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女儿今次是第二次见到那几位，并不了解。至于父亲所问，女儿也是不知了。” 这是实话，第一次见时便是她十五及笄之时。那时也不过只有太子和靳王和几位尚未加冠的皇子到场，甚至尧王和逸王并未出席，些话说得也情有可原。 但是叶桓是谁？ 被自己儿子称作老jian巨滑，甚至压住百官的人是这么好说话的吗？自己这个女儿，或许时时刻刻都是那副端庄恬静之态。可自己女儿的性子，叶桓再清楚不过了。 这几个儿女中，属叶世清长得最像他，世人都觉得叶世清这个三子外表看起来也温文尔雅，最是像他，所以他最疼的便是这个三子。然，在叶桓心中，叶世清也不过是相貌长得如他罢了。真正性情像他的，却是这个和发妻所出的嫡女。 所以他才会花最大的精力在这个女儿身上，无论叶洛静优雅也好稳重也罢，骨子里的性子他这个做父亲的又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 “皇后的意思是想与为父修好，以两家联姻最为适合。你可有想法？”叶桓道。 叶洛静垂首，叶桓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话语淡淡道：“皇后若真想与父亲修好，宴会之上又怎会纵容十一公主与女儿为难呢？” 这话听来就似小女儿家记仇一般，叶洛静却也不过是顺着叶桓的意思罢了。 若他真属意太子，那便不会真的来问她的意见了。 “皇后那也不过是试探。” “是吗父亲？女儿身为丞相府的嫡女还不至于巴巴赶上去让人算计衡量的地步。” “你若忍得了这一时，他日便可为一国之母。洛静不心动吗？”叶桓眯眼笑道，带了些许沧桑的瞳眸中闪过一丝流光。 叶洛静看着自己的茶盏中，茶叶经过长久的泡制后缓缓下沉，似乎觉得颇为有趣：“父亲你又何必这般拐着弯的来试女儿呢。女儿见书中写过树大招风，也听过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父亲是丞相之位想必比女儿更清楚。到底是保住眼前的荣耀，长久经营还是与如今的付家一般引来九五之尊的忌惮？” “即使皇上如今因为诸多原因而忌惮付家，一时除不了，可父亲一直为皇上效力应该比女儿更明白，如同那几个‘被江湖仇杀’的家族一样，付家倾覆不过是早晚的事。” 看着眼前不在朝堂却也能有这样理智分析的女儿，叶桓带笑的眼睛里闪过几丝微光：“你倒是比为父看得开，为父真的是老了。”也糊涂了。 他跟随皇上多年，自己这个女儿说得他又何曾不明白。可是在这荣华富贵的地方久了，这荣耀多了，再坚毅的心经过长年的熏染也开始沉迷进去了。 忍不住的，便开始想得到更多，拥有更多的权力。即使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却仍然忍不住自己心里的欲望，有多少清正的官员最后终究埋葬在了那虚度之中。 皇后的提议他没有当场应下，却也没有当场回绝。那便已经证明，一向自认心思活络的他终究还是有些看不开了。 若不是他还未彻底沉迷下去，想着听这个女儿的想法，只怕他过不了多久便会真正与皇后达成协议了。 叶洛静抬首，微笑道：“父亲怎么会老，父亲心思清明，哥哥曾说过父亲是百官中最清醒的官员。” “你哥夸赞我的那天，应该是下雨了吧。”叶桓一惯挂在脸上的笑容，在提到这个大儿子的刹那便换成了嘲讽。 叶洛静挑了挑眉，叶辛的原话当然不是这样，她不过是换了一个好听点的词罢了。 看看外面的日头，叶洛静起身行了礼道：“父亲若是没什么事，女儿便先回兰院了。” “嗯。”叶桓点头。 在叶洛静即将踏出门之际，突然叫住了她。 “你母亲今日大抵是心绪不佳，你若回兰院无事，便多去陪她说说话吧。” 闻言，叶洛静回身的动作顿了顿。“父亲既然知道母亲心情欠佳，为何不自己去陪陪母亲呢？”忍了忍，却还是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女儿此时过去说十句话指不定都没有父亲的一句话管用。” “你的意思，还是为父惹你母亲不高兴了？你这是在怨为父？”叶桓的语气里听不出其中意味。 “女儿不敢怨父亲，女儿只是为母亲心伤。”叶洛静淡笑着的面容此时面无表情。 “母亲身为主母为叶家上下的事情cao心，母亲也一惯大度cao持着一切。可是父亲可曾想过，母亲的心中皆是父亲，亦是真心爱着父亲的。不为父亲的权势，也不为父亲的荣耀。可是父亲升为丞相之后，纳了侍妾。母亲不但不能和父亲闹，还得为父亲打理cao办，父亲与几位姨娘共度良宵之时可有曾想过母亲？” “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况且我并未曾冷落过她一丝！”该有的敬重与礼数他皆不会亏待她。 “女儿未怨父亲娶姨娘，就如父亲所说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况且父亲是一朝之相。”叶洛静转身，正视了叶桓带着几丝皱纹的眼睛。“父亲可有想过，母亲嫁与你之前一直被外祖外祖婆和舅舅捧在手心上，那般娇惯高傲了的人，今日在堂前，却要受一个姨娘的言语讽刺。父亲不惩治也便罢了，母亲不过说了几句，父亲却要还要护着许姨娘和程姨娘。” “女儿看了，也觉得有些心伤。”更何况是母亲了。 叶桓一时有些怔愣，他确实未曾想过这些。 也或许是曾经想过，却不曾在意过罢了。 确实，在叶桓心里，无论娶多少姨娘，皆不会觉得她们比得上自己的发妻。 只因对于安沁，他是敬重这位发妻的。认识安沁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官，或许在大多人眼里这个品级是足够大了。但是跟身为皇亲国戚的安府比较，却压根不够资格。 而当时身为安家捧在手里的嫡出小姐安沁，却为他推了皇子的婚约。世人都道她是一时被虚无的爱情冲昏了头脑，选了一个错误的路。然而，他认识的安沁却是一个极为冷静的女子，若不是真的想好，无怨无悔之后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的。 一些男子可能会在功成名就之后觉得那样的女子便是提醒他耻辱的存在，而另外理智一些的，却会将这种女子奉为自己唯一敬重的发妻。 叶桓便是后者，否则他不会在安沁提出要交出掌家权的时候那般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