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逃难者
下面的情况诡异异常,看得人只感手心和足底一软,起了一身的褶子。与此同时,后藏室里发出一种虚幻且又遥远的喊声,内容我听不懂……不过听语气十分亢奋、热血,像是战士即将要上战场杀敌的感觉,只是这声音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令人觉得很不真实。 更为恐怖的是,司马岩的尸身在泥地之上,包裹在他身体外层的那团黑气正在奋力挣脱他原本的rou躯,那黑影的头已挣脱一大半了,一双血红的眼睛犹如火光流动,暴露出无限凶性。 瞧着这个画面我心生一股恶寒,竟没发现陈醰已爬到了我身边,他催我道:“我靠,流子,发什么呆!赶紧爬啊!” 我被他一催唤,意识刚回来,殊不料,面前有一点点黑幽幽的影子卒然疾飞而过,那影子带着一双红眼睛,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是什么,呼呼——又有一大群黑影带着阴风,犹如鬼魅般,急飕飕打在我脸上,我惊骇莫名,伸出一只手本能拍去,上头的情况也十分急,老祖宗大叫一声:“不好,是仙鼠(蝙蝠),抓牢树枝,低下头!!” 我心顿时一惊,忙是照老祖宗说法去做,可偏偏我抓着的树枝咔嚓一声——竟然断了!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半倾,失了支点,坠了下去。 最后一幕看到的是陈醰极度惊慌的眼神,我以为要和他拜拜了,他却大喝一声,倏地伸出手,整个人极力向外张,拽住我,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一根粗壮的枝条,我身子半晃动着,脑子发懵。一滴滴的血流落在我的脸颊上,温温热热的……我抬眼看陈醰龇牙咧嘴,万分痛苦的样子,知道他要在抓着我,就得废了,当即道:“老醰,松手……” 陈醰憋着一口气,回不了话,宝财这会儿也下来了,他一手抱着树枝,一手不停晃动着,怕是那蝙蝠扰乱了陈醰。 我心下尤急,陈醰的血越流越多,再下去就得成血人了。我想用另一只手掰开他的手,可我一动,就会连着他坠下去。 我兀自心急,可瞧着陈醰坚定的眼神和额头上根根分明的青筋,我知道要是今天他不能拽着我上去,他一定会懊悔一辈子。我脑补着他白发苍苍还看着我照片的伤心模样,心头顿时涌上一股伤感。为了他晚年不睹物思人,我决定拼死一搏。与此同时,他整个人都在抖,脸通红一片,看似已到达了极限。 “啊——”他大叫一声,用了全身的力气,拽着我,将我往树上带。我为了不辜负他,在荡过去的时候,奋力抓住了树枝。虽然因为用力过猛,树枝被抓断了一截,肚子也划开了一道口子,可我终归留在了上头,没摔个残废或者留在恐怖的尸堆里。这一刻,恍然发觉“生和死”有时候就在一念之间。 老祖宗他们看我没事,松了口气,因为他身后背了小道士,体力消耗比我们大,所以打算休息一会儿。 陈醰得了轻松,呼呼喘气,双手无力垂挂在树枝上,止不住颤抖,他整个人摊着,虚脱不已,缓了一口气后,道:“特……特娘的……流子……你怎么……怎么那么重……我百分之九十的能量值,都交代在你身上了……” 瞧着他的样子,我心里暖流涌动,宝财在一边道:“既然还有百分之十的能量,不要停,继续爬啊,我们已在光明的道路上,过了这坎就是蓝天白云,还有古代的美女和酒……” 陈醰侧过头,白了宝财一眼,道:“你就腚上留了个洞,我身上可是两个大窟窿,血槽上的血都贡献了,不满点血,就得挂了……” 听闻陈醰的话,我和宝财相视一眼。我们知道老醰平日里极其好面,遇到什么麻烦,或者身体不舒服,绝对是闭口不言。如今那么坦白……那意味着他坚持不住,在给我们打预防针了。 我虽不是宝财,但我能肯定他现在和我一样,有不详的预感。他从陈醰上端的树枝下来,矫健地攀到了我的边上,轻声道:“陈胖子这样子太难得见了,我瞧着还是和你在一块,万一他垮了,咱两人还能想办法拖着他,要他真挂了,好歹带走他的尸身,别给他孤苦伶仃地留在这里……” 陈醰本是打算告知我们自己情况不好,可实在受不住面子作祟,不乐呵地骂道:“去你娘的,谁说我要挂了!你这贼猴,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来了?” “吐不出象牙的那是狗!”宝财阴阳怪气回道。 “你特娘的,别跟我咬文嚼字,我说的一个意思!” 我看着二人明明关心对方,却还要“相爱相杀”,不由叹了口气,刚往上爬了一段,就听一阵诡异的簌簌声,宝财看我突然停下来,忙问我怎么了,我道:“很奇怪的声音。” 闻言,他愣了一下,接着一脸惊悚看着我,道:“是虫,虫子大军!” 我一听蒙了,只瞧着四周黑暗的溶洞壁上窸窸窣窣一片,我冷汗直流,道:“那么多虫子,不会是来对付我们的吧?” “要那么一大片对付我们,我们还能活到现在?”陈醰道。 宝财比较敏感,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说:“这里那么多尸体,造就了极其腐败的环境,一些阴气森森的动物,比如马陆,还有各种喜欢潮湿环境的虫子都会在这其中混杂,它们一定是预知到了接下去会发生的恐怖浩劫,所以举家大逃亡!” “我靠!什么危机……能让虫爷都这样?”陈醰爬得气喘吁吁。 宝财幽幽说道:“搞不好虫爷也怕阴兵!不,不是阴兵,它们怕的应该是一种死亡之气……” 虫流犹如水带,带着一股腥甜向着上端急速爬行。后藏室“取天之圆”,它就像一个直桶的大杯子,虫子的爬声在这里无限放大,单调而让人心乱如麻。 我们向前爬了几步,我的手背蓦然发痒,紧接着细细密密的,有什么毛毛的东西从我身边擦过。我心里一惊,再看宝财,他裸露的两手毛毛一层,覆满了东西,我心里打了个突,细看极恐,那全是虫子! 我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想提醒宝财,可又怕吱声告诉他这个残酷事实,他一慌乱就会本能去掸,然后从树上坠下去……
不过宝财很快感觉到了不对,他往自己手臂看去,瞪着眼睛,紧接着又惊恐看向我,我怕他要大叫,连忙嘘了一声,示意他保持镇定。 他的眉头拧巴在一块,面部表情夸张,真是要多苦有多苦。不过他也知道昆虫习性,所以当下脑子也算清楚,动作幅度不算很大。 而这一刻我才发现,我们的周边也全是虫! 宝财虽然是动物系研究生,对昆虫有着浓厚的爱,可那只限于它们一个小家族出现,而不是如此倾巢出动。 他手上的虫子,足部细长且密,看着令人浑身发毛,经他自己判断那是“墙串子”,还有一些黑黝黝的,有着像蓝莓一样,大圆腹的,为珍贵的“洞xue盲眼蜘蛛”,二者皆有毒。前者只是喜欢腐烂潮湿的环境,可后者是真正只能在洞xue生存的生物,估计这逃出去就得直接送命了。 昆虫对自然灾害有着敏锐的天性,不会不知道自己出去就是送死,可即便如此它们还是恐慌逃窜,那说明下面的阴气已经让它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我想着自己身上攀着一只只带有酸性毒液的毛虫子,浑身不自觉痒了起来,我尽量将注意力放在树枝上,而不是去听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宝财道:“哎哟,各位虫爷,大家都是一道逃命的,也算是难兄难弟,就别来折腾我们啦……”话音刚落,他的手攀上上头的树枝,“噗吱”就是一声。好几条虫子被宝财无意之间给抓碎了,一股怪味,瞬间传了出来。 宝财的表情好像踩了地雷似的,一脸苦逼道:“完了,摊上事了!” 他踩了雷,我在他旁边也得受波及,我两苦命兄弟自知要被虫潮洗礼,身子吓得僵硬,然则等待了几秒钟,我们周边的虫子仍是不断往前爬,好像脑袋里被灌输了什么直线行走的机械思想似的。 我和宝财面面相窥,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虫爷现在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情鸟我们? 我和宝财吐了一口气,身上除了墙串子爬过的部位留了点毒液,皮肤瘙痒,有红斑外,其他倒也是没什么。只是人家与狼共舞,我们偏偏与虫同行,它们再怎么无心顾及我们,我瞧着这些源源不断,鳞集的小东西,也难免心慌。 我控制住自己泛起来的密集恐惧症,忙又是往上爬,就听得一声怪笑充斥在后藏室,我瞧着在我们上头的老祖宗眼神直勾勾望着下面,便随着他的目光而去…… 此时此刻,楚姑娘伸着手站在尸堆之上,痴癫环顾周边之景,桀桀怪笑道:“要来了……终于要来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