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促膝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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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诩站在夏初汐的面前,依旧是那样阳光的笑脸,仿佛黑夜被他照亮了一般。他笑着问道,“初汐,这么快就要回去了么?” 夏初汐有些迟疑,因为其实回去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万一再单独遇上容华就更倒霉了。可是这样的场合,当真不适合她。 许是看出了她的迟疑,容诩随手捞起几坛酒,拉过夏初汐就往幽静的林中走去。他回眸看着她笑道,“既然没事,那就陪我喝个酒吧。” 他性格爽朗,不拘小节,也不觉得就这样拉着女子的手有何不妥。夏初汐也觉得没有什么,但青阙却是皱了皱眉,迟疑道,“王爷……” “哦,对了。”容诩似是才看到跟在身后的青阙,笑道,“你不用跟来了,我们就在前面的溪水旁,不远。” 这样明确地告诉一个侍女自己要去何处的做法真是有些奇怪,似是真的担心青阙把他当坏人看一样。夏初汐想,或许是天性使然吧,他根本没把他们当奴才看。 青阙迟疑着不肯走,夏初汐见状,只得安抚道,“没事,你先回去吧,有王爷在身边不会有事的,我迟点就回去。” 她所担心的,大概是她会不会趁机逃走吧。可想想,身边跟了个皇上的亲弟弟,这样的担心显得有些多余。 她没再跟上来,容诩满意地笑笑,拉着夏初汐头也不回地走了。夏初汐跟在他身后,唇边不觉漫上笑靥。 喧闹声逐渐离得远了,偌大的林子里乌黑一片,只有月光轻柔地洒落下来,似一层薄纱,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 细碎的溪流声逐渐变得清晰,走在前边的容诩突然回头朝她神秘一笑,双手拨开了前方的丛林,瞬间眼界开阔起来。 清澈见底的溪流缓缓流淌在蜿蜒的小道上,潺潺不绝,声音细碎却带了种绵长悠远的味道。溪流两旁开满了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像在春天里下了一场雪。 月光格外的柔和,水中依稀可见那幽幽的月影。偶尔会有几只细小的萤火虫腾空而起,微弱的光芒为这夜里增添了一抹光亮。 夏初汐眸中微亮,看了身旁的容诩一眼,提着裙摆走向溪旁。她轻掬起一捧水,清凉得像是沁入心扉。溪水从她的指缝间滴滴答答地滴落下去,她笑意加深,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容诩放下手上的酒坛,一回头便看到她盈满笑意的侧脸。左脸细腻雪白的皮肤泛着莹润的色泽,眉眼窈窈,红唇微扬,雪白长裙铺泻在草地上,青丝缭乱纷扬。这一刻,他竟是有些看呆了。 若是没有了右脸上的疤痕,这个女子该是如何的天姿国色,撼动天下呢? 他浅浅一笑,朝她唤道,“初汐,过来这边吧。”说着,扬了扬手中的酒坛。封口已被掀开,一股醇厚的酒香弥漫在夜空之中。 夏初汐转过头,脸上是毫不遮掩纯真而美丽的笑容。她小心翼翼地踏过光滑的石块,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真是可惜了,若是没有脸上的疤痕,这世间的女子怕都比不上你。”容诩向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毫不顾忌。但现在这话一讲出来,倒觉得有些过于唐突,正想道歉,夏初汐却接过了话。 她说,“人生之事,总不可能尽善尽美,有点缺陷未尝不是好事呢?”她的语气淡淡,听不出有任何动怒或羞耻的迹象。 世人总是执着于完美,姣好的容颜,绝世的武功,无上的地位。可这样的完美背后,付出的却是更大的代价。人贵在知足常乐,珍惜现在拥有的,而不是眼巴巴地望着那些一辈子都不会属于自己的东西,苦苦挣扎。 当然,这只是夏初汐个人所想罢了,做不得数。但容诩显然极为认同,因他的眸中溢满赞赏之色,提起酒坛笑道,“喝吗?” 夏初汐浅笑不语,拿起另外一坛酒,与他相碰。清脆的碰撞声响在幽静的夜里,如同两颗心灵的碰撞,那么纯粹而美好。 容诩喝下一口酒,笑道,“初汐,你当真是个特别的女子,似乎活在俗世之外,干净却又世故,让人一看就不自觉地被吸引了,就连我也是。” 这样的话如同在进行一场表白,可他的表情却是半笑半认真,着实无法看出这人竟然说出那样的话。 夏初汐回眸看他,眼神如同一汪清泉,明亮透彻,她笑道,“可我看不到你的眼里有任何的迷恋。” 如此被人挑破了面具,容诩也不恼,仰头又喝了口酒。他不再看夏初汐,而是抬头看向夜空,繁星点点,他的语气莫名地有些惆怅,“如果她也有一颗与你一样玲珑的心就好了。” 夏初汐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显然,他所说的是个女子,或许是他曾经深爱过却伤害了他的女子。因他的表情是如此的悲凉,像失去了光泽的太阳。 她不懂得如何安慰他,一切的言语在爱情的面前是如此的苍白。就像他无法理解容华拿剑指着她时她心里的悲凉,她亦不会懂得他们之间的纠葛。爱情,是需要亲自去体验的。 容诩见她没有说话,有些不满道,“你就不会说些话安慰安慰我吗?好歹我带你来到这么好的地方,还陪你喝酒。” 夏初汐挑眉看他,明亮的眼眸像是洞悉了一切,她淡淡道,“你想要的答案只有自己的心可以告诉你,旁人所说的话,你不会听得进去。既然这样,我何必多费唇舌。还有,不是我要你陪我喝酒,而是你硬拉着我陪你喝酒。” 困在爱情里执着的人是听不下任何的劝告,你所谓的劝他放手,劝他体谅,不过是苍白虚假的话。若真的容易被劝说成功,只能说明其实原本他们的爱就没有多深。夏初汐的话,无疑道中了他的心事。 容诩被她堵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了半晌,才理直气壮道,“那这个地方总是我带你来的吧,没有我,你也不会知道这么好的地方。” 夏初汐挑眉环顾了一圈,不觉扬起嘴角,轻声道,“这倒是,可也是你拉着我来的,你自己愿意的。”她的表情何其无辜,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
手指颤抖地指着她,容诩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只好挫败地放下手,小声嘟囔道,“这样牙尖嘴利,真不知道皇兄喜欢你什么。” 他说得太过小声,近乎低喃。夏初汐没有听仔细,不由转过头来,问道,“什么?” “没事,自哀自怜罢了。”容诩调笑道,岔开了话题。 夏初汐没有追问,举起酒坛与他相碰,爽快笑道,“喝酒。”她的笑容很明媚,这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 “喝。”酒坛相碰,两人相视一笑,竟是莫名地和谐,像是相识已久的故人。 “你们在干什么?”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和谐的画面,一身蓝衣的容华出现在他们的背后,脸上虽带着笑意却很是阴沉。 夏初汐和容诩都不由得站了起来,看向了容华。只是两人的表情却截然不同,前者收回笑意,淡漠疏离,后者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笑意更深。 容诩几步上前拥住了容华,笑道,“皇兄,好久不见了。”又附在他的耳旁低声道,“皇兄要加油了,臣弟就先行一步了。” 原本还在好奇容诩何时变得如此热情的容华瞬间明白过来,看了看溪旁站着的夏初汐,方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下头以作回应。 容诩了然地回头朝夏初汐喊道,“初汐,我有点喝醉了,先回去。你陪皇兄再玩一会儿,放心,皇兄会带你回去的。” 他说风就是雨,话语才落,身形一闪,早已不见了踪迹。夏初汐懊恼回神的时候,哪还寻得到他的人影,只有寒光如豆。 夏初汐在心里骂了容诩不下万遍,可脸上却依旧稳若泰山,毫不改色。 她看到容华慢慢地向她走近,敛了神色,行礼道,“皇上慢慢欣赏夜色,初汐有些喝多了,不打扰皇上的兴致了。”说完,她就想走。 容华却在她的旁边坐下,蓝衣铺泻在草地上,他淡淡道,“朕来了,你就要走么?朕就如此不招你待见?” 他的话让夏初汐顿住了脚步,踌躇不前。那样高高在上的容华,竟会说出这样失落的话语,荒谬得如同一场梦。 他看着她的背影,轻柔道,“初汐,留下来陪朕一会儿,像那个抚琴的夜晚一样,好么?” 夏初汐何曾见过如此自欺欺人的容华,他当知时光早已回不去。那夜,她是想和他好好道别来着,可是次日,他就将她打入了天牢。 她知道自己该走,却又不由得坐了下来,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告诉自己,她留下来,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死心了,而不是落荒而逃。 寂静的气息缭绕在林中,只有潺潺的溪流依旧不停地流着,冲击着顽石,孜孜不倦地向前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