哥哥真不担心她？’ ‘宫里那么多太医，比你我专业多了！’ 好吧，俊宸承认这些年在昆仑自己的思想有点僵化！ 武德殿，德宗叹息一声，望了望跪在地上的舒王淡淡地道：‘谊儿，她是你meimei，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父皇，儿臣很清楚！’ ‘那你？’ ‘做哥哥的护着meimei难道不应该吗？’ ‘就没别的？’德宗立刻想到了兵符，舒王是何等聪明，怎么会不知德宗所想，嘴角勾了勾，笑的凄凉，这就是皇家的父子，任何人，任何朝代，都躲不过！ ‘父皇，儿臣没有卑鄙到那种程度！’ ‘那最好，她，你们谁都别让她牵涉进来，不然，朕不在乎历史上多一个女皇！’ 舒王第一次觉得在父皇心里有人比自己重要，而那个人是他不能也不敢认的同胞meimei，唇角不觉扬了扬，试探道：‘是因为贤妃？’ ‘她如果是个男儿身，绝对能中兴大唐！’德宗叹息一声，眸子望向远处，有几分惋惜！ ‘那四弟呢？儿臣觉得他俩很像！’舒王向来胆大，也许他是不怕死！ ‘老四，他政治基础太薄，不行！不过……’德宗想说贾以时日道是可以考虑，不过他知道舒王妒心重，于是打住说：‘诵儿贤德，江山给他朕放心！好了，你下去吧，俸禄照扣！’ ‘儿臣告退！’ 别了德宗李谊心里很轻松，不觉自言自语：‘老四，这江山皇兄帮你夺！’ 他低着头当然没注意到不远处的肃王李详，而这话恰恰被李详听了去，心中狐疑：老四，难道是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