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第28章
陌沁越来越容易感觉到疲惫，眼睛越来越看不清楚，甚至会突然出现失明的情况，检查很多次，给出的建议都是做眼球移植手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哪怕有眼球来源，经济也能负担，可陌沁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即使做了眼球移植手术，复明的机会也很渺茫。 陌沁放弃了，因为她觉得用尽力气去做些无谓的事情，还不如静静的靠在裴齐的怀里来得舒服实在。 打那天以后，裴母就经常做各种各样的吃食给陌沁送来，裴乐也经常来看看陌沁，嫂子长嫂子断的叫着。 陌沁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 性格清冷的陌沁，从小到大都缺乏家庭的温暖，慢慢养成了喜欢独处的习惯。而现在她真正的有了家的感觉。 被祝福过的爱情，才能被阳光照射和温暖，这是陌沁的感觉。 “齐。” “恩？” 陌沁最近特别喜欢坐卧在落地窗前，因为这是她现在眼睛能唯一‘看’到的东西——光。 “你带我去看看我们种下的树好不好？”陌沁有些撒娇的意味。 “好！”裴齐从后面环住陌沁，只觉得这副身子越来越消瘦。 “每天都带我去好不好？” “好！” “我怕我以后什么都看不到了。”陌沁有些哀伤。 裴齐抱得更紧。 最近怀里的女人越来越孩子气，吃药多半得哄着，这让裴齐哭笑不得。 他喜欢陌沁对他撒娇，展现小女人的一面，可他不喜欢陌沁放弃治疗，即使知道治疗已经没多大用处，只能减轻陌沁身体上的痛苦。 他不想陌沁那么快离开自己。 “齐，我最近感觉好幸福。”陌沁有些累，蹭蹭腻腻的想躺下。 裴齐顺着她的意，安置陌沁躺下，盖了薄毯。 “幸福就好。”裴齐顺着说。 “齐，我感觉我还没过够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陌沁最近的话多了起来，失去眼睛让她感觉身边太过于安静，这会让她很迷茫害怕，所以就喜欢说起话来。 这些小变化怎么能瞒得过裴齐，所以一有空就陪着陌沁说话，上班的时候也经常打电话给陌沁，实在忙的时候，就让母亲照看着。 又是周末，天气还不错。 裴齐开着车带陌沁到了墓地，来看他们种的菩提树。 陌沁现在太容易累，出门的时候裴齐都会准备好轮椅，薄毯。 陌沁在树阴下抚摩着粗糙的树干，“齐，它为什么总不开花。” “它不会开花。”裴齐在身边笑道。 “谁说他不会开花？不开花怎么会结果？笨。”陌沁皱着眉头。 裴齐也不反驳，“老陌说得很有道理。” “好想看它开花是什么样子。” 裴齐心里酸涩，没来由的胸口发闷，只轻柔的理着陌沁的发，陌沁似忽很疲倦，竟睡着了。 因为在风口上，裴齐顺了顺方向，给陌沁盖好，挡住了风，让陌沁睡得舒服些。 思绪飘着飘着。 裴齐越来越担心陌沁的身体，怕她撑不了太久，又不敢在陌沁面前表露出来。 其实陌沁自己的身体自己怎么会不知道，那些隐忍过去的疼痛，那些失明时候带来的恐惧，无一不提醒着她。 这年的冬天特别冷，裴齐几乎不再让她出门，只在有太阳的时候带她下楼晒晒太阳。 裴母说下午要过来，吃完午饭，陌沁午休，裴齐陪着。 敲门声吵醒了陌沁，迷糊间转醒，裴齐去开门。 “齐，我睡了那么久吗？怎么不开灯。”陌沁摸索着披衣起来寻找开关。 裴齐母子听到陌沁的问话，很不安的来到陌沁身边。 陌沁已经摸到熟悉的开关，“啪，啪，啪”按了几下，眼前还是一片黑暗，裴齐在陌沁眼前晃了晃，失望的垂下手。 听着开关响了几声，陌沁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喃喃的说，“齐，灯坏了。”却涌出了泪水。 裴齐心酸，急急一把搂过陌沁，“妈来了，我们先做饭吃，我明天把它修好。” 陌沁不语，只见她眼睛使劲眨着，却让泪水流得更汹涌。 裴母不忍看下去，轻捂着嘴去厨房做着饭菜。 见陌沁难受，裴齐搂着轻柔的说，“亲爱的，别怕，想哭就哭出来，恩？” 手轻拍着，陌沁哽咽着，“好黑，我好怕。连光都看不见了。” 裴齐除了搂着陌沁没有任何办法。 他开始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治好陌沁，让她受苦，让她害怕。 俩人沉默，裴齐陷入自责，陌沁则默默流着泪，持续了很久，陌沁才强笑着推开裴齐，擦掉眼泪，“齐，饭好了吗？我饿！” 裴母很和适宜的喊道，“吃饭了。” 这才慢慢到到了客厅。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从此以后，裴齐辞了医院的工作，日夜都守在陌沁身边，不再离开半步。 对此裴白夫妇只叹息着，并没反对。 大家都知道陌沁一天不如一天，都不会刻意的打扰俩人。 陌沁又恢复了以前的清冷，常常一个人在一个角落发呆，累了就不知不觉的靠在一处就睡着。 裴齐除了吃饭吃药，一般都不打扰她，只离陌沁近近的。 有时候是搂着陌沁，有时候是牵着，有时候的靠着，只要陌沁一个轻微的动作都能出碰到裴齐。 这让陌沁很有安全感。 渐渐的，陌沁只能躺卧，连坐起来都会觉得很累，睡眠的时间多起来。 熬过了冬天，春暖花开的时候已经瘦得不成形。裴白夫妇来看过几次，每次裴母下了楼都捂着嘴含泪。 裴白也不好受，总觉得陌沁现在遭的罪都因该是自己应该承受的，却被陌沁背负了过去。 这日。 陌沁醒得很早，裴齐陪着她坐在落地窗前，外面的春雨下得淅淅沥沥。 “齐，我听到春雷声了。” 裴齐依旧温柔的回答，“我早听见了，你这懒猫才听见。” “我们的树发芽了罢，今年会开花吗？”陌沁像说给自己听一样，说得极轻。 裴齐给她理了理毯子，“你以为是桃树啊，春风一扫桃花开？”裴齐坐在陌沁身边打趣着。 “齐，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陌沁忽然捧着自己的脸。 裴齐用食指挑了陌沁的下巴，学着翩翩公子般，“不错，美人依旧，卿卿可是想梳妆一番？” 调侃的样子让陌沁嗔道：“公子，自重，奴家可是老妇人。” “哈哈哈哈” 两人的笑声在屋子里飘荡。 “齐，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恐怖对不对。”陌沁收了笑，两只手抚摸着自己皱巴巴的皮肤，骨节出那么明显。 “我可不知道咱家老陌是个看重容貌的女人。”裴齐笑得温暖，心里却发着酸，他知道这个笨女人又不着边际的伤感着。 “又老又丑。”陌沁很嫌弃自己，两只手用力交搅着。 裴齐看得心惊，却不露痕迹，“这导管手术你都做三次拉，我现在可不是医生了，小心其他医生给你做手术的时候留个线头，针头什么的。”半吓唬着陌沁。 陌沁听后，并不觉得可怕，但知道自己让裴齐担心了，于是收了手上的动作。 裴齐头靠近陌沁的头，强扯出一个微笑，尽管陌沁并看不见，这无声的安抚，陌沁一直很受用，一直都有安定她心神的力量。 无论她怎么惊慌无措，只要裴齐的一个拥抱，一个亲吻，都能让她安定下来。 陌沁最近总在回忆，她不知道究竟是人老了爱回忆，还因为快死了才爱回忆。 总之，这段日子她总是能从小时候的事情一起想到最近的事情。 明显记忆还不错，枝端末节的细微事情都能回忆得一清二楚。 她记得裴白坐着火车给她送来甜米线时穿的衣服，他记得前夫离婚时那隐忍不发的怒气，他还记得张浩的酒吧，张浩快结婚时脸上写满的幸福。 她记得裴齐不愿意叫她阿姨的别扭表情，她记得裴齐第一次亲吻她时的心跳和霸道，她还记得好多好多。 “在想什么呢？”裴齐见陌沁想事情想得入神，竟还嘴角带笑，忍不住问出了口。 陌沁被裴齐从回忆中拉出。 “我想起了你不愿意叫我阿姨的别扭样子。”陌沁笑着，连浑浊的眼球上都笑出了光彩。 裴齐一滞，轻揉着自己的鼻尖，“那是因为我偷看了你日记。” “日记？”陌沁醒悟，“原来那时候开始，你腻在我这就为了偷看我日记？” 裴齐也不掩饰，“是啊，所以我觉得我比较了解你，能知道你会想什么。”裴齐故作神秘。 陌沁不信的挥了挥手，裴齐握住那挥在半空中的手，“老陌是一直在想我吗？” “恩，想你！”陌沁低眉，顺从的承认。 安静了一会，陌沁问，“还记得你早恋的那个女孩吗？” 裴齐却撩拨着陌沁额前的发，“可我记得你这里的伤痕。”伤痕早已经在岁月里失去了痕迹，被皱纹代替。 陌沁顺着裴齐的手，斜靠在了裴齐的肩头，淡淡的回忆着。 “我还记得你第一吻我，我的心跳得好快，我是不是那时候就爱上你了。” “那肯定是卑。”裴齐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