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命不由天，由己！
北夷历三百七十二年三月，是春，满园春色，生机盎然。丫杈缀着清淡绿色，假山间花蕊含苞待放，莺莺燕燕划破长空高啼。 天乾殿，金碧琉璃，彩灯高悬，满室花果清香，仙鹤铜鼎坐落殿中，白雾袅袅，红帘幔帐垂落，内侧是床榻，外侧是正堂。 榻上，背靠几沓锦衾薄被的荀雅风脸色略显苍白，一副病殃殃的模样，可是那双黑亮的眸子依旧充满着神采。 “右丞大人，户部无异。” “刑部一切如常……”六部尚书早朝后按时到荀雅风这儿报道，每日如此，只需秉一句无常就算应付了这个挂名尚书右丞。 荀雅风上任不足一月，虽然顶着尚书右丞的头衔，可是手下的人却没有一个是信服她的，每日的汇报完全是走形式，若非看在北夷皇隔三差五地探望荀雅风，都有不服者要上折子要求北夷皇撤了荀雅风这个废物一般的人。 暗地里，荀雅风是绝大多数百官心中的废物——打过几次胜仗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废物一个！仗着北夷皇恩宠才居于高位，终究有一朝身败名裂！ “若大人没什么可说的，我等先行告退……”六部尚书还以为能同往日一样，走个形式就能走了，谁知今日的荀雅风并不好打发。 “是晚生的身体才让各位尚书大人如此轻视晚生，还是，前辈们觉得认小辈为上司有辱尊严？每次都应付晚生？”荀雅风侧目，锐利的眼神穿透纱帘直射向僵硬住的六人。 户部尚书客套着答：“少微的实力我等自然承认，自古地位高低不分年龄，所以我等并未有应付、轻视之心。” 隔着红纱，荀雅风喜怒不辩的声音像把利刃直刺众人心头：“户部财务亏损愈发严重，拨给灾区的银两对不上账；工部水利工程迟迟未完，对役夫武力相向，苦不堪言而逃亡者近乎数千；刑部所受理的案件处理下十有**为冤案，酷刑逼供，屈打成招，民有冤而不能平！青州地区收税繁重，农民奋起反抗，兵部私下派人将数百人活活打死！种种做法，行为恶劣，这能叫一切如常？无异？” 外侧之人纷纷惊愕，一时无言。荀雅风不想同他们废话，令他们回去。 他们以为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绣花草包？虽然她入仕不过一月，朝野下也没有自己的势力，但她任可以获取自己想知道的！ 就连这几个尚书势力所属她都可以摸清楚，她不说话并不代表她傻到任人宰割，而是在养精蓄锐，她知道，北夷皇依旧想至荀逍于死地，若她不留几手，今后如何活下去？ “风，国师来了。”随荀雅风入宫照顾荀雅风起居的苹果领着一名风烛残年的老者进来了，国师身着云白云衫，道袍加身，身子傲然，仙风古道，双目炯炯有神，带着智慧的光芒，似乎能看透一切。 荀雅风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是自己的师傅来了。 “少微见过国师，身体不便，得罪之处还请多多谅解。”荀雅风双目含笑看着走近的国师，示意苹果先行退下。 北夷皇的国师有惊天的窥天本领，是除了空虚真人外今天下第二的天机老者。荀雅风调查过国师，知道这个国师还是虚空真人的同胞哥哥。 “眼若明星，慧芒大放，暗含不甘与报复，老道劝你一句，莫沉溺于仇恨。”国师在荀雅风身前停下，手中拂尘扫过面门，目露慈爱：“一切顺应天命。” 荀雅风灿烂一笑，转过脑袋看着国师：“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到爹娘，否则我会逆天而行！”淡淡的话笑着说出来，却含着默然。 国师轻笑，明眸中尽是了然：“那家伙教出的徒弟真是有个性！”只是如此张狂的丫头，不只是天下的福还是天下的祸。 “国师不想去见见师傅么？师娘都已经不在了好多年，为何你们……”荀雅风的师傅与国师本是无话不谈的亲兄弟，却因为师娘——那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而把关系闹僵，最终却谁也没有抱得美人归。几十年了，两人再也没见过一面…… 国师无所谓地道：“生死由天，缘分尽了是挽不回的。” 荀雅风皱眉：“生死在己不由天，我命我所掌，任何人插手不了，天也不能干涉！” “有气魄！”国师赞许道，不过不出片刻语气一转，语重心长地道，“你的前程不会就此打止，所以不能以小失大，适时的随遇而安也是件好事。虽说你不能伴君侧，可凡事都有例外，这个例，能否破还得看你自己。” 破例？自己？荀雅风迷茫，眼见国师要走，急忙含住他追问：“可否告知，北夷皇为何要致我爹于死地？”她以为凭借国师的能力多少会知道，毕竟自己父亲手无实权，又无反叛之心，可北夷皇坚决要杀荀逍的心要荀雅风百思不得其解，总感觉北夷皇就跟中魔了似的。 “梦。”国师轻轻吐出一个字，他任记得那日北夷皇噩梦请他去的场景，梦所显示——楚氏江山毁于他国降将。也就那时起，北夷皇就坚定了灭荀逍的心，无奈荀逍为北夷不惜叛国，多年来做事战战兢兢，毫无疏漏，北夷皇也不敢说杀就杀，那样只会失去臣子、百姓的臣服之心。 荀雅风不语，心一阵发寒，这就是上位者，对于任何威胁得到自己的人或事，一律想方设法除去！ 殿外传来隐隐两人对话的声音，一个嗓音沉魅，一个沧桑。 “师傅。”沉魅的嗓音，如此特殊，硕大皇宫除了那个懒散的安逸王楚千寻还会有谁？荀雅风闭目调息，自打她入住东宫天乾殿，楚千寻到现在才来看看。虽说没有楚千寻的日子安宁闲适，可荀雅风总会觉得缺了点什么。 楚千寻的师傅是北夷的国师，荀雅风又是虚空真人的弟子，这期间的关系还真是微妙。殿外的师徒两人说着些什么，荀雅风侧耳聆听，虽然她全身经脉寸断，可内力却比之前更强了。 她只听到楚千寻向国师道谢，下一刻楚千寻已经步入天乾殿。与在宫外不同，楚千寻的月色长衫外披着一件紫金色的袍子，束发的白玉冠也换成了华贵的紫金玉冠，雍容华贵，大气自成，与荀雅风以往所见的楚千寻有了很大差别，他无限风华之下带着一股王者霸气。看到荀雅风后，楚千寻的霸气悄然褪去，刹那间，他又是那个整日缠着荀雅风的无赖，凤目含情，柔波荡漾，似乎能将万年寒冰融化。 他轻轻走到荀雅风跟前，凝视着看似睡着的人，俯下身扯过锦被替荀雅风盖好，随后小心在荀雅风身边坐下，什么也不做的看着荀雅风，柔和的目光仿佛注视着一件珍宝，怎么也看不腻。 时光静好，这一刻的楚千寻卸下了平日的伪装，只是个对心爱之人温情外露的痴情者。将近一月不见，楚千寻思念荀雅风到食之无味，睡不安寝，只是太zigong哪能谁都可以进的？好不容易得了北夷皇的应允他才可以光明正大地见心中朝思暮想的人。 不见之日，担心他是否开心？有没有难受，会不会累着、收人欺负……楚千寻自嘲自己越来越婆妈，可忍不住要去想荀雅风，想他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不论好坏，楚千寻每每回想起来心都会满满的温暖甜蜜。 或许这就是母妃每每提起就会目露柔情的“爱”了，爱一个人，可以爱到包容他一切，陪他喜怒哀乐。爱还可以改变一个人，就像自己几乎冰冷的母妃每想到她心爱的人就会发自内心地柔和微笑。 “风……”楚千寻修长的睫翼轻垂，掩下了温柔似水，阴影之下，光影扑朔迷离，让人揣测不出他的心情。 停留在荀雅风闭合眸子上的指尖下传来轻轻波动，让楚千寻回了神，荀雅风的桃花眼已经睁开，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闪过一丝金色光芒，快到叫人不可察觉，可是细心的楚千寻依旧捕捉到了，一颗心也随着加快跳动了几下，凤目中隐约闪着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