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风起云涌
少年笑着夸赞这四人很聪敏,杨云平再三权衡,却最终是心一横,朗声说:“我乃杨氏之人,绝不会做有损杨氏的事。” 少年笑道:“你的妻儿父母亦不顾?” “他们,若知晓我的决定,亦会理解于我。”杨云平说。他虽是家族里不起眼的人,但也是出自弘农杨氏,是杨氏子弟。若是从小在族学里,他能聪颖一些,功课好一些,杨氏家族也会为他铺路的。 “你们另外三人呢?”少年又问。 三人没答话,陷入深深的沉默。 “你们,不许误信jian人。”杨云平喝道。 其中一人小声地说:“可是,他们,他们这是要杀了九姑娘。” 杨敏芝本来低调,但是有心人想要捧杀于她,以至于让天下百姓皆知她的事迹。红薯与马铃薯的推广,盐矿的发现,蝗灾的预防与治理。 这一桩桩惠民之事让杨氏九姑娘在百姓心中的呼声很高。就是在这世家大族的内部,除了那些高层们忌惮杨氏九姑娘外,寻常的子弟对这九姑娘也是十分佩服。 “兰心蕙质,出名门。” “菩萨心肠。”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作为,我们百姓有福了。” 这样的夸赞都出自这些平民百姓的真心。弘农杨氏除了高层,更是因九姑娘出自杨氏而万分自豪,甚至很多人都觉得九姑娘是天女下凡。 今夜,值守的这三人也不例外。就拿盐一事来说,他们虽然出生弘农杨氏,但身份地位卑贱,家里人不是杨氏的护卫就是杨氏里的丫鬟婆子,连盐布都买不起,更别说堪比黄金的盐。 但是,九姑娘在蜀中发现大规模盐矿,又利用火井汲水制盐,让盐成为一个铜板皆可买的物品。 众人感念九姑娘,感念杨氏六房。 这四人也不例外,所以,当眼前的少年人指出杨氏高层要诛杀九姑娘时,他们彷徨犹豫了。虽然,杨云平竭力稳住了自己,但他却阻止不了同伴这样想。 “休得胡言。九姑娘是我们杨氏的骄傲,我们杨氏为何要杀九姑娘?”杨云平反问。 少年轻笑道:“若你能想得透,你就不是一个小小的值守,径直入了长老会了。” 杨云平不说话,他是比较老实的人,不懂得勾心斗角。 那少年又说:“你们既不愿走我为你们指的生路,那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的家人我亦不保护了。只是死的时候,莫要想起‘后悔’二字便是。” 杨云平的心又有些乱了,喊了一句:“哎。”却发现这影影绰绰的林**上哪里还有那少年人的身影。 “他似乎走了。”一人说。 另一人责怪,说:“你不觉得我们上级下的这个命令很奇怪么?指不定那人说的是真的。” “闭嘴。”杨云平喝道。 “你总这样。这些年,在这宅子里,添的冤魂还少么?六房以前什么光景,我们又不是不知。”同伴腹诽杨云平。 “你在这偏远地方值守,你乱说什么。”杨云平喝道,心中也是烦乱得很。方才那少年说的似乎也不无道理。 到底该如何? 杨云平发现,这世上最痛苦的事原来并不是没得选择,而是有选择。 而在这片树林之后的小山坡上,身披斗篷的少年,对身旁几名黑衣人吩咐:“你们远远地瞧着这几人,不要让他们死了。” “是。”那几名黑衣人隐没在了夜色中。 斗篷少年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转过山坡上一棵矮松,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 杨氏六房附近,站在高楼之上的杨恭仁忽然看见大群飞鸟从远处飞来,心一紧,暗想:终于要有所行动了么? “爷,似乎有情况。”杨云低声说。 “嗯,静观其变。”他依旧站在高楼顶端,任凭凉寒的夜风将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爷,风寒露重,你披上这狐皮大氅吧。”杨云不仅仅是他的护卫,更是他的随侍,此刻递过来一件大氅。 杨恭仁也不客气,将狐皮大氅披上,一阵暖意袭来。他忽然想起在洛水田庄时,那小女孩郑重其事地要他保重身体,说这两年有病符灾星横行在他命里,要他多多保重,过了这一关就平坦如砥了。 “阿云,你说,这弘农杨氏是不是该变一变了。”他说。 “属下不知爷的意思。”杨云确实也不知自家爷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没关系,天一亮,若六房不去敲祠堂钟,你便去敲。”杨恭仁说。 “是。”杨云回答。 两人就站在这高楼之上,静待着敌人的到来。 与他们一样静待着敌人出现的还有杨氏外宅布置的魍魉,领队是冷静著称的穹苍。他们静静地呆在伏击地点。 “队长,按照计算路线,那群人该到了,可怎么还没动静。”身旁有人说。 穹苍只一句:“等。” 众人便等着。 与他们一样等着的,还有在六房里布置的狙击手,隶属于舒敏领导的天煞,以及锦云指挥的江府影卫和蜀王府侍卫。 众人静待敌人的到来,没有任何的不耐烦。 虽然,对方只是各大家族联盟的顶级死士,对他们来说,不曾放在眼里。但他们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失误。 —————————————————————— “我吃饱了。那些贼人的速度也太慢了吧。”杨清让感叹。 李恪似笑非笑,说:“的确有点慢啊,连魍魉都还没动静。这么一大会儿了,还连六房都没靠近。” 江承紫喝了一杯酒,脸色绯红,正斜倚在软垫上,笑嘻嘻地问:“除了魍魉,你可在外面又安排了人?” 李恪神情一凝,眉目一展,问:“阿芝可是知道些什么?” 江承紫摇摇头,说:“只是随口一问。” “我此番带来的人不多。先前天煞与魍魉在西部执行别的任务,我也不知他们能否如期赶回,所以才让江府影卫也来了。因此,不曾在宅外布置。这番天煞与魍魉赶回来,也只来得及在宅外布置一支。”李恪说。 江承紫“哦”了一声,说:“那或者还有我们不知的第三方存在?” 李恪知晓她耳力过人,方才一定是听到了什么,便问:“怎么讲?” 江承紫不想让别人知晓她耳力特别敏锐,便说:“我只是想那些人这么久没来,怕是因为遇见了别的阻拦。也许还有别人不想我死。” 方才,她趁着杨如玉弹琵琶的时候,凝神静听,恰好听到了那一场发生在树林里的杀戮。 那少年人说是替天行道,为救天下苍生。于是,那十二人皆被诛杀在那小树林里。后来,她还想听一听少年人的身份,不料少年人不再说。 再后来,少年人与那几名护院的对话,她也听了,但那些对话还是不能确定少年人的身份。 但无论如何,在蜀王之外,还有别的势力不想她死。不管那些人真的是替天行道,还是有别的目的。总之,这一次,在弘农杨氏的这一仗中,她不会输。 “嗯,你说的不无道理。”李恪很是赞同。 “会不会是大伯父?”杨清让提出疑问。 “哼,可能吗?是他一回来,这祖宅就血雨腥风。”杨王氏对杨恭仁始终有成见。 杨清让见自己的母亲这样生气,便低低地说:“儿子也只是瞧见他方才来六房将那些想要闯入内院的人呵斥离开,才猜测一下的。” “无凭无据,莫要乱说。”杨王氏生气地扫了杨清让一眼。 “哦。”杨清让很是委屈。 杨舒越立刻出来打圆场:“别管是谁,这算是帮了六房一把,总算不是敌人。” “六爷所言极是。”李恪也附和。 “那看来,我们今晚是等不到了?”杨如玉笑着问。 “大约是。”李恪也是愉快一笑,随后起身说去出恭。 李恪出得厅来,便招来了杨初,说:“让舒敏速速来见我。” “是。”杨初一溜烟,纵身越过院墙往内院去。不一会儿,有个身形瘦削,个子颇高的青年男子跟着杨初来了外院,往挨着净房的一处亭子里去。 亭子里,李恪负手站在那里。男子在亭子外便拱手拜道:“属下舒敏前来拜见。” “今夜的弘农杨氏,鱼龙混杂,各方力量未明。我想起你善于追踪,想让你亲自探查一番。”李恪开门见山。 舒敏不动不摇,只平静地说好。 “那天明之前,我要知晓大概情况。”李恪言简意赅。 舒敏又应了一声“好”,转身就往墙角去,随后消失在夜色中。 李恪去净房转了一圈,这才施施然回了内厅。内厅里的争执已停了,杨如玉有些熬不住,不断地在打瞌睡。杨王氏不放心她回去休息,就让丫鬟们将被褥拿过来,就在内厅旁边的厢房里歇下。 杨清让则是抱着被子就在案几后的席子上躺下了,也说揉着眼睛说:“我熬不住了,我得眯一会儿。” 江承紫则还保持着清醒,瞧见李恪进来,便问:“你不睡一会儿?” “不困。”他说,随后又问,“你要困了,便眯一会儿,我守着你。” “我不困。”她摇摇头。 杨王氏则搬了绣架过来绣牡丹花开的锦缎,以此打发时间。 “蜀王,可否再对弈几局?”杨舒越问。 李恪知道这是杨舒越迁就他,怕他无聊,其实杨舒越早就困倦,精神不济。所以,他便推辞说:“我得留点精神对付贼人呢,这下棋到底耗费精神。” “那蜀王在旁边厢房歇息?”杨舒越询问。 李恪摇摇头,笑着说:“六爷,你别理我。我就在这里打个盹即可。” 杨舒越很是尴尬,想要说什么,江承紫却对他摇摇头。杨舒越就不再说话了。 “阿芝,要不,你给我讲讲故事好不?”李恪跑到离江承紫比较近的座位上,拿了几个软软的靠垫,斜倚在席子上。 “我养在闺阁,哪里有什么见闻可讲呀。”江承紫撇撇嘴。 李恪耸耸肩,做个了鬼脸,反驳她说:“你别糊弄我。在蜀中时,我听闻各大达官贵人家的小孩们可喜欢你了,恨不得****上门听你讲故事了。” “这,嗨,我糊弄他们的罢了。”江承紫说。 “不干,你也糊弄糊弄我呗。你看我多凄惨,我打从记事开始,我母亲就吃斋念佛的,从来没在我临睡前讲过故事呢。”李恪耍赖。 “喂喂喂,蜀王殿下,请注意一下你的形象。”江承紫长眉一展。 “我形象很好啊。起码坦诚真实。这世间最难得的就是坦诚与真实了,对吧,六夫人?”李恪还拉上了杨王氏。 杨王氏抬头一笑,说:“蜀王这话不假。这世上最难能可贵的就是真诚的对待了。” “看见了么?赶快讲一讲你那些故事,糊弄一下我。”李恪催促。 杨王氏也帮腔,说:“反正闲来无事,我瞧你精神也足,你就讲一讲呗。从前在晋原县,总听那些夫人姑娘们说起你会讲故事,为娘还没听过呢。” 江承紫嘿嘿笑,说:“那也行,你们容我想一想。” “好。”李恪托腮看着她,一副乖巧得不得了的样子。 江承紫其实上辈子一直在训练,很少去看什么闲书,偶尔看几本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她想来想去,就讲了聊斋里几篇耳熟能详的。 她可不想讲个长篇的,这一群人成天都来拉着她问更新呢。 讲了几个故事,不知不觉就天明了。 晨光熹微,看起来是个春光明媚的艳阳天。 江承紫施施然起身打水洗脸,杨氏六房的人也开始如同平常那般起床洗漱用早餐。 李恪洗漱完毕在吃早饭的时候,舒敏回来了,瘦削的青年cao一口太原话汇报情况,说:“除了蜀王府的人之后,一共有三支不属于杨氏与蜀王府的队伍。” “这么多?”李恪眉头蹙起来。 “有一支的手法,应该是老熟人。”舒敏回答。 “嗯?”李恪放下手中的粥碗,看着舒敏的一双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