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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银瓶乍破水浆迸

    当夜,皇帝果真去了凤仪宫,并且留宿于此。

    竹枝第二天就幸灾乐祸的告诉桑晚,瑞雀宫那里,一早就碎了件水头极好的青玉花樽。

    桑晚不得不再次叮嘱她,道:“贤妃虽然说话厉害,但是何曾真正害过我们,反而间接援手。虽然她本意不过是向皇后置气,但是我们却不好不念她的情的。”

    竹枝一向受教,闻言低声认错,才道:“奴婢也是觉得贤妃娘娘生气好没道理,这几个月,皇上三次进后宫,倒有两次是歇在她瑞雀宫,算得上圣宠优渥了。反而是好不容易来了咱们衍庆宫,还半道让人请走了,娘娘都没生气。她这样还不是叫人笑话。”

    桑晚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好生气的,我与她们本就是不一样的,看重的也不一样,没得自己找罪受,只要皇上还记得谧儿这个孩子,我就知足了。”

    她该怎么和眼前这个小丫头说,很多时候,她一想起太宗晏驾时候,那一起子哭哭泣泣的小太妃太昭仪,心下就觉得一片凄凉。

    有些东西,还是不要过多的奢望的好。

    她已经有了儿子,可以亲自教养,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

    桑晚越来越喜欢沉思,竹枝等人也是早就习惯了的,她是个活泼性子。见没有吩咐,正准备退下,可巧外院伺候的小宫女进来,两下碰在一起了。

    小宫女一见她,就喜道:“jiejie在就好了,昨儿皇后娘娘那里送了不少固元糕来,今儿又是玫瑰清露,奴婢看着都是些稀罕东西,香姑姑去花房选花去了,只好请您拿个主意。”

    竹枝其实年纪比她还小,只是宫里讲究一个论资排辈,这句“jiejie”也是当得起的。她闻言笑道:“你哪里是找不到香痕姑姑,分明是自己嘴馋了,逮着她不在的机会,来我这里讨个便宜。”

    真是的,当她傻大姐,这样捡漏的事,她竹枝从小做到大,当然,为此也没少挨罚。

    那小宫女被揭破了用心,倒也不恼,嘻嘻道:“什么都瞒不过jiejie。好jiejie,现在内务府供给严格。咱们又是当奴才的,多久才能见到皇后宫里的精致吃食,主子自己不吃,扔了也可惜不是。”眼珠子一转,犹笑道:“其实来找jiejie,也是孝敬您这些玫瑰清露的,据说这是前朝宫里传下来的法子,春日里收取玫瑰花瓣,有一丝黑斑老态的皆不要,只选取最柔软的芯子,拿了御制的蒸笼蒸出的汁液,您说说,这御花园上千株玫瑰花,也不知道能不能经得住那么一蒸。也就是皇后,您别看贤妃威风,她都不敢这么干。何况咱们当奴才的,若是弃了去,可不就是您说的暴敛天物了吗?”

    竹枝给她气笑了,道:“咱们姑姑常说我油滑,跟你这张嘴一比,可真是大大的冤枉了。行了,娘娘早就说了固原膏不用的,你要吃我也不拦着,这玫瑰清露既然是新送的,怎么也要请示主子一二。你先回去吧,要吃独食,可要找个人不在的时候回后罩房。”

    衍庆宫目下只有一个主子,就是供丫鬟住的地方也十分充足,但是桑晚怕人挑剔规矩,除了香痕位在五品,郑嬷嬷辈分极高可以独住一屋之外。剩下的就是竹枝,也要两人一屋。更不要说这些外院伺候的。是以竹枝才有这样一句玩笑。

    那小宫女得了便宜,也不计较她挖苦,笑嘻嘻去了。

    竹枝自是拿着那瓶小小的珐琅彩磁瓶,进屋去见桑晚了。

    桑晚把玩着这瓶子,笑道:“皇后这回可是下了血本,不说里面的东西难得,就单是这个瓶子,看上面的珐琅彩,就是值钱的,若是换了平常的她,万万不会舍得。”

    这不是揶揄皇后,她素来有些小家子气,浪费起来是真浪费,却独舍不得赠予。

    郑嬷嬷正好进屋来,看着主仆两个言行,大约也懂了这是怎么一回事,道:“昨日皇上虽然没说要在咱们这里留宿,但是她从衍庆宫把皇上请走却是不争的事实,这放在哪里也不是大妇的做派,莫不是她送些厚礼来好让咱们噤声,外头的也不好说些什么?”

    竹枝却道:“这不能吧,那皇后到底不傻,她与娘娘已然结怨,当着皇上做做样子也就罢了,总不能指望真凭这点小东西,就能重新交好。至于外人来看,皇上的恩宠才是最重要的,她下手来抢,早已经失了身份。六宫都在笑话,既然如此,再送东西可不就是欲盖弥章吗?”

    桑晚略一思量,轻轻敲着桌脚,半晌才道:“皇后此举,确实有些令人看不透,不过我好奇的是,她岂能一夕之间改变如此之大?莫不是又添了什么强援?”

    竹枝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脸竟然都有些红了,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桑晚见了倒是好奇,笑道:“你素来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这般踌躇是为了什么?”

    竹枝怩忸道:“奴婢听来一些话,怕说出来,娘娘笑话我。”

    桑晚越发好笑,哄她道:“好了好了,你说就是,本宫不笑话你。”

    竹枝这才慢吞吞地道:“听说,听说皇上昨日虽然是歇在了凤仪宫,但却是睡在了偏殿,由一个宫人伺候的。听说皇上很喜欢,今儿也赏了头面。”

    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主要是想不到皇后能大方至此,但是桑晚也只是微微惊愕,很快就能一笑,道:“好事啊,宫里也该添人了。”

    竹枝倒也罢了,郑嬷嬷闻言心酸的要命,叫了一声:“小小姐。”

    桑晚道:“嬷嬷不要担心我,宫中的日子不就是这样吗?何况人多了热闹,才有我们母子的闹中取静。”

    郑嬷嬷只是叹气,道:“话虽如此,娘娘在自己人面前也不要如此压抑,但凡是个女人,如何能心里好受。”

    桑晚看着这个一心为自己打算的老妇,心里涩涩的,却也知道和她说不明白,宫里生活,还是早早认清楚,才不会心痛,不会受伤。

    桑晚默了默,淡然道:“既然如此,我们出去走走吧,今儿是五月二十一吧?”

    竹枝回答是,桑晚道:“那后天就是秦jiejie的生日了,她病着也不好庆祝,我们提前去看看她。”

    竹枝赶紧道:“那奴婢去收拾些东西,总不好空着手去给人庆生。”

    只是她人还没走出门去,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嚣,郑嬷嬷变了脸色,赶紧出去喝问:“何事惊慌,全无规矩。”

    香痕驭下一向有方,衍庆宫不说针插不进,那也是规整有序的,现在她才不在一会子,宫中竟闹腾起来,叫她这老忠仆脸上如何能好看?

    映红急匆匆地进来,连见礼都顾不上了,冲着竹枝就道:“你这个专会钻营的小人,抛穗哪里碍着了你,竟要毒害她。”

    抛穗,就是刚才来请示的小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