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宛转娥眉
自从桑晚入宫之后，皇帝还是第一次进她的屋子里。这一来倒是把竹枝香痕吓了一跳，不过自然是殷勤地送人进去，皇帝环视了一圈，或许是因为寄居的关系，桑晚的房间东西并不多，除了一些固定的青玉摆设，偶尔还有几株盆栽，都是冬天常见的水仙，翠柏，错错落落十分雅致。 但是皇帝的目光还是被正堂一幅行书裱字吸引住了，那是一幅手誊的《报任安书》。注 桑晚也看到了皇帝的目所极处，本来觉得尴尬，眼下正好找个话头，于是笑道：“皇上看的好入神。” 皇帝看向她，道：“朕只是觉得闺房里挂这副字有些少见罢了。这是山岱公的墨宝吧？” 许其确，字山岱。 桑晚笑道：”皇上好本事，一猜就中。“ ”也不独是猜测，山岱公虽然没有正式为皇子师，却也曾为我等授课，是以对他的书法还有一些印象。“皇帝道：”不知道大人近况如何了？“ 桑晚心里打了个突，言辞谨慎起来，回道：”母亲前些日子进宫时，说起他们已然在别业长居，闲来无事种田打樵。“ 皇帝默了默，方道：“许大人是治世良才，如此实在可惜。” 桑晚垂首，言语间尽是温婉：“这些不是臣妾该过问的事，臣妾也不懂。” 皇帝神色缓了缓，道：“也罢，朕也就是有感而发，你不必如此拘谨。” 桑晚腹诽，您这幅冰山脸，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不拘谨小心一些行吗？却听皇帝又问道：“你精神不济，多休息一些就罢了，何苦劳神？” 桑晚先是一怔，随着皇帝目光极处看去，却是床头摆着一篮子针线活，笑道：“臣妾不过学着一些罢了，不怎么劳神，不怕皇上笑话，花样子都是秦jiejie专门给皇儿打的，我不过是缝个边边角角。” 皇帝微微诧异，复又想起什么似的，道：“朕记得，她的绣活儿一向极好的。” 桑晚同秦贵人交好，不免话头上也为她美化一二，笑道：“jiejie爽朗热情，臣妾真是偏了她不少好东西。” 秦氏不过一个贵人，供奉有限，又无娘家，能有什么好东西？说到底也不过是些针头线脑的罢了，不过难为她有关爱皇嗣之心，说来她入门也近十年了，虽然没有子嗣傍身，倒还是当年的脾气，既不会对人起些坏心思，也没变的尖酸刻薄。以前都觉得这都是妇道人家应有的本分，这半年来随着皇帝自己登临大位，周围的人都因此变得厉害，人性贪婪毕露。才明白什么叫做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皇帝看了看桑晚隆起的腹部，目光柔和了一些，他的子嗣越发昌隆，总是一件好事，何况许氏，看着也很像样。他道：“年前高丽那边进贡了不少皮毛红参，你身子虚，等明天朕让安植送些来。” 桑晚笑着推辞，道：“皇上怎么忘了，年前您已经给臣妾送来了一批了，臣妾只有一个身子，受用不尽的，还是留给其他姐妹吧。” 皇帝忽然伸出手来，轻轻地抚了抚桑晚的小腹，倒是把她吓了一跳，也就是如今身子笨重不便，否则肯定本能地避开。 不想，皇帝的话语似乎也被瑞兽香炉里燎燎的蜜合香吹暖了，如他刚才的行为一般少见，他说：“很快不就是两个了，总是为了孩儿，不必推辞。” 桑晚嫁给他两年多，头回听到这样柔声细语，竟是有些受宠若惊一般，连谢恩的话都是愣了还一会才想起来的。 皇帝看着她这副摸样，心里倒是有几分笑意，说起来桑晚也是同他们一起长大的小meimei，因为先皇后之故，她很小就出入宫闱，那是一个何其充满活力的小丫头，笑声都是不加掩饰的，自然如同风铃。 这样可爱的人，实在不该属于宫廷。 皇帝忆及前事，心中有些感慨，这是却听得外头传来“梆梆”的打更声，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他说道：“朕该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桑晚自是恭送不提，第二日，洪mama来回道：“昨儿皇上去了永和宫，奴才听说主院的灯没亮，应该是秦贵人接驾的。” 桑晚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淡淡失落，仿佛是演戏的人，入戏太深，到是有些出不来了。 倒是太后，听说皇帝送来东西后很是高兴，对桑晚笑道：“这才是了，身为嫔妃，就该同皇帝亲近，青灯古佛什么的，那是我们这些老婆子该做的。” 桑晚笑着应了，又拿出不少来分给唐姑姑，滑太妃，连长宁长公主都预留了一份，对太后笑道：“眼看过了年，这些皮料子再不用来年就成旧货了，臣妾可不想巴巴的做个守财奴，还是大家一同享用吧。” 太后笑得格外深了，道：“很是。” 孕期进入八个月，桑晚身体的反应大了很多，肚子一圈一圈的见长，平常坐在那里都累，更不要说走路，是必定要人搀扶的。因为皇后“被病了”，贤妃虽处理宫事到底不好让嫔妃给她晨昏定省，倒是给了桑晚很大便宜，至少不用出门奔波了。 但是该动弹的人可是一个没闲着。 那日，洪姑姑傍晚回来后，神色明显和平常有别，桑晚心知不对，召她来身边耳语。果然，听完之后的桑晚冷笑连连，道：“倒是真没冤枉了这奴才，只是没想到人家真正的主子竟然是哪一位，且看着吧，必有图谋。” 注：出自班固的《汉书》，原作者为司马迁。 ps:桑晚毕竟只是一个青年女子，尽管遭受过挫折，到底也没到了灭情绝欲的地步，偶尔会有情感波动也是正常的，毕竟皇帝是她的合法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