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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昌游记之玉佛寺雨中采风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一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摘自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

    如今的我,只需要微微闭上双眼,就似乎能再次看到,记忆中,那一座座云生雾绕,拔地而起,连绵不绝的青山。

    还记得来到新昌第一天,天上正好飘着细雨,淅淅沥沥的雨点中,迎来了新昌旅游第一站——玉佛寺。

    湖光山色,轻云渐散,古树枯藤……

    一帘春雨一伞开,杨柳依依,我们的队伍,缓慢的行走在山色间,山路曲折,林海听涛,缓步而行,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沉醉在美妙的风光里,伸出手,指尖触碰树梢滑落的雨滴,世上的一切都似乎被隔离了,只剩下,那远山,那碧水,那漫天春雨,交织成了心中一幅泼墨画卷……在这种奇妙的顿悟中,我们也不知走了多远。

    终于在不经意间一回头,来路云海深深,空林幽径不知归途,一种淡淡的惆然感油然而生。

    远处山间的古庙依然雄壮,螭吻依然威严,只是时光流逝,到底还是留下了瓦上凤尾,细雨中幽幽而动,诉说着千年。

    我愿:焚无价珍香,供养十方诸佛。

    明灯摇曳,烛火泣燃,多少人间希翼,在一声声木鱼中,化作那一缕缭绕的青烟,直抵佛前,有多少凡夫俗子,苦修九十九轮的前世,于苦海中浮沉数百年,只为诸因果业,于今生璀璨。

    众生皆苦,却不愿回头,扪心自问,欲念红尘千丈风烟,又有几人能看穿,如有来世,愿为诸佛座下瓦砾,不言,不语,舍去沧海桑田,只为那一朵临水照影的红莲。

    冥冥之中自有青天,谁吹孤笛,谁放鹿青崖,谁一夜不眠,谁抚长剑,擦去了半生烽烟,璎珞流光经筒转,转了几圈?

    木屐渐远,尘埃落地,仿佛时光交错难觅,终于艰难的穿过了那一世焚香的宝殿,来到了昔日的圣人堂前。

    王阳明,李白,王羲之……

    他们留下的足迹在时光长河中隐约可见,他们抬脚,远去,或仗剑**,或大笑长啸,或轻摇羽扇……

    这一刻时光流岚,那重重幻影,皆为风雅,他们走过,他们来过,他们离去,他们留下的绝艳笔墨,随古寺的钟声,片片飞去,顷刻散落融入这方灵犀的天地之间。

    ……

    是人文养育了这一方山水,造就了这一方的人杰地灵?还是山水养育了这一方的人文?——风雨如晦,大佛轻笑,我等凡夫俗子,无从得知。

    此刻,好似感觉到了什么,连绵的大雨突然小了,雨丝恍若三月的柳絮,缓缓的飞舞,只能微微的润物,放晴的天色中,天地都因这雨而灵动了几分,山涧中空蝉偶鸣,青石上藤萝青翠欲滴,我看到有扫地的僧人,拖着古朴的扫帚,一边喃喃的念着经文,一边施施然向着寺庙深处走去。

    风雨将息,落花满地。

    山路边,一位路边老翁,摇了摇手中的斗笠,对我讲起了“阮郎遇仙”的故事

    “汉明帝永平五年,剡县刘晨、阮肇共入天台山取谷皮,迷不得返。……见芜菁叶从山腹流出,甚鲜新,复一杯流出,有胡麻饭掺,相谓曰:“此知去人径不远。”便共没水,逆流二三里,得度山,出一大溪,溪边有二女子,姿质妙绝,见二人持杯出,便笑曰:“刘阮二郎,捉向所失流杯来。”晨肇既不识之,缘二女便呼其姓,如似有旧,乃相见忻喜。问:“来何晚邪?”因邀还家。其家铜瓦屋。南壁及东壁下各有一大床,皆施绛罗帐,帐角悬铃,金银交错……既出,亲旧零落,邑屋改异,无复相识。问讯得七世孙,传闻上世入山,迷不得归。至晋太元八年,忽复去,不知何所。”

    故事有些长,这是一个略带悲剧的遇仙,天上一日,人间百年,我不知道那两位少年,在出仙境后是怎样的彷徨无助,也不知道他们遇天仙那一刻,是如何的情迷意乱,好在最后一句,忽复去,不知何所,似乎又让这个悲凉的故事中带上了一丝期望。

    恍惚间,似乎能够看到,老树黑鸦,虎啸山林,乌衣年少,风沙古道,曲水流觞中红豆暗抛……只可惜烛影泪断,百年孤寂,多少情伤,多少白发,却只换得千年后故事里老翁淡淡的一句“迷不得归”。

    带着那一丝嗟叹,和一丝希翼,矛盾缭绕的心境,我们跟着导游,又来到古寺中最为著名的景点之一——睡佛。

    青石台阶,好似没有尽头,也不知前辈僧人是用了怎样的大智慧与大坚毅,在绝壁之上生生开出了一条青石小径——如果你抬眼看一看那高耸的山壁,就会明白,你脚下踩着的并不是台阶,而是古代僧人虔诚。

    每一步走上去,都似乎漫步在云端。

    这美景,不是画,却胜似画,只让人痴迷。

    众人都停止了喧哗,这一刻,只有恒远的脚步声在幽寂的山间回响。

    “快到了,快到了!”行到了半路,前方的人群突然间兴奋起来。

    疲惫的精神陡然一震,我伸长了脖子,向前看去,透过层层细密的雨帘,隐约可见,前方有一个小小的露台,一群先到的伙伴正围在露台上眺望远方。

    青山重几重,雾色轻掩去,天极深处,不见大佛,只有淅淅沥沥的细雨和生灭不定的云雾变幻。

    深……深呼吸,饮下的山风让全身三万五千个毛孔说不出的舒坦,这是一种洗涤,这是一种升华,这是整个人在接受这山林中最原始的美景的融化。

    “啊?那是佛头?”细雨中,有人惊呼。

    极目远眺,那雾气分合之处,似乎隐约流淌着一丝佛韵的轮廓。

    如果说,我生平见过最为壮观的佛像是巴蜀的乐山大佛,那么眼前的这一尊佛像则是我见过最具有古韵的大佛,红土青山白云,斑斓的色彩交织下,佛头的轮廓若隐若现,到底是山中有佛,还是佛就是山,花非花,雾非雾,雁过无痕,恍如朝云无觅处。这鬼斧神工般的大佛与周围的山色融为一体,不似人工雕琢,反倒是具有了一丝天然的“道”的韵律,似乎从遥远的远古以来,就默默伫立此处,守护着这一方山水。

    但,这美景虽美,却还不到极致!

    “上方还有睡佛呢!”

    “还在里面!”

    “居然在山腹!”

    登,极目之高,赏极色之美。

    山中有佛,佛孕山中,是为二奇。

    长明孤灯摇曳不定,巨佛睡卧山腹之中,神秘的橘色灯光下,佛目慈悲,在漫天飞天与梵音中,似是穿越了时空,从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中,静静注视着芸芸众生。

    慈悲的佛目下,渺小如你我,此刻只能虔诚的合一,在佛前虔诚祈愿。

    悲欢离合,在慈悲的佛前,只是弹指瞬间。

    轻别睡佛,顺着石佛背后的小路向山后走去。

    别有洞天。

    人间与仙境,在这一刻的距离,似乎只剩下一步,一步踏尽人间路,再回首只剩下百年身,在出洞口那一瞬间,我有一种遇仙的错觉。

    漫天细雨如丝,万仞石林如怒。

    天然形成的熔岩地形在我第一眼看到的瞬间,真让人脑子一空,只剩下“世外桃源”这样通俗简陋的形容词。

    笔直的绝壁偏偏以迷宫的形态展现,数道狭窄的分岔口齐齐展现在面前,一如人生,让人错觉,这是佛在箴言,佛的告诫,自然之力,非人能及,鬼斧神工不足道也。

    “思过”两个苍莽大字一如这里的地形,手抚冰冷的岩石,空寂的心灵仿佛穿越了数百年的时光。

    恍惚中,风声依旧,禅音梵唱,木鱼孤寂,有那么一袭白衣自云雾中生成,翩然而行,目光澄净,云卷云舒,他淡淡拂去石上的青苔,十指合一,“心如琉璃,不染尘埃。”结庐独居此处,枯坐数年,木鱼声竭,春听林海生涛,夏沐彩霞生肌,秋饮青花瓷盏,冬弹肩上寒雪。

    我不知道怎样的僧人会在这样迷宫般的仙境中思过,或者这复杂的地形就是思过僧人的心境——迷,虽有一方大日在空,遥遥可见,却身陷万仞迷宫,出路无归,处处似乎都是出路,却又似乎处处不是出路。

    “自恐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怕误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

    曲水流觞,在这一方天地中,却是自然的景观,清澈的山间清泉在迷宫般的地形中叮咚蜿蜒,只此一处洞天,就不枉走了半路风尘。

    入夜,约上三五好友,把酒言欢,听水声,风声,瀑布声,锦瑟声……看青山掩去明月,残云托起孤桥,几杯琥珀,仿若经年,只此一瞬,偷得浮生半日闲。

    附上新昌一游的诗作:

    《射雕》

    十万仙山浮冥宵,

    众鸾逐日竞扶摇。

    芦影飞歌云生处。

    赤羽寒光飞剑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