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镇上新营生

    小镇繁华，一派盎然。琳琅珠玉，珍奇秀宝，目不暇接。见有来客，商贩们无不笑眼相迎。正所谓“赶得好不如赶得巧”，刚巧有块空位尚待有主，寻来旁家一问，方知原摊主临时返乡，短期内暂不会归。于此，眼下或将成为我们永久的驻扎地。

    大哥贯有远见，提早已将各自的分内诸事部署妥帖，理清各种手续的办理步骤，并列出详细计划，以方便“按图索骥”。任务虽已派遣，可实际cao作势必会大打折扣。

    向来风雅的二哥自顾徜徉，一猛子就扎进了古玩店，不到打烊恐怕是见不到人影。简直不知想象倘若那些雕文宝瓶里藏满账簿，该会是何番光景。

    三哥一溜烟的向珠串处奔去，那股子定得挖出个珍奇的劲头儿，不禁令闻者发笑。

    至于我，想破脑袋仍了无头绪，只好在原地等候。这一恍，不知过去多久，倏忽风乍起。“一曲风萧萧兮易水寒，大像今日这风，好畅快。”临边一位白胡老者夹着双臂走进我身后的酒馆。“老板，还是老三样，外加一壶好酒。”此人声音高亢，器宇不凡。与他擦身而过的是位老妇，体态丰满，满嘴油腻。“今天怎么晚了，我那孩子还吵着听您说故事呢。这一等竟睡着了，简直不成器。全都随他爹，一辈子和学问无缘。”边说边抹净厚唇，“您慢吃吧。”老者见孩子酣睡的模样，慧心一笑。“学问要做，觉也是要睡的，不然拿什么精力呢。今日正赶上儿媳妇闹情绪，哪晓得不过是伸手小劝，竟误了时辰，平白让你们娘俩空等，实在抱歉。”他连连作揖，甚觉羞惭。老妇见状，慌忙将其扶起，“您说的什么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道理我懂。您快进去吧，若是吃了冷食身子可不好受。”妇人一面催促，一面用壮硕的肘臂搂紧孩子。迎向风，眯缝起眼来。“这鬼天气，挨千刀的老天爷。”她连连咒骂开，“该死的老东西，没个脑子，大风天也不来接我们娘俩儿，少喝那几壶能要了小命，该死的，回去让你喝个够。”又卷过一阵烈风，推着她朝前紧跑了几步。

    我对妇人口中的这位授学者颇为好奇，刚欲寻其踪迹，却见大哥身影，只得作罢。“手续办的顺利吗？没人为难你吧。”大哥四处张望，气喘吁吁。“没有，都是善心人。怎么就你一个，他俩呢？准是玩开了忘了时间。越大越难管了，惯得他们没个样子。依我说，不宜耽搁太久，不如趁热打铁明日便开工，总这么闲散还不如回家帮忙去做杂活，也省的疲累。”他仍旧喘着粗气，似比先前更加急促。“你先别急，我去找找看，想必也走不远。我见这家酒馆营生确好，今晚便住此吧。环境干净，价钱也合理，又离摊位不远，办事都方便。”不仅如此，说不定还能了却一桩心愿，我暗想。“行，依你所言吧，我在里面等你们。”

    寻了一圈，再次回到酒馆时饭菜已备齐，而老者却不在。简单动了几下筷子，聊了几句家常，大哥便言归正传。“三弟，明早随我去取板车，咱们去荻姑娘家。”三哥难掩喜悦，这顿饭吃得很少。我因为顾着转移视听，而吃了很多。

    次日清晨，一行人重返“故里”。女主人见到我们颇为吃惊，韵荻更是乱了方寸。即刻放下手中针线，询问起来。大哥有条不紊的将计划和盘托出，母女俩一时间面面相觑。“这么做能行吗？镇上的人会买我们的手工席子？”呢喃声处透出怀疑。只见三哥爽快的答道：“当然了。看这上面的纹路多么细致，图案又新奇，令人眼前一亮。你就放心吧，包在我们身上。”女主人接过话，“做买卖并非小事，里面大有学问。你们初来乍到怎能信马由缰，假使赔了本怎么向家里交代。”听惯了远亲口中盈利、亏损云云，不禁替眼前这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小伙担忧。“请您放心，我们既然敢做，就有承担后果的勇气。若是天不如意，也定会连本带利的悉数归还，绝不使这一针一线的辛苦付之东流。”大哥表明其态度和决心，神情严肃，灼灼目光里不容半点谎言。“mama，不如应下吧。总得先试试，不试过怎么知道行不行。你不是很喜欢几位哥哥嘛，既然相信他们又何必犹豫呢。这些席子留着不过是摆设，派不上太多用场。你就答应吧。”韵荻这番撒娇，恰到好处的将女主人摇摆不定的心拉回正轨。“好吧，好吧，我答应，答应就是了。你这张小嘴，刚才还吵嚷说犯困，这会儿子倒来了精神。”母女俩相视一笑，温馨四溢蔓回。“虽然我同意了，却也免不了要老生常谈。若得心应手，你们放手大干即可，不必担心供不应求。但如果不称心也别意气用事，万万先保全自身，毕竟钱财乃身外物。再有，绝不能干违背良心的事，要赚干净钱。都听懂了？”应荻母所说，我们皆发了誓，凭良心且办实业，这才搬运起来，运回了驻地，一并整齐的码放在摊位前。二哥也合计出价位，留了弹性范围，可谓万事俱备。

    嗓门向来亮堂的三哥叫卖开来，只见他撸起袖子，挺直腰板，喊的面红耳赤，“瞧一瞧，看一看，上等被褥防寒流，上等凉席耐酷暑，席子配褥子，更有好优惠，错过就不再。这位大姐，买床被褥吧，手工制作，贴心保暖，保准您整晚安睡。过来看看吧，亏不了。这位大哥，您看这凉席多精巧，安置在家中既提气又清爽，便宜实用，保准您满意。不买没关系，看看也不打紧。”这么大段台词，真难为他了。要知道平日除去练武，还不曾有如此大的阵势。“老三，先歇歇，咱不急，不急。”大哥递过水，只瞧他满头大汗。“没事，不累，真不累。做买卖嘛，不吆喝怎么行。”

    “吆喝？你这么吆喝法可不行，瞧我的吧。”二哥拿起一款绣有牡丹花样的席子，迎向一位妙龄女子。“姑娘，在下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又不想靠乞讨为生，遂连夜赶制了几匹席子以求谋条生路。方才见你翩翩而来，顿觉亲切。若不嫌弃，赠予你吧，仅是相赠。”他礼帽的与其攀谈开。“好精致的花样，是你绣的？”女孩一见便心喜，又见面前率真并透有可掬模样的男子，不禁两颊悄生红润。“平白接受怎么好意思，”于是从口袋里掏出钱来，“这花样极和我心意。倒是难为你，绣工竟堪比绣娘们。”目光又落在接钱的手指，“我还是头回见到男人的手这样纤细。”笑语间另说笑几句后便先辞过。“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正是牡丹。”她莞尔一笑，更似幽兰般恬淡。

    二哥宛如得胜而归的将军，器宇轩昂。这才叫做买卖，他洋洋得意，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光靠蛮劲儿还不够，要学会观察。”我心生好奇，忙问其都观察到什么。“真想知道？”他反倒提起架子。我频频点头，大哥也按捺不住，“快说吧，别卖关子了。”“既是如此，那我就透漏点儿。其实很简单，你们没瞧见那身行头上绣有牡丹图案吗，且色泽鲜亮，料子无比顺滑，想必是新作不久。她刚刚又在前面摊上买过几朵簪花，均是同个样式，牡丹花。不仅如此，随其左右的侍女皆唤其牡丹小姐。这下都懂了吧。”二哥拍了下我的脑袋，“好了，快别愣着了，干活。”片刻后又道：“最重要的是，我的魅力不俗。”说完，摆弄起头发，自顾欣赏开。“纯属巧合，恰好被你蒙上。”三哥满口服气，“谁会信你那套歪门邪道，我偏要继续吆喝。”说罢，又敞开嗓门，比之前还响亮，形如有用不完的力气。大哥同我们皆相视一笑，后归各位继续营生。

    正所谓：兄弟同心，买卖畅通。齐心协力，岂能不顺。想来整条街巷也难抵我方热情，不久便引来众人围观。要说巧舌如簧，非二哥莫属，几回合下来已然有现钱进账。趁此良机，何不一鼓作气。于是乎我们使出浑身解数，抓住此地气候多变以及席辱样式单调等不足因素，使得来往人流络绎不绝。初涉经营之列，虽说不过是小本生意，却也算功德圆满。傍晚时分，车水马龙之象渐行渐远，清点完毕后，顿觉周身劳顿，好在身侧便是酒店，人乏了，用酒来提提神。

    正当此时，忽见白发老者迎面而来，真是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