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故事（四）
元夕的长兴寺，经过昨天那么一折腾，就安静多了。 因为大家都顺势启程了，桃他们走的时候天还在雾霭沉沉中掩着金光。 等到元夕跟那三个小友密语完，月亮都升起了好久，门口梨树也沾了露水。 今天，寺庙里只剩下游光孟章他们三人了。 清晨的露水重，所以元夕挑在晌午启程，游光在那时也弱些。 桃在林亭山上留下的窑太小，而且材料不足，烧制一般瓷器还绰绰有余，但若是赤色薄胎瓷那就太简陋了。 孟章昨天挺晚才睡，没起来。 游光她就算起来了，也不会打扰元夕，就只是呆在自己昨天在的厢房。 元夕像往常一样，起了床，扫了院子，开始在佛像背后的房间里盘腿做早课。 佛像是真佛，是之前西王母过来送自己塑像是捎带的金佛，佛像前面是寺庙的面子工程，是平时人们上山烧香的地方，元夕所在的自己的寺庙是个活庙，不是死庙，他总要找个由头在这个世上存在啊。 佛经刚念到一半，敲着的木鱼声一滞，他听到了许久都没听到的声音。 佛是真的，说明它，可以检测人们的虔诚程度。 悠悠之中元夕听见最虔诚的声音，三声重九声轻，一步一磨难，一叩一因果。 三跪九叩这样的大礼，说实话，元夕在人间呆了这么久只听过两次，这，是第三次。 这他不是很意外，意外的是，这次不是一个人单独前来的，而是两个人，而且这两个人，说起来，元夕都认识。 这两人额头上都淌着血，跪在前厅佛前。 稍年长那个双鬓染霜，眼底满是锐利，是个厉害人物，虎口长满老茧，惯用的武器是银枪，虽然换上了粗布麻衣，遮不去他的身份。 年轻那个，干脆衣服也没有换，锦衣华服，嫩黄色的皇宫用料，只是，空白一片。 他们都不说话，就静静跪着，眼里是说不出来的祈求。 三皇子伊青，一品御前督卫，武官雁西。 元夕自然知道他们为何前来，是为了游光现在借用的，不，算抢来的躯体，三皇子的母妃，就是不大懂雁西为何要跪。 “咳。” 元夕撩起帘子从后面走了出来。 佛像后面可以清楚看到来人是谁可是看不成全景，现在出来了，看到他们二人所经之地都是血迹，不是很多，只是看着扎眼。 “请大师帮我。” 开口的自然是三皇子。 “起来说话。” 上步一手一个搀了起来，腿上膝盖处也是鲜血淋漓，这心挺诚啊。 元夕偷偷攥了两张符咒在手里。 无声念出来，大厅突然刮起一阵无名风。 片刻风散去的时候，伊青和雁西身上的伤和血迹都消失了，沿途路上的血也没有了。 “我喜欢听故事，来，二位请坐。” 雁西看了一眼伊青，伊青有一点疑惑，不是很明显，但是能听出来，元夕的口气挺强硬，如果不讲故事，自己的所求之事就没有答复。 是个很俗气的故事。 雁西进京考取功名时，林家的姑娘被选进了宫中。 林若很漂亮，至少以前是的。 进了宫，也没放弃雁西，毕竟不是所有的结局都是移情别恋。 那时皇上还称得上意气风发，跟林若有过一面之缘，当年他们五个人造反时受过林家的恩惠，皇上也记得这个姑娘，就折了她头上的鸢尾花。 只可惜没见到眼里的惊喜，可能那个眼神叫生无可恋吧。 林若等着那个娶她的儿郎，拒绝了十二次暖床圣恩，踏进冬雪走出春风，熬过了笄礼绾起了青丝，每次晚宴都盛装打扮，不看皇上一眼，努力在官员的坐席找寻一个身影。 雁西终于登上了可以进入厅堂的位置，他和林若四目相对的时候就知道，初心未变。 雁西一步一步向上爬，为了多看林若几眼。 林若表了真心，去了行宫吃斋念佛。 算的上大逆不道，为了对方的性命着想，所以谁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心里挂念着对方，眼前横亘着巨大的鸿沟。 一年不过寥寥数面，正当林若真的打算入了佛门的时候，一个人的到来让他们有了像样的借口，那个人即是伊青。 伊青的生母没有名分，皇上也不算很喜欢他，可是当初生产的时候闹得沸沸扬扬，不好害死自己的亲生骨rou。 皇上灵光一现想到了遥远无比的小行宫，不仅有封号，而且这个安排估计大家都能够接受，为了堵住悠悠之口，皇上把雁西派去做了伊青的守卫。 那时候雁西就已经是一品御前督卫。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桃来了。 他是骗了雁西，让雁西觉得自己受伤了，毕竟拟态的话的确是一个像模像样的小妖怪。 林若吃斋时间长了，有了佛缘护体，受的住游光附体，若是寻常女子，估计直接黑灰一堆。 问桃为什么不去找师太尼姑，估计去了，游光就是黑灰一片了。 寺庙里的佛像不都像长兴寺这么灵，可是多少起作用，桃不想伤人，选了林若。 跟着三皇子也吃了不少山珍海味。 茶换了一盏，元夕没办法帮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不敢出口问，也不敢放下这一切，雁西和林若挺不容易，总算在一起了，又出了这种鬼怪之说，伊青也是，可能待他最好的人就是自己的一双养父母吧。 “所以？” 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游光撑着伞站在阳光铺地的门口，浅笑盈盈，今天气色也好了一些，只不过，在林若的身体里，只能算诡异。 “所以……” “你怎么出来了？身体不好就好好休息。” 雁西刚一张口，就被元夕打断了，拦的还算是时候。 “所以，你们让伊青跟着你们上路吧。” 元夕听见后面声音又响起的时候，死的心都有了，结果听到了雁西说的是这样。 “什么？” “我想跟着你们走。” 这次是伊青亲口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