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月下舞蹈
幻儿晚膳都没吃就推说头疼上床歇息了,天婈只得自己收拾行李。 她出门的原则是一切从简,因此只拿了两套换洗衣服,首饰一概未带。玉璃月走过来,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紫色的流彩暗花水长裙,手指轻轻摩挲了半晌,然后将它放进包裹里。那裙子长及曳地,做工精美,金线绣花,珠宝点缀,在黑暗中隐隐散发着光芒。因太过华美,天婈一次也不曾穿过,她道:“这件就不用了吧,没什么场合能穿上的。” 玉璃月发了一会呆,拿笔写下:“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身上就穿着这件衣裳,我想让你替我做个了断。” 天婈心下了然,问:“你确定了?” 玉璃月想了想,坚定地点了点头。从前她只顾奔走,只顾追赶,如今停下来,才发现那条路上从来只有她自己。被拒绝、被讽刺、被羞辱、被陷害,现在想想,是那么愚蠢。纪长安从未正眼看过她,就如她从未珍惜过龙崎的付出一般。 那日,她趴在窗沿上发呆,龙崎过来给他送药,开玩笑说了句:“喂,开心起来。看到你难过,我也难过。” 她问:“为什么?” 龙崎愣了愣,却认真地想了想,回答:“因为我前世好像认识你。”又红着脸,“我说了你别生气啊,你的一些眼神,还有一些动作,很像......很像以前的表妹。” 她的心猛地被撞击了。 第二日一早,纪长安便来了,天婈招呼他一起用完早膳后,带着幻儿跟玉璃月往大门口走去。 门口已经停了三辆马车,秦如月坐在其中一辆车上朝纪长安招手。纪长安朝她点了点头,然后面无表情地对候在马车下的红药说了句,“照顾好夫人。”转身跳上了另一辆马车,伸出手给天婈:“上来。” 天婈借力跳了上去,还没站稳就被他搂入怀中,秦如月长长的指甲掐着木窗棂,木头屑子纷纷往下落,她朝呆在原地的红药发脾气:“死丫头,你愣在那作甚?还不快上来!” 幻儿抱着行李坐到最后一辆车上去,天婈不着痕迹地从纪长安怀里挣开来,纠结着如何安排玉璃月,男儿身不便与女眷共一车,但也不好让她坐在车前驾马。 这时,又“得得”驶来一辆马车,帘子掀开后,龙崎那张脸露了出来,叫道:“宋岩,来跟我一起。” 天婈纳闷道:“他也去?” 纪长安放下布帘,哼了一声,“他为此事特地去求了我母亲。” 车轮卷起尘土,马车依次向前驶去。车厢里有淡淡的雪松木香味,纪长安的气息萦绕在天婈周身,暧昧不清。她假装看风景,往窗口坐了坐,掀开帘子望着车外的树木,故作开心道:“表哥一起去也好,多个伴热闹些。” 纪长安未作声。 微风袭来,空气中的暧昧气息被稀释了许多,天婈又道:“不知道珊珊姐这次怎么没有跟来。” 纪长安淡淡回答:“龙崎刻意避开了她,她压根不晓得。” “表哥对她,好像并无那种意思。” “他只对你感兴趣。”纪长安漆黑的眼睛望着天婈,“不过,你是我的,我是不会把你让给他的。”他说这话的时候,毫不掩饰眼里的占有欲。 天婈惊了一惊。 她的本意,是将话题紧紧扣在龙崎身上,造成她潜意识里对龙崎很感兴趣的假象,为日后玉璃月的抉择铺路。谁想纪长安直接揭穿龙崎的心思,天婈倒不便再提他了。 直到下车,他那句话都一直在天婈脑中回荡,难不成他真动了心?若是这样,到时候他执着起来,和离倒不是件简单的事了。 龙崎跟玉璃月共处一车,两人路上不知道聊了些什么,玉璃月下车时脸上红红的,神色恍惚,差点跌一跤,龙崎迅速扶了她一下,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对方望过去,目光刚接触到又立即分开,虽短暂,但那两道目光交汇时击起的火花却是实打实的。 幻儿一下车便看到这刺激眼球的画面,大受打击,萎靡了很久。 灵山其实不能叫山,充其量只能算个小土丘,一刻钟功夫便能爬到山顶。胜在风景优美,钟灵毓秀。 秦如月头一个占了那灵谷温泉,泡了大半天才肯上来。天婈琢磨着晚上办一个小型的宴会,将玉璃月昨晚教天婈的那支舞跳给纪长安看,算是给她这份爱情一个完美的结束仪式。 庭院东南角有处假山,水石之妙有若天然,假山前面有个现成的戏台子,下人们在庭院里摆了一桌酒菜。 星空下,天婈穿上那身华丽的长裙,施了粉黛,插了珠钗,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亮相。可惜架子好看,却忘了步伐,跳着跳着身形便顿住了。这其实不能怪天婈,玉璃月昨晚才教天婈,时间仓促,天婈勉强记了个大概,没什么时间练习。 玉璃月满脸黑线地将天婈望着,天婈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 好吧,着实怪她自己太懒,昨晚玉璃月问她记住了没,她因太困便推说记住了。实则也怪她这方面的悟性太差,若是她六妹,只需一遍便能记住所有节奏。 眼见秦如月捂嘴“噗嗤”笑着等着看笑话,天婈轻笑一声,脚步移动,继续翩翩起舞,不过已经不是玉璃月教她的那支了。 天婈此生只会跳一支舞,遗憾的是,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这支舞叫什么名字,姑且称为无名舞吧。
苏夜黎前年过生辰,因好不容易逢了个整数,因他在天上的品阶没几人比他高,天枢宫从几个月前便张罗着要给他办一场别开生面,富有纪念性意义的寿辰。 天婈几个兄弟meimei与他关系都不错,各备了寿礼。天婈更是翻箱倒柜地寻宝贝。 可因她平日里大手大脚惯了,加上那几年天上的喜事实在太多,不是这家嫁女儿就是那家娶媳妇,嫁娶完没两年又是生孩子,平日里大家有事没事还喜欢过个生日,白花花的银子哗啦啦流出去却不见往回收的。 随出去的份子实在太多,以至天婈将整个葭瑶宫翻来颠去,竟找不出什么像样的宝贝来。 惆怅之际,六妹愁眉苦脸地跑了过来,说要与她合送寿礼,天婈晓得六妹是个在生活细节上很精致的人儿,送出的寿礼必定不会跌了面子,立马就喜滋滋地答应了。 答应过后才晓得六妹那精致的寿礼原是一支自编舞蹈。 素好别出心裁的六公主找了十二名顶级舞姬排了支舞,本来她是没打算跟谁合的,自己已经掏钱置办了舞裙,编排了舞蹈。可就在最后关头,其中一个舞姬因贪嘴,误食了含有剧毒的姿魄莲,身子肿大了一倍不止,定制好的舞裙穿不下了,就算穿得下,这样珠圆玉润到超出美学范畴的身材她也不打算让她上。 六公主勉强找到天婈,一副吃了大亏的模样:“若不是整个天上只有三jiejie你个头正好,我才不要跟你合呢!” 天婈因占了大便宜,便兢兢业业地加入队里着紧训练,生怕一个跳不好六妹不带她了。可惜她于舞蹈上面的天赋实在有限,那支舞旁人跳起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跳起来却是惊走翩鸿,宛如呆瓜。用一个口不遮拦小仙娥的话来说,木头桩子跳得都比三殿下要好。 幸好天婈一向是个厚颜无耻心志坚定的神仙,那不懂事小仙娥无意的话只在她强大的心海里泛起一丝涟漪,并未造成多大打击。 天婈自认只要努力没什么事做不好的,于是花了比别人多一倍的时间去练习,别人吃饭的时候她在练习,别人睡觉的时候她还在练习。