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坐牢
涌到西城门的人群被迫静止在原地，大家都紧张地望着高高在上的士兵。刚才发号施令的将士再次对着人群高声喊道：“全部依次集中到那边的广场上，不准喧哗、不准走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蓝星月发现沿着城墙根有个偌大的广场。 面对手持兵器的士兵，人群只能像待宰的羔羊般乖乖地流向指定的广场。不一会有几名太监模样的人走进人群中，他们左看看右瞧瞧，显然是在人群中辨认皇宫里的重要人物。丁福天像只鸵鸟般将脑袋低低地垂在胸前，只恨不能将脑袋塞进胸腔里，一只手扯着蓝星月的后襟嗦嗦地发抖。 “二皇子！”突然一名太监惊喜地大叫了一声“将军，这两人是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他们抱着的是二皇子！”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丁福天的情绪几乎崩溃，双腿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哀求着。 `可是面无表情的士兵根本不容他分辨，一边一个将他拖走了。蓝星月呆在原地，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因此她没有过分的害怕，只是极度担心被一把夺走，哇哇啼哭的孩子。 她和丁福天被关在同一间牢房里，一起的还有好多和他们一样的太监、宫女。大家都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会怎样。所有人都很沮丧，慌乱了很久，现在几乎都不愿意说话，很多人只是呆呆地歪坐在牢房内的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有狱卒来开门，“丁福天，瑾薇跟我出来！” 丁福天蹲在角落里像只冬眠的小动物般缩成了一团，好像这样别人就会把他忽略不计。蓝星月知道这道坎无论如何是要跨过去的，躲是没用的，便咬了咬牙从人堆中朝牢房门跨了一步，回头看了看还蹲在地上不敢抬头的丁福天。 狱卒再次极不耐烦地吼了一声：“哪个是丁福天？赶快出来！” 人群似乎被吓住了，立刻自觉地分散到两边，在狱卒和丁福天之间留出了一条无障碍通道。 走出牢门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大亮，蓝星月想待会会是谁来审问他俩呢？经过昨晚一宿的忙乱，这些骑在马背上常年颠簸征战沙场的攻击者，终于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他们现在该是怎样的欣喜若狂啊！ 正想得出神，身后押解他俩的一名士兵推了她一把：“走快点！” 蓝星月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感觉此情此景自己就像视死如归，英勇不屈，慷慨就义的江姐！这让她心里小小地自我崇高了一把。 经过几名太监的接力引路，他俩终于到了一处偏殿。殿内外都有士兵把守着，跨进门去，见正中坐北朝南坐着一名中年男子。蓝星月只是粗粗地瞄了一眼，便不敢正眼去瞧他。她的直觉告诉她，上面坐着的应该就是历史上的永乐大帝朱棣。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保持镇静。身边的丁福天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燕、燕王殿、殿下，饶命啊！”丁福天约莫而立之年，他应该是认识朱棣的，他的反应证实了蓝星月的猜测，只是这个称呼怎么听起来像是“阎王殿下”。 一旁的太监见蓝星月没有下跪的意思，过来在她的膝盖关节处重重地顶了一下，她猝不及防一下跪倒在地上。好吧，入乡随俗，跪就跪吧！ “你俩就是昨夜抱着孩子想出城的宫人？”朱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许是常年在外征战，没有得到保养的缘故。 蓝星月不动声色地清了一下嗓子，心平气和地回答他：“是的，皇上。” 堂上沉默了片刻，“你称呼我什么？” “您已经是大明王朝至高无上的皇帝了，大明将在您英明神武的统治下走向开明盛世，所以我称呼您为皇上。”尽管说的都是实话，蓝星月还是被自己**裸的溜须拍马给严重地恶心到了。 “小姑娘还挺会说话的！”朱棣被蓝星月的一番话说得心情甚好，他的语气比刚开始缓和了很多，“既然你认可我，为什么要逃出去，而且还带着他的孩子？” “我知道皇上此次前来，是为国靖难，清君侧，是为了挽救大明江山于危难之中，可谓用心良苦。两军交战，刀剑无眼，马蹄难驭，我昨晚想要保护的孩子是您的晚辈，他的身上和您一样流着高皇帝的血脉，我不想皇上此次南下留下遗憾，而且他那么小，是个懵懂未知的孩子，没有一点自我保护能力，因此奴婢斗胆以绵薄之力替皇上分忧。”蓝星月始终低着头，声音中充满了令人感动的真诚。 坐在堂上的朱棣嘴角轻轻地朝上扬了扬，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那你为什么要出城呢？” “奴婢是怕万一皇上的军队入宫后遭到抵抗，两军混战伤及无辜，因此想先抱着孩子暂避城外，待皇上将时局稳住了，奴婢自会将您的晚辈送回宫中，听从您的安排。” 沉默。 丁福天一直趴在地上摆着蛤蟆状竖着耳朵仔细听着，这会他的身体已经放松下来，没有再不听使唤地瑟瑟发抖，大概他感觉事态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了。 过了好一会，朱棣又开口问道：“那么孩子的双亲呢？他们现在何处？” “皇上，孩子可怜，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双亲。当时奴婢和丁福天正在照顾孩子，突然听到其他宫人呼喊，说坤宁宫起火，先皇和皇后双双**。我俩惊讶不已，我心想，燕王靖难是助先皇清君侧，何苦要至于此呢！现在想想应该是先皇天数已尽，今后普天下的老百姓只能仰仗皇上您的恩德了。” 蓝星月很清楚建文帝极有可能是逃遁而不是**，朱棣心里应该也是清楚的，但他为了在名义上解决掉前任皇帝，以扫除自己登基做皇帝的障碍，对外一致宣告称建文帝已经**，既然如此蓝星月决定也一口咬定建文帝夫妇已经仙游，省的朱棣再三拷问累及无辜。 又是一阵难熬的沉默。蓝星月心里一阵阵的发毛，朱棣是多么心机深重的人，哪里就能被轻易糊弄过去呢！可是要问建文帝去了哪里，这问题只有天知地知，你不知我不知，叫我怎么回答呢！马屁拍得嘴巴发麻，到底能起多少作用还是未知数。人人都知帝王最是喜怒无常，她害怕朱棣顺嘴一说，就把他俩拉出去斩了，那岂不是死得比窦娥还冤枉嘛！ 正在忐忑中，只听朱棣命令道：“你抬起头来！” 蓝星月又是一惊，深呼吸乖乖地把头抬起来。可惜从火堆里翻滚了半天才侥幸从鬼门关滚回人世间，那灰头土脸邋里邋遢的特殊形象实在是倒人胃口，朱棣瞅了一眼不禁微微皱了下眉，手一挥让他们下去。 结果又下到了原来的大牢里，唉，磨了半天的嘴皮子，还是落得个坐大牢的下场。一边的丁福天却不这样想，他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凑在蓝星月跟前嘿嘿笑着夸她：“还是你行，脸不红心不跳，马屁拍得人家一愣一愣的，嘿嘿，有才啊，真正是有才！我以为这次我们死定了，他是出了名的残暴，铲除异己毫不手软的。这次你都把他捧上天了，我想我们的小命应该是保住了。” “别高兴得太早，你以为拍个马屁就能把他糊弄住啊，他可不是三岁小孩。” 说话间，周围的牢友一波接着一波出去了，有的又回来了，有的却再也没有回来。蓝星月紧张地关注着周围人的变化，心里想着一场腥风血雨也许已经不可避免地开始了。历史上著名的方孝孺诛十族案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见一名宫女出去后又回来了，蓝星月不动声色地移步到她旁边：“外面现在什么情况了？我们还有命活吗？” 宫女转过头来，露出惊喜的表情：“瑾薇，你也在这里，你不说我还没认出来，你也被火烧啦？” 看来遇到相熟的同事了，蓝星月也赶紧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是啊，你瞧我满脸的烟灰，都不成样子了！”说着用手擦了擦脸颊。 “能活命就好了，还管什么样子啊！”她俩在角落里坐下来，女孩的情绪一下子充满了忧伤，她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嘶哑，“燕王一直在逼问我们皇帝的下落，可是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人话语中稍微有点情绪就被认为是燕王的反对者，全部拉出去斩了。我们现在还没死，但离死期也不远了，他怕我们这些旧的宫人心怀仇恨，伺机加害于他，他怎么可能会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